冯家大爷冯坤乃是锦衣卫指挥使,要说全大周谁的消息最灵通,除了东厂提督魏监正,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冯坤了。
早有人从宫里递了消息去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冯坤已经带着三弟跪在宫门口等着请罪了。
冯坤是个老人精了,与皇帝自小的交情,当年皇帝夺嫡的时候还救了皇帝一命,整个大周除了自小跟在皇帝身边的尹太监,大概就属他冯坤最了解皇帝。
他知道,这么多年下来,皇帝已经不如原来那般信任他,是时候做出一些让步了。
冯坤与冯三爷一进御书房,也不辩解,两人齐齐摘下腰间的令牌和官帽,向皇帝请罪。
冯三老爷更是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狠狠磕在地上,说自己教子无方,都是臣的过错,还拉着王老将军的手,连声说:“王老将军受苦了,下官这就把家中那个不孝子拎到将军面前,随将军处置!”
李昭不动神色地把脸微微瞥向窗外,简直没眼看,他要是王老将军这时候大概会想呕死。
皇帝也懒得调查了,户部的事情还没弄完,一天天的,底下人都拿些什么乱七八糟家长里短的破事来烦他?
他将大理寺卿叫来,当即发了话:“冯骏教子无方,纵子行凶,革去御林军长史的职位,并罚二万两白银给王家以做补偿。冯显强奸官家女子,按律当斩,嗯……”
皇帝顿了顿,喘口气,看冯坤一眼,才缓缓道:“那就等到秋后便斩了吧。冯爱卿事务繁忙,还要管束家人就是朕强人所难了,爱卿起来吧,以后朕还有仰仗爱卿的地方。”
冯坤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才躬身退下,走出御书房,长长叹出一口气,而他的三弟冯骏已经在听到独子冯显被判秋后的时候,晕了过去。
等冯坤走了之后,皇帝问大理寺卿于大人:“五年前的旧案如何现在被翻出来?”
大理寺卿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皇帝眼皮抬了抬,眉头皱起:“又是孟知礼家的那个丫头?”
大理寺卿满脸苦笑:“可不是!”
皇帝疲惫揉了揉眉心,朝后一靠,躺在圈椅里,又看向李昭,问道:“冯孟氏,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冯孟氏指的就是孟家三姑奶奶,孟淑妃的亲侄女,侯府世子孟长海嫡亲的妹子。
李昭道:“冯孟氏说到底就是个溺爱孩子的糊涂人,孙儿以为,根源还出在孟家身上。”
皇帝脸上出现一抹讽刺的笑意:“孟家还有不糊涂的人么。欸,孟铎啊孟铎,当年跟随朕出生入死,朕又怎么会忘了?这么多年了,朕何尝亏待过他儿女?临老了,倒要叫朕难做。”
李昭立刻躬身道:“皇祖父最是个念旧之人,孙儿倒是觉得,当断则断,反而是皇祖父对孟家的好。”
“好孩子,你是个明白人。”皇帝心情似乎终于好了一些,思量半晌,对尹太监道:“去拟旨,孟家骄纵,屡教不改,即日起,降为三等侯。”
等尹太监拟好旨意,又多嘴问了一句:“陛下,那御林军长史……”
闻言,皇帝刚刚舒展到一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起来,冯家三兄弟跟皇帝都是打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的,最是信任不过,现在闹这么一出,让皇帝不得不革了冯三的职位,可空下来的位置谁填上呢?
皇帝扶额沉吟一声,转眼瞄见李昭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姿,似是懒得多想,随手指着李昭,道:“昭儿暂代吧。”
“这……”
尹太监和李昭对皇帝如此随意地做出决定感到十分惊讶,毕竟御林军管着皇城的安危,最是要紧不过的位置,就这样叫肃王世子暂代了?
可皇帝金口玉言已经说出口了,尹太监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李昭一拱手,笑道:“那往后就辛苦世子殿下了!”
李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不太敢相信似的,见尹太监都这么说了,于是朝皇帝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道:“孙儿领旨,定不辜负皇爷爷的信任!”
皇帝稍感欣慰地点点头,又对李昭道:“你等会去一趟承乾宫,亲自跟你皇祖母说一下这事,别让她再来闹朕了。还有孟知礼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孟晚枫。”尹太监提醒道。
“对对,孟晚枫,把那丫头招进宫来,陪着皇后小住一段时日,别叫她再闹腾了,闹得朕头疼!当朕一天天没事干,尽处理这些后院的鸡毛蒜皮吗?简直胡闹!”
就这样,孟家终于因为孟晚枫被招进宫中陪伴皇后左右而得以松了口气。
而孟知礼和吕氏夫妻二人则在家里打了起来。
保定侯府不再把孟知礼奉为上宾,侯爵降等是大事!这关乎一个家族的荣誉问题!
都是因为孟晚枫!都是因为孟知礼!
皇帝是有多生气才会降爵啊!
一等侯爵和三等侯爵区别太大了,一等侯爵是世袭罔替的,而三等侯爵却是降等袭,也就是说,等孟老侯爷过世,保定侯就要变成保定伯,再往下就只有一个奉国将军,之后就没有了!
老侯爷孟铎都已经年过花甲了,临到老了,居然遇上这么丢脸的事情,若不是他早就因为伤病而半身不遂了,他气得恨不得亲自拎着拐杖将孟知礼打一顿。
最后孟知礼被御史弹劾宠妾灭妻,而被贬为八品的鸿胪寺主薄。谁都知道鸿胪寺就是个吃灰的清闲衙门,这等于是被皇帝变相罢官,提前退休。
当然了,其实皇帝也没多讨厌孟知礼这个人,宠妾灭妻说起来就是家事,也就那帮闲得没事找事的御史们把这当罪名。
更多的是皇帝没看到孟知礼身上有什么太过出彩的地方,可以说就是个善于钻营的平庸之辈,有他一个不多,没他也不要紧,再加上他闺女实在闹腾得皇帝嫌烦,干脆把他贬到养老衙门去,也好让孟晚枫消停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