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殿下亲自给昭月小学写牌匾的事几乎成了这几天京城里的新闻头条。
无论去哪个酒楼吃饭,几乎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事。
“那位世子殿下可真是看重世子妃啊,你听听那名字!昭月!也不知道宁家人怎么想的,堂堂侯府嫡女被那宋家的庶出女抢了正妻的位置也就算了,连宠爱也比不过。”
“那你总不能指望世子殿下宠妾灭妻吧?妻就是妻,那宋三再是庶出,人家也是肃王府明媒正娶进门的。”
“着你们就不懂了,那肃王世子过去在岭南待了七八年,那位世子妃听说是在岭南出生的。本就对世子有救命的恩情,再加上同在岭南生活过,自然有话说。”
几个穿着华丽的勋贵纨绔七嘴八舌讨论着。
这时就听隔壁桌一穿着春绿襕衫的读书人哼了一声,不屑道:“一群白痴!”
不料这话被那群纨绔听了去,他们立刻转头看向那读书人,其中那个长得特别魁梧的纨绔不服气地问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有何高见?”
那穿春绿襕衫的公子道:“自然是因为前些日子宁三公子将那宋大公子打了一顿,储君并未多做惩罚,只是打了一顿就放回山东去了。现在不过是对宋家的补偿而已。你们这群猪脑子,怎么会懂?”
那群纨绔里有个长得像个球一样的胖憨憨,眨巴着眼睛道:“可大表哥就是特别喜欢那位世子妃啊,哪有那么复杂……”
“七爷,你知道什么?”另一个纨绔立刻不理睬那书生,转头问胖子去了。
胖子嗯了半天,歪着头道:“也没什么,就是……世子妃长得漂亮呀!”
“嗨!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众人着急。
胖子翻翻眼睛想了想,又摇摇头,将一大块肥美的肘子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唔……大表哥最近忙,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众人失望。
就知道这个胖子只会吃!
上次他还说自己会当锦衣卫指挥使,大家伙又是请他去吃酒又是请他去睡花魁的,这都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钱都打水漂了!
隔着好几个桌位的包间里,冯进正在跟宋辰海一块喝酒。
二人听闻外头那些议论一时都有些尴尬。冯进心里既高兴又有点酸,端起就被来,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去。
宋辰海今日是来找冯进谈云贵之事的。
冯进已经被任命为贵州锦衣卫指挥使,不日就要带着三百锦衣卫护送宋家大郎前往贵州。
“冯公子,慢些喝。”
宋辰海觉得冯进今日似乎有些不痛快,他以为是因为被派去西南偏远的地方不高兴呢,于是开解道:“那贵州虽然偏远,不过那东西却极重要。这是殿下对您的看重,冯四公子,这可是别人抢不到的好机会!冯四公子千万想开些。”
宋大公子言辞真诚,冯进只得苦笑,又是一杯酒灌下那九曲愁肠去。
重用?
是啊,确实是重用。
他们冯家可是有希望了。
父亲和兄长们都挺高兴。
冯坤甚至还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庆祝,他拍拍小儿子的肩头,鼓励他:“好好干!做个地方锦衣卫指挥使可比在京中舒服!哈哈哈哈!”
冯大人得偿所愿,平安地光荣退休,冯家也没有因此全然败落,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地方锦衣卫指挥使,孙辈们就还有指望。
自家老爹是人生圆满了,可冯进心里苦啊!
那位世子殿下摆明了就是将他远远打发走。
他这一走,大约就再也回不了京,再见不着那位宋三姑娘,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了!
~
那么尊贵的世子殿下李昭最近再作甚呢?
除了把那个觊觎自家老婆的家伙远远打发走之外,他还在忙着写书。
肃王之前在皇陵闲着没事的时候,研究过宋清月小时候写的数学教案和习题集。
当时看过之后只觉得方便好用,并未如李昭向他吹嘘得那样惊为天人。
最近其它事情都开始走上正轨了,肃王殿下就利用空闲时间研究了一下宋清月在做尼姑期间新写的内容。
一看之下,大为震撼!
新增的内容乃是函数和线性规划。
宋清月写得十分简略,普通人可能没感觉,可肃王看了之后整个人激动得连着两个晚上没睡着觉。
比如他现在需要同时造线膛枪和滑膛枪。
现有造枪管的熟练工六百名,造一个枪管需要花两天,在六百名会造枪管的师傅里面,只有八十四名师傅是会拉膛线的,他们平均每天可以拉两杆枪的膛线。
在六百名会造枪管的师傅里面,还有会造滑膛枪燧发机关的师傅一百二十名,平均每三天可以做出两个燧发机关,而在这一百二十名师傅中,又有五十六人会造线膛枪的燧发机关。
会造枪托的木匠三百名,平均每个师傅每三天可以造五个枪托。
问如何安排师傅们做工,可以效率最大化呢?
若是从前,肃王手下那群管理兵工厂的主管们面对这种问题把头算秃了都算不出来。很有可能是枪管、枪托造好了一大堆,堆放在仓库里膛线来不及拉。于是再调动人手去拉膛线,结果发现滑膛枪的燧发机关来不及做,然后再调整人员。
现在建个数学模型,列几个函数算式,再画几条线,两三下就可以找出最优解来。
肃王殿下都惊呆了。
如若这方法得以推广,他相信大周朝官府的办事效率可以提高好几倍。
还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他当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推广方程式和线性规划的算学方法。
他还要把算学这样的“实学”推崇到跟四书五经一样的地位!
经学为本,实学为用,大周朝不能只有经学,而没有实学。
就像人不能只有头脑,而没手没脚,有了手脚,人才能走到目之所及。
现在,李昭已经把皇家银行的规则框架制定好了,肃王殿下就想把实施的事情交给沈巡抚的嫡长孙沈信去办。这孩子踏实、仔细,从前在岭南给昭儿做后勤也做得很好。
李昭对沈信的评价极高。
肃王也就放心大胆地对沈信委以重任,有宋建鸣在一旁兜着,出不了乱子。
至于李昭,肃王殿下想让他把宋清月那套方程、函数以及线性规划的算学方法系统地写成书,之后制版刊印出来,全面推广。
不是说宋清月的“原著”不好,实在是这丫头写得太过简略。
若是没有她亲自讲解,一般人根本看不明白。
而且宋清月教自己院里那些丫鬟的时候,把难度放得很低,平时那群小丫鬟也用不着太复杂的东西。
实际上肃王所看到的宋清月的那卷手稿中涉及了非常多运筹学的内容,通俗一点说,就是利用统计和建立数学模型来解决生产、物流、仓储等问题,直直戳中肃王殿下的痛点。
而这一块内容,李昭在西北的时候已经学得十分扎实了,而且李昭从前一直在做军备后勤相关的工作,督造碉堡和监督修路之事则相当于项目管理,对于建立数学模型和利用线性规划解决问题的体会比宋清月更深,他能想到更多的应用场景,也能举出更多例子,所以写书这事并不需要宋清月的帮助。
宋清月也没空帮他,她忙着妇科医院附属医学院招生的事情呢!
太医院的老头们其实对这个妇科医院挺不满的,他们的家传绝学从古至今是传男不传女,哪有公开招女学生的道理?
更荒唐的是,招女学生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给她们授官!!
刚被授予妇科医院正五品院正兼妇科医院附属医学院院长的姜子正更是遭到了太医院同僚集体的鄙视和排挤。
他去召集那些同样擅长妇科的太医前来妇科医院就职,竟然没人搭理他!
姜子正郁闷!
他回家喝闷酒,夫人邹氏问他出了什么事。
“还能出什么事,太医院那帮老顽固,不肯收女徒弟呗,我扯着嗓子喊半天没一个人愿意跟着我干的。”
邹氏眨眨眼睛,忽然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夫君看妾身行不行?”
姜子正一愣,忽然一拍大腿!对啊!自家夫人也是医药世家出身,虽说他老丈人也是奉行家传绝学传男不传女的,但邹氏好学,自小偷学了不少去,他手头有几个秘方还是夫人偷偷教给他的。
但他望着邹氏娇俏的脸又犹豫了:“可你是我娘子。朝廷有规矩,父子、亲眷不得在一处为官,夫妻……”
“这有什么!咱们只是做大夫的,你还真拿自己当个官呢!好歹去问问那位世子妃,想她不是个拘泥的人。”邹氏笑道。
果然,宋清月听闻姜太医的夫人亦精通药理,立刻热情地邀请他夫人来妇科医院任职。
姜子正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娘子除了给她自己还有府中那几个丫鬟婆子看过病,几乎没有实践锻炼的机会,所以只懂理论,却没怎么实操过。”
宋清月道:“这有什么!你夫人来了之后又不是马上就给她授官的,还要她学习之后通过你的考核才可以呢……”
话说到一半,宋清月突然卡住,她突然发现考核人只有姜子正一人,要是邹氏参加考核的话,还是丈夫考核妻子,虽然宋清月不怀疑姜太医的人品,但是这妇科医院还在草创阶段,开了这么一个头可不好。
人再可靠,还是需要有制度来制约的。
可惜太医院那帮老顽固一个都不肯来,以前肃王府良医所的另外两位太医又不擅长妇科,真是头疼啊!
她还得想法子把孟晚枫弄出来,至少妇科医院得有两位可以镇场子的学科带头人才行!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虽然对于建立妇科医院心有不满,但这件事乃是肃王殿下金口玉言下达的指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一个个牟足了劲,编写那个《赤脚医生手册》,至少得让将要成为大周未来的新君看到他们的本事和价值!
太医院里这几日可热闹了,为了编写那个手册,老太医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一位老太医拼命挥着手道:“不行不行!你这么写太复杂了!殿下说一定要简单!要让农户看得明白!你写什么五行理论,写什么经脉穴位?那哪里是半年能学得会的?”
“这是理论基础,他们不懂理论基础如何能给人看病?半年就教出来个大夫来才是胡闹!”
“肃王不是说了,不求他们能治什么疑难杂症,只求能治些风寒、外伤、虫病就好了?你就写,腹痛,便中有白色虫卵或是白色面条状物,乃是肚里有虫,生吃一整头大蒜能治,或加以川楝子一同服用,效果更好。那退烧的方子也不对,你加什么犀角?老百姓哪里买得起犀角?你这样的草稿交给殿下就是丢我们太医院的脸!”
“你才给太医院丢脸!不懂基础,仅凭一知半解的知识看错了病、让病人吃错了药这后果谁来负责?”
……
太医院里整天吵吵闹闹,另一边,妇科医院附属医学院的招生点就设在顺天府衙门里。
只是清冷得门可罗雀,宋清月闲得在衙门里跟刘尚仪下围棋打发时间。
偶尔有几个大着胆子前来询问的女孩子,连字都不认识,姜子正不想收。
这位仁兄是以太医院挑选药童的标准来遴选学生的!
宋清月想说可以适当放宽一点标准吧,可毕竟姜子正才是院长,宋清月不想做那种外行人指导内行的坏领导,于是由着姜子正按照他的想法做,导致妇科医院招女学生的消息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一个学生也没招到,只有姜子正整天忙着教自家夫人医术。
衙门里的衙役小吏们被勒令把自家夫人们带来挨个给邹氏把脉、扎针,练习实操。
姜子正的夫人邹氏不知有什么秘密美容养颜的法子,三十好几的人了,保养得如同二十出头的少妇一样鲜嫩。
宋清月也请邹氏把过脉,邹氏还给宋清月开了一副暖宫的方子,让她每个月在来月事之前的三日连喝三贴,说是益气暖宫的,另有三贴在月事结束之后喝,说是可以补血养颜。
另外就是痛经的时候配合针灸之术,可以大大缓解疼痛感。
那针灸术其实姜子正是知道要怎么做的,但是有几针要扎在肚子上,还有两针分别要扎在腿上和脚上。
这是要叫世子妃又露肚子又露腿露脚的,姜子正在李昭面前提都不敢提。
可现在若是邹氏对针灸熟练之后,就可以给宋清月扎针了。
宋清月听说此事简直要气炸了!
她白白疼了这几年!
该死的李大郎!
该死的封建社会!
晚上就让那厮抱着枕头有多远滚多远!(╯‵□′)╯︵┻━┻
再不许他踏进她的房门一步!
正在埋头写书的某人忽然打了个打喷嚏O_O:似乎听见了“李大郎”三个字!
不妙啊,不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