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晚枫那儿出来,宋清月就直奔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里,皇帝正埋头批折子呢,听闻大皇子妃求见,立刻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肩颈,道:“老大媳妇来了?喊她进来吧。”
宋清月进来,瞧见皇帝自己按摩自己的脖子,便讨好地道:“父皇,儿媳帮你捏捏?”
“嗯?你学过?”
宋清月随口胡说道:“倒是跟靖王世子妃学过一点。”
皇帝轻哼一声,“过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捏得好,朕也不一定能答应你今日所求之事。”
“瞧您说的,儿媳能求什么。”宋清月狗腿挨地过去,用前世给老爸按摩肩颈的手法卖力地给皇帝按着,皇帝舒坦地哼哼。
“老大媳妇这手法确实不错,可是给昭儿捏过?”
“捏过,大殿下也觉得舒服呢。”宋清月胡说八道着,她非但没给李昭按摩过,反倒是李昭时不时就要为了留在屋里而讨好地给她按摩。
汪公公赶紧上前讨巧地道:“老奴跟着瞧瞧。哟!这手法,一瞧就好!老奴也要学着。”
宋清月更用力了,皇帝陛下也是习武之人,身上的肌肉硬着呢,捏起来可不容易,只捏了三分来钟,宋清月便觉大拇指快要抽筋了,却又不敢停下。
皇帝享受了一会宋清月卖力的按摩服务,感到背后的小丫头手渐渐没了力气,便喊了停,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觉得松快多了,笑道:“说罢,找朕可是为了靖王世子之事?”
宋清月恢复了一副又怂又担心的样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父皇猜得不错,确是靖王世子的事。”
皇帝轻笑两声,问道:“你去见孟家丫头了?”
“是。”
“她不愿意替咱们卖命?”
“是。”宋清月委屈极了,“您把她夫君关在井里,她不愿意,实属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帝沉吟,又问道:“你觉得呢?”
宋清月小心翼翼试探:“不如,找个条件好些的地方软禁起来?至少您得准许人家小夫妻时不时见见面吧?”
“汪禄恩,你觉得呢?”皇帝问汪公公。
汪公公知道,这就是主子觉得宋清月说得有道理才会问他一个太监的意思,便顺着皇帝的意思道:“老奴觉得大皇子妃的提议有几分道理。”
皇帝点点头,唤了姓马的小宦官,道:“你去找老大,让他给靖王世子换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关着。”
宋清月面上一喜,当即拜倒在地:“多谢父皇!父皇一颗造福于大周万民的心实在让儿媳感念又佩服!”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皇帝被宋清月哄得挺高兴,脸上笑呵呵的,又问道,“叫你做的事如何了?”
宋清月立刻换了一副委屈的面孔道:“儿媳现在每天都三更才睡,比朝中大臣还辛苦呢!”
皇帝哈哈笑道:“也不必如此,还是身子要紧,昭儿不小了,子嗣的事你也要记在心上。”
“是,儿媳省得。”
当晚,李昭回府便问起李晵的事来,语气不善:“你去求父皇给李晵那小子挪窝?”
宋清月点头,凑过去撒娇:“从前我两次病重都是孟晚枫给救回来的……”
她没跟李昭撤什么百姓民生,只说孟晚枫救过自己,倒叫李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搂着宋清月半晌不语,宋清月也不催他,就是坐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用面颊亲昵地蹭他脖子。
李昭忽然开口问道:“月儿,你曾经说过,李晵也是上天选中的人,他……现在还是么?”
“当然不是了!”宋清月捏捏李昭的脸,笑道:“你一直在紧张这个?我以前不是还跟你说过,孟晚枫也有跟我类似的……你们叫天眼也好,能预知一些事情的能力。可现在父皇赢了,他们就是被老天爷放弃了的。”
“当真?”
宋清月点头:“一味对着他们穷追猛打,怕是反而要让老天爷不高兴呢!毕竟是他曾经选中过的人。说实在的,人家靖王父子那么些年,兢兢业业驻守边疆,不曾侵吞军户土地,也不曾贪墨军饷粮草,更是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有害国家、百姓之事,你们……”
“好了!”李昭不悦地打断她,“反正他是个好的,你夫君我是个坏的,是也不是?”
“没有,人家哪里是这个意思!”宋清月急得抱住李昭脖子,趴在他怀里撒娇,十分肯定地道,“夫君跟他们都不一样,夫君日后是要做圣君的!”
李昭果然又被“圣君”两个字稳稳拿捏住了,听到宋清月说他跟别人都不一样,更是嘴角翘得高高的。
宋清月见他心情好了便趴在他耳边吹气:“父皇今日问了子嗣的事呢……不提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月儿做点叫阿昭哥哥高兴的事?”
“娘子说得极是!”
李晵带来的那点子不悦立刻被抛到了脑后,李昭一把将宋清月打横抱起,迈着大长腿猴急地朝里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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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来天,李昭可算把李晵从诏狱的井底下捞上来了。
他在宗人府弄了个还不错的小院子让这位堂弟住着,只不过派了整整两百个侍卫去看守李晵,还把那院子的围墙加高加厚到原来的三倍,只留了一道又窄又小的门出入,那门还是铁的。
靖王殿下那边也差不多,皇帝在皇陵附近造了个小院子,围墙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将靖王圈禁在那处。
政治斗争本来就是极残酷的,宋清月倒是一点不可怜那对父子。当初要是肃王跟李昭败了,他们的下场比高墙圈禁还惨。
在原著里,肃王可是被李晵用银枪刺死的,肃王府的男丁全体丢了脑袋,若非李昭逃得快,他的脑袋也保不住。
现在她算是对孟晚枫有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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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书名叫祁仕斌。
现年五十岁整,乃是前朝老臣。
但说是老臣,实际上他爬上尚书位置的时间跟宋建鸣做尚书的时间差不多,只五年多一点。
虽说去年几位皇子夺嫡的时候,他没有跳出来支持废太子或是陈家,但他也没有明确支持肃王殿下啊!
自肃王上位成为新君之后,祁仕斌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肃王有个特点,爱用实干的,还特别爱用年轻人,看年纪大的老家伙们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可祁仕斌已经五十了,头发花白,胡子更是全白了!真害怕哪天皇帝把他请去吃杯酒逼他讫骸骨告老。
他也是少年成才,二十八岁中的进士,宦海沉浮几十年,好不容易坐到了尚书的位置,才五年,谁愿意屁股没焐热呢,就告老还乡?
所以自从李炟上台之后,祁仕斌每三日就要仔仔细细染一次头发和胡子,不能叫新皇帝看出自己的老态来!
可光是染胡子可不够。一定还得有一个什么别的契机好让他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
就这么心烦意乱了大半年,终于给他发现了在新君陛下跟前表现的机会!
大皇子殿下居然亲自写了一本数学书!!!!
工部作为六部之末,干的活最多最累,权利却最小,在满朝文武眼里就是搬砖的泥腿子。脏活累活全是他们干,权利却没多大。
而新上任的皇帝居然喜欢数学,还要推崇实学,看到新皇帝在大皇子所著数学书的序言中提到,日后要经实并重的时候,祁尚书比谁都激动!
他拿着那本数学书老泪纵横,还朝皇宫的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头。
他的官途有继续下去的希望了!
因此,在推崇实学这件事上,祁尚书的态度比宋大人还积极!
最近每日从衙门下班回家之后,就是召集自己的几个儿子和侄子们,还有府中幕僚开《方程、函数与线性规划》的研读会。
仔细学习之后,大为惊叹!
他认真写了一篇数万字的读后感给皇帝看。
一则,是为了拍皇帝和大皇子殿下的马屁,他是前朝老臣,肯定要对新君陛下表明效忠和支持之意的;二则他也的确是有感而发,理解此计算法其中的奥妙之后,其激动和喜悦之情,不比皇帝陛下当初读到宋清月手稿的时候少。
现在,工部全体官员都在祁仕斌的带领下,每日晨会的内容,就是认真研读、学习这本数学书,祁仕斌还要求属下每人写一篇读后感,并需要在文中写明,将如何将此数学方法应用到日后的工作中去。
果然,皇帝现在召见他的次数变多了。
在看过祁尚书以及全体工部官员所写的《方程、函数与线性规划》的读后感之后,皇帝向祁尚书透露了日后想要建立“科学学院”的想法。
“何为科学?”祁尚书问道。
皇帝答曰:“工学、理学、算学、医学,凡格物致知,研究万物规律变化之学,都叫科学。”
“原来如此!”祁尚书两眼放光。
“朕想问问爱卿,以为这科学学院选址在何处为妙?”
祁尚书想了想,抬起眼皮瞧了瞧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有心仪之处?”
皇帝道:“大皇子提议在报恩寺山脚下建。”
报恩寺?
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祁尚书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一下就联想到大皇子妃身上去了,心想,这不会是宋尚书大人的提议吧?要不是大皇子的提议?
他脑子转了又转,才道:“臣以为这是个福地,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在京城外头,有些降格了。”皇帝替他把话说完了。
祁尚书顿时放下心来,原来皇帝陛下跟他的想法是一致的!他连连点头,略有些激动地道:“太学和国子监都在皇城内,偏偏科学学院在外城墙的外头。陛下想要提倡经实并重,这选址,只怕不妥!”
皇帝点头,又望向祁尚书:“爱卿选个地方?”
祁尚书立刻躬身道:“容臣回去找两位侍郎大人讨论一番,再做定夺?”
皇帝的面色似乎变得不太满意,祁尚书立刻紧绷神经,快速思考,对了,新皇帝做事雷厉风行,不爱拖拖拉拉,看来是希望他现在就给出一个答复!
这可伤脑筋了!
他还想回去戴上老花镜,扒着京城地图仔细找一个好地方呢!
这边,皇帝忽然开口道:“爱卿以为太学对面的真觉寺如何?”
祁尚书一惊,太学对面的佛家圣地,他可不敢轻易说什么。
皇帝见这老家伙一副胆小怕事磨磨唧唧的样子,他就不耐烦。
祁尚书一看皇帝这幅神情,胆也不怂了,立刻打起精神来,挺直腰板,大声道:“臣以为,这个地方选得极好!太学乃是经学圣地,将科学学院建在对面,日后便要成为实学圣地!”
皇帝总算满意了,十分得意地说道:“阿昭选的,自然极好。”
祁尚书一听这话,又眨眨眼睛,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说大皇子提议报恩寺山脚呢?
是考验自己,看看自己会不会立刻就去巴结大皇子殿下,还是想给大皇子殿下培养心腹大臣?
啊!!抓狂!
祁尚书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
喜欢恶作剧的皇帝看到祁尚书那一脸癞蛤蟆吞了小王八,吃不进吐不出的表情就想要哈哈大笑。
就知道这帮臣子一天天不想着干正事,净瞎琢磨。
再说宋清月。
改善了李晵的住处之后,把孟晚枫请出山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听说科学学院的地址选定了,她就想去学院的建筑工地瞧瞧。
原本她打算把妇科医学院建在报恩寺山脚下的。日后的科学学院就还建在那里,然后把医学院并入科学学院里面。
皇帝批准了宋清月这个计划。
但后来为了推广科学,也为了提高科学学院的规格,李昭提议把地址定在太学对面。
宋清月听闻皇帝陛下赞同李昭的说法,便也没有坚持自己的主意——日后还可以在城外建分部。
凡是牛逼的大学,本部都是在市中心的嘛!
至于真觉寺要搬去哪儿,皇帝还没想好。
按照皇帝的想法,那帮不事农桑还占用大片土地、骗人钱财的秃驴,就该全部强制还俗,丢到东北或是小琉球垦荒去!
从前大宁氏病重的时候,他对着三清老祖、对着佛祖、菩萨挨个求了个遍,烧钱拜佛求神仙的钱花了二十多万两,几乎掏空了王府,最后她还不是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从此之后,皇帝便对和尚道士们没了好感,全是骗人的!
他不信什么来生。
今生都求不得,如何谈来生?
直到大儿媳妇提议建妇科医学院的时候,皇帝才忽然想,与其每年在几座皇家寺院和道观上花那么多银子,还不如花钱建医院!
于是,今年开始,除了供奉着大宁氏排位的三清观的香油钱没断,其余的什么报恩寺、真觉寺、拈花寺、全真观、道一观,则全部断供。
钱全部拿去给大儿媳妇建妇科医院了。
皇帝看着宋清月整天忙得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这妇科医院早三十年就建起来,昭儿娘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越是这么想,皇帝就越是生气!
没几日,皇帝便找到了拆了那庙的理由:真觉寺在去年冬天雪灾的时候没有出面救济灾民。
他派汪公公过去传皇帝口谕,骂他们欺世盗名,好吃懒做,谋财害命,并下旨立刻把庙拆了!
和尚觉得好冤枉啊!
简直天降横祸。
说他们好吃懒做啥的,也就认了,谋财害命从何谈起啊?
他们哪儿知道,皇帝殿下因为二十多年前,孝康敬皇后的死,对佛祖菩萨不显灵的事耿耿于怀呢!
工部尚书祁大人亲自过来监督真觉寺拆迁的事宜。
鎏金和铜制的佛像全给汪大太监搬进皇帝陛下的私库里去了,至于寺庙里原本的那群和尚,皇帝让工部领走派去挖去修路。
其中最胖的那个胖和尚,皇帝看他最不顺眼,给扔去保定挖煤。
那和尚太胖,塞不进矿道,皇帝就勒令他半年之内必须瘦身到可以爬进矿道挖煤,不然就砍了他的脑袋!
宋清月对皇帝陛下如此粗暴的行为毫不知情,只兴冲冲地回家画了一张圆形的阶梯大礼堂的示意图出来。
李昭瞧了那图便觉得十分有趣。
宋清月道:“日后建了科学学院学生就多了!那扩音喇叭没什么进展,杂音那么多,到时候肯定不好用的。这种圆形的阶梯教室方便声音的传播,就算三四百个人进去,都能听清讲台上老师说了什么。”
“阶梯教室?”李昭细瞧图纸,指着讲台的地方道:“这里还可以再建一个圆形藻井,方便聚音。”
“藻井?”宋清月似乎不太明白。
李昭于是把她拉到熙光殿,指着主位上方用红漆和金箔画繁图案的覆斗形的窟顶装饰,道:“这个是装饰用的,九藤斋的戏台子上也有,不过并未画得这样精美,那就是聚音用的。”
望着小妻子发亮的目光,李昭弯腰偏头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明儿就去工部,叫他们研究研究,把这个阶梯教室建出来,保准给你建得漂漂亮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