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沙漠中,一行人正停步休息。
韩瑞拍着一个寒门弟子的肩膀,道:“贺兴思,劳烦你随我去周遭看看,遗迹的宫殿就在附近了。”
他将灵珠露出,代表遗迹宫殿的红点就在与他们在同一处沙丘。
贺兴思点头,道:“贺师兄客气了,自然你相邀,我断不会拒绝。”
二人一路走,渐渐地远离了众人的营地。
“咯吱,”韩瑞似是踩到了一断枯枝,顿住脚步,回首看向贺兴思,道:“是你在竹筏上动了手脚吧?”
“陆行的剑气虽不遭此方规则待见,但不至于惹出两只海中王兽来。”
贺兴思腿脚一软,一个不慎,一只脚陷进了沙子中,急切道:“韩师兄说什么呢?那日我落水后是世子救了我,世子是我的恩人!什么叫动手脚?我不懂韩师兄的意思。”
“不认?”韩瑞皱眉,左手从背后拿出一小截楠竹,道:“我上岸时偷偷斩下的,这上边有种特殊的物质,能吸引兽类,类似于龙延香。”
“那日,最后在收拾渡河楠竹的是你吧,落水引来大白鲨的也是你吧,尤其是昨日,你想递给谭师妹的水壶,虽然她没要,但那上面也有那种特殊的物质。”
风沙掠过,夜色里瞧不起贺兴思阴沉的脸色,韩瑞的训斥一声高过一声。
“贺兴思,你还不认?”
“我单独叫你出来,是看你寒窗十载,给你悔改的机会。”
“你若一错再错,休怪我无情!”
黑夜中有两道红光,当贺兴思再度抬起头时,他的双目赤红冒烟,如索命的赤炼鬼。
“韩瑞,贺兴思早就已经心死了,老子现在叫贺赤炼!”
他身形一晃,俯冲向韩瑞,腰间有一抹荧绿的寒芒,是一柄淬毒的匕首。
“果真是魔修,”韩瑞将袖口捏着的“退”字丢出,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让贺兴思扑了空。
贺兴思顺势冲出,身形未做停留,朝着沙漠中逃去,似乎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封、留,”韩瑞摊手在空中书写,随后将二字推出,浩然气演化成简陋的规则。这即是君子境才能施展的手段——言出法随。
一个浩然气构建的牢笼封住了贺兴思的去路,韩瑞提步走去,手中再书写着“破”“杀”二字。
只见贺兴思眼中有赤练熔岩溢出,滚烫的熔岩将牢笼融化,贺兴思连忙冲出封锁,速度快上几分,彻底消失在沙漠中。
“魔修……”韩瑞负手而立,冷声道:“想不到一晃十余载,魔修竟然死灰复燃了。”
韩瑞视沙丘如平地,信步回到众人中,心中暗道:当年应天书院能覆灭整个魔修,即便如今的魔修再回巅峰,也不会书院的一合之敌。
众人中,有一位书院弟子仰面喝水,眼中有流光闪过,眸子甚美,如满月盈盈。
……
石屋,在日落后也没了光亮,仅靠一盏油灯维系。
衣衫轻薄,二人离得很近,于火烛之内,共看一本书籍。
“你说……我们算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陆行抬头,笑道。
谭菁眉头一扬,抿起唇角,似是在思索什么,她拖着下巴的右手往前一弹,玉碧的巴掌抵在陆行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偏开,轻声道:“陆行、你挡着我看书了,把你的大猪蹄子也诺开些。”说着,她右手一落,就往陆行的手打起。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一室?”谭菁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眨眼问道。
陆行嘴角一抽,看着谭菁可爱的模样,平白挨了两下打也没地说理,他捧起手中的书,悻悻道:“看书、看书!”
谭菁看着陆行吃瘪的模样,嘴角抹过一丝笑意,目光灵动,看着便像一个聪慧的姑娘。
烛火飘摇,谭菁时不时便会推搡陆行一下,二人翻开着一本有一本书,大多是谭菁先看完,再递给陆行看。
陆行看的比谭菁稍慢些,这就好比一目十行和一目一页的差距,不多时,二人的中间便堆砌了高高的书堆,像小山。
“这般下去不行,若是单独这些经典,光是理解的功夫就要半天。读着想着,精气神就散于五脏,有利于练心,不利于修出浩然气。”
“别读了、别读了,”谭菁伸手把二人中间的书推倒,掷声道:“现在读再多书都没用,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想要光靠读书而溢出文气怕是要读万卷。”
“不若这般吧,你跟着我念启蒙的歌,若是你以往的积累够,那便能将过往的积累转化为浩然气。”
“启蒙的歌,是正气歌吗?”陆行捻着眉心,牢牢握着一本书,道:“我在龙虎山时,常有一位大儒来问道。那时候,他说我积累不少,问我有没有兴趣念一念正气歌,可以激发出体内的文气。”
谭菁美眸微颤,似是有些意外,追问道:“之后呢,陆行念了没?”
“念了。”
陆行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颇为有趣的事情,道:“念了,但是没用。那位大儒当时的眼神很是错愕,他站着观察了我好久,才说我身上承载的文气不亚于一座小山,嘱咐我不要把这事往外说。”
“他还说了一句话,我甚至为此期待了许久——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或许能成为书上那般人。”
“所以……你就天天惦记黄金屋和颜如玉是不。”提到“颜如玉”三字时,谭菁的语气微重。
“是呢,菁儿知道不,龙虎山上也有一位与你这般聪颖可爱的女孩。她比你小一点,心思却是与你一样多。”陆行坦然道,提起龙虎山他便不由得想起宋倾然,心头的牵挂从未少过。
谭菁翻动纸张的手微顿,眼帘稍稍低了,她开口,声音微颤道:“那这位比我稍小的姑娘,是不是……生的比我好看?”
“呜……”谭菁忽的上前,玉手按住陆行的嘴,没让他说出声。她把一本书扔到陆行脸上,急促道:“看书,还得出去呢。别总聊些有的没的。”
二人的话少了很多,石屋内除了烛啊火燃烧的声响,便只有纸张的翻页声。
“菁儿,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陆行边翻书边道。
谭菁抬眉,随手取了捆竹简,道:“你是说有些典籍很古老吗,文道遗迹大抵如此,说不得是以为大儒的藏书。”
“可是,你没发现书籍之间的断代有些久吗?”陆行拿着一捆竹简,道:“很像春秋的书,没怎么记载思想,多是祭祀农耕的事。”
“咦……”谭菁眨眨眼,捧着一捆竹简,道:“这游记竟然记载秦成公时的西戎,秦为骑输,勤修战车,再败。”
陆行点头,将书籍和竹简分别推到两边,各翻出其中的内容,道:“一份是春秋时期的,所记多为天时地势,另一份有大唐遗风,有万国夷风。两种截然不同的书籍为何会出现在同一处文道遗迹?”
谭菁目光闪烁,似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良久才道:“我曾听夫子说过一种现象,有些大儒在选择葬身之地时,会选择一些古老的儒家遗迹。”
“照你这般说,此处遗迹是唐朝往后的大儒和春秋的那人共同塑造的。”陆行紧着眉头,猜测道。
“那……”二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道慧光,他们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此处石室便是两位大儒所留!我们离开石室的途径不止一个!”
“快找找,若真如我们所言,这石屋定是相当重要的地方。”陆行连忙爬起身子,靠着墙摸索,看看有什么凸起或凹槽处,说不得藏着什么机关。
谭菁愣在原地,目光注视着跳跃的火焰,忽地惊呼:“陆行,先秦的时候,道争不显,孔子尚未降世!”
陆行扶墙快步行走,语速加快:“那便不是大儒,是春秋大能。还记得我与你说沙中老人写的先秦小篆吗?”
“那位老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春秋大能,而此处遗迹可能是由他的陵墓改建而来。”
围着石室转了一圈,陆行停下了步伐,冷静道:“若是如我们所想,那我剑气应当能斩开石室,可文道遗迹的主人却觉得此处能困住我。”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此处是两股规则的交汇处,单凭我的剑意极难突破。”
谭菁眸子一亮,带着油灯走到陆行身边,火光照清了二人的脸庞,道:“石室是规则的交汇处,那石室之外便是最后的宫殿了,也就是文道考核的最终站。”
“陆行,你快看头顶,有一幅壁画!”谭菁将右手中的油灯举高,顶上的石墙积满灰尘,隐隐能瞧见凹陷的沟壑。
“去,”谭菁左手写了一个“净”字,“净”飘到石墙顶部,如一团泡沫般炸开,扫干净灰尘。
陆行目光随着飘摇的火焰,定睛看去:
倒勾的鸟嘴,鳞羽密布,凤尾分为两节,利爪为三。
这是一种图腾,形似玄鸟和凤凰。
陆行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名——鸑鷟。
“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谭菁直勾勾的看着壁画,郑重道。
陆行微微眯眼,心念:如此说,沙中老人和周王室有大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