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一,城主府库中的那枚龙王脊,请世子把他赐给孙琦的胞弟,孙伍正在雪津城,恭候世子大驾。”陈大道说道。
陆行皱眉,反问道:“孙伍当年强迫民女被发配到边塞,他什么时候回的雪津城?谁让他回来的?”
“我,”包七公抬头,咬牙道:“我让人把他接回来的,孙伍是我媳妇的外甥,在外面吃了三年苦,也该接回来了。”
“七公,好,既然你都接回来了,我不追究。”陆行有些无奈,当初婶婶为了孙伍的事情向自己下跪,可孙伍犯法证据确凿,法不容亲,事后自己便和婶婶闹掰了。
“你们要龙王脊是要给孙伍重新塑炼武道根基吧,行,那东西是长姐的,我本无权擅动,此番破例,我可以给孙伍。”
陈大道见陆行点头,面容松缓了不少,接着道:“这其二,请世子下罪己诏,将世袭王位禅让给孙伍。”
“请世子下罪己诏,将世袭王位禅让给孙伍!”十三个老将军异口同声,拱手抱拳,气煞连绵整个南城门,闻者心骇。
陆行的脸色骤变,瞧着一个个跪地拱手的老将军,他沉默了,又是如此,又是如此!当年便是如此,他在再三确认孙琦的才能后,才放心去了龙虎山。
“孙伍不行,他没有统率北地的能力,更没资格做北地的武王。这事,容我不能答应。”
“哼,是不能答应,还是不想答应?”王三厚猛地站起身,伸手指着陆行的,嘲讽道:“大伙都看看,都看看陆行的心肠,嘴上说着不贪恋权力,可如今弑兄夺位,怕是早有将我们这些老人都杀害的心思!他陆行眼里,只有北地的王位!”
陆行冷眼看去,眸中浮现两枚心剑,喝道:“王三厚!当年你在长姐院外跪了三天三夜,才能保全你儿子的性命,今日难不成还想跪一次?”
“你、你!狂妄自大,目无尊长!”王三厚满脸愤恨,面上气血翻涌。
陆行懒得搭理他,随即向陈大道问道:“还有第三件事,您不妨说完。至于孙伍要当武王,当下免谈。”
陈大道暗中观察着陆行的面色,语气有些发虚,迟缓道:“世人皆知,武仙是女儿身,且迟迟未有夫君。”
“恩,”陆行点头道:“姐姐的确没有郎君,怎么了?为何提起此事?姐姐有她自己的脾气,旁人劝不进的。”
陈大道咬咬牙,猛地向陆行磕头拜身,“望世子以天下太平为己任,说服武仙,让她屈尊嫁给孙伍,只有陆孙两家联姻,雪津城才能无忧,天下方能太平。”、
“请武仙屈尊嫁给孙伍!”城南的一声声大喝,激荡地大雪飞扬。十三个将军的齐声让陆行浑身一颤,耳膜生鸣。
“荒唐!”一杆霸王枪插入雪地中,雷光震飞千层雪,大雪浪花现凶光。
雷英从马车上一跃来到陆行的身前,喝声道:“几位老将军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孙伍那等纨绔,如何能与武仙相提并论!”
王三厚见到雷英,目中皆是不屑,讽刺道:“你个雷家杂种,也敢上前放肆!若不是陈空空保你性命,你能有今日?”
“再有,武仙也是女子,怎的不能嫁人?孙伍那是下一位的北地王,武仙嫁给他不丢人。”王三厚伸手指着陆行和雷英,那说话的样子就像在教训后辈。
诸多武将议论纷纷,看向雷英的目光多有不悦,就连陈大道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雷英右手握紧插在雪地里的霸王枪,目光冰冷地看着众人,一字一顿道:“我早说过,我父母欠下的罪过,雷英会偿还的,犯不着你们狗眼看人低,指指点点!”
她一个人迎着十四名老将军的目光,两边的气血翻涌,如两地间的两处红芒。雷英巾帼身,面对十四名武道第五楼的武夫汇聚的杀气,她一步步不退,分毫不让。
所有人都在议论,唯有陆行沉默,他时而看看天空中飞扬的雪花,时而看看高耸的雪津城,他看向城门口汇聚的成千上万的人,他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孙伍是谁?你们听过吗?”
“让武仙嫁人?若是孙伍能当北地王,那武仙嫁给他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说什么胡话呢,你个臭书生懂什么,武仙要嫁,那也得嫁给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孙伍一个强迫民女的货色,他配吗?”
“这些老将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军中有多少武将仰慕武仙,若是有人敢强迫武仙,那看他们答不答应?”
人群中,一个三岁孩童手中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孩子张张嘴,委屈巴巴地哭。
身边的大人连忙安慰道:“不就一个糖葫芦嘛,爹再给你买?”
三岁的孩童直摇头,面色憋得通红,声音哽咽,“爹,武仙是不是要受欺负了?平时都是她保护我们的,那谁来保护她呢?”
大人面色一滞,他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脸颊,正有热泪盈眶,“乖孩子,等你长大,你也要保护武仙。好不?”
“好,”孩童乖巧地点头,两只胖乎乎的手围成一个小喇叭,扯着嗓子呐喊:“等我长大,我要保护武仙——”
身边的大人浑身一颤,胸脯剧烈颤抖,他抬起仅存的一只左臂,振臂高呼:“不能答应,不能让武仙受委屈!”
断臂男人的声音就跟有魔力一般,越来越多的人振臂高呼,他们无不扯着嗓子呐喊,“不能让武仙受委屈!”
声音沿着街道向城中传去,前一个人看见后一个振臂高呼,当那人听到“武仙受委屈”这几个字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振臂高呼,“不能让武仙受委屈!”
百姓的呼喊如潮水蔓延,传到雪津城中的每一家每一户,孩童们一个个跑出家门,他们丢掉手中的木雕,向天空挥舞着双臂,“不能让武仙受委屈!”
内城,八个阁老簇拥着一盆篝火坐着,听着外边的人声鼎沸,那一声声呐喊让高楼颤抖。
“他、回来了。”
“聊他娘的,老子也要去喊!”一个老者猛地将腰间的玉牌摔碎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朝门外走去,“不能让武仙受委屈!不能让武仙受委屈……”
雪津城百万众,此刻众志成城,只高呼一人的名字,在他们心中,武仙是菩萨,这人间,哪有菩萨受委屈的道理!
陆行走到陈大道身前,蹲下身子,问道:“陈大道,你听到了吗?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陈大道身躯颤抖,高高拱着手,忽地栽倒在雪地中,“对不起,老成不能愧对孙穆老城主。”
“好,”陆行站起身,目光扫视着陈大道身后的十三位老将军,问道:“你们呢,让不让开?”
十三位老将军面色铁青,有的甚至耳膜流出了血,却不肯挪动步子,如一株松柏扎在雪地里。
“雷英,开路,不计生死。”陆行面色平淡,眉梢沾了霜雪。
雷英抱拳,恭敬道:“雷英,领命。”
她拔出插入雪中的霸王枪,面目凶光,一个武道第六楼的武夫积累数十年的杀意,此刻如洪水倾泻而出。
众多老将军纷纷拔出佩剑,浑身真气翻腾,杀心肆意,更有甚者,将剑锋指向了陆行。
“诸位将军,雷英一枪,愿为雷家正名!”雷英双手挥动霸王枪,剑势如风卷残云,枪尖有雷光肆虐,如暴雨时的雷云。
雷英身形消失在原地,霸王枪势化为一条雷龙向十四个老将军席卷而去,直到雷光将他们彻底包裹,再听得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雷光炸裂开,在电光交错的爆炸中心,雷英手持长枪,屹立不倒,脚下的十四个老将军昏迷不醒。
雷英身上的铠甲崩碎,半身衣衫碎了一半,小腹如流玉,霜雪附着在隆起的胸脯上,难掩春色。她右手拖枪,对着陆行抱拳道:“世子,请入城!”
陆行走到雷英的身后,解下外衫为她披上,轻声道:“大雪凉人心,别着凉了。”
雷英娇躯一颤,双手撑着枪稳住身形,低声道:“世子还是快些入城吧,今日这一枪,刺得痛快。”
“好,”陆行向后招招手,道:“入城,回家!”
城墙旁,那些围观的百姓纷纷拱手称道:“恭迎世子!”
陆行坐到车架上,雷英被他赶到车厢内了,她那一枪把十四个老将军震晕了,却是让她自己受了内伤。
“别嚷嚷,不就同操四马吗?有何难的!”
说着,陆行看向两侧的百姓,笑道:“先有雷将军为我开城门,再有陆行替将军驾车,便是传出去,亦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前面的百姓靠边一些,把大路让出来。”
“唉,说你们呢,把去城主府的路让出来,赶紧的……”
百姓们乐呵呵让开路,其中有一个孩童拿着崭新的糖葫芦,远远看着陆行,呼喊道:“爹的,你看,这是我们以后的北地王,他好英俊呀。虎奴以后也能这么英俊吗?”
周围的人循声看来,见到汉子空荡荡的右袖,肃然起敬。汉子嘿嘿发笑,用左臂抱起虎奴,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