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擎苍到达医院。
乐樱的病房已经关了灯,沈擎苍打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的情况,愣在原地。
乐樱没有在床上。
他瞬间开灯,房间内空无一人。
沈擎苍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信步走向值班室,抓起正在看病例的沈朗维。
“乐樱呢?”
沈朗维被他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有些疑惑:“她不是在病房吗?”
沈擎苍怒极反笑:“你是怎么当医生的?!病人在病房里消失了,你竟然不知道?”
沈朗维也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立马给安保部门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两人来到监控室。
画面显示,就在半个小时前,乐樱离开病房走入电梯,但她并没有下行离开医院,而是上行至了医院顶楼。
沈擎苍心下猛的一滞,脸色阴鸷至极,走入电梯按好顶层,他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他的手在轻微颤抖。
电梯门一打开,沈擎苍就看见通向顶楼天台的木质大门半开着,他脚步顿了顿,瞬间以更快的速度走上前拉开那道门——
所幸,乐樱就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风景。
沈擎苍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声响,放缓步子走过去,在能碰到她的距离停住,一把拉过她!
乐樱重心一个不稳,被他狠狠地拉进怀里!
对上他阴鸷至极的眼眸,乐樱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他沉声怒吼:“你不要命了!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风声呼啸,伴随着他的声音稳稳落进她的耳畔。
乐樱忽然就不害怕眼前这个暴戾的沈擎苍了。
她的面容很平静,转过头看向远方的某个灰色的建筑物。
“我今天站在窗边,忽然发现,这里好像可以看到监狱,可是被其他的建筑挡住了,我就想,我站高一点儿,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消散在风中。
沈擎苍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乐樱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发出求饶。
僵持半晌,沈擎苍忽然松开她。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没有什么血色的乐樱,脸颊的肿胀消散了,她的肌肤呈现着一种不健康的透白。
乐樱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睛。
“沈少,放过他们吧。我来替我父亲还乐家的罪孽,你的手上,就不要再沾染别的罪孽了。你知道吗?负罪前行的路,真的很难走。”
良久,沈擎苍拉过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真实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方才乐樱消失的时候,那种久违的,空旷的,可怕的,一种叫做“失去”的感受再次蔓延在心里。
自失去父母以后,他再次重拾这样的感觉。
他非常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内心投降。
刚才,他真的害怕了。
……
回到病房,沈擎苍将乐樱抱在床上,乐樱固执地看着他,他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交代了一些事情。
算是放过那几个学生的家人了。
“能做的我做了,但那几家公司的税务本来就有不小的问题,税务部门那边已经介入,赔偿是免不了的,至于其他的,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沈擎苍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解释。但他的神情却始终淡漠冷峻,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乐樱微微垂眸,轻声道:“谢谢。”
病房内又陷入了一阵死寂,沈朗维适时走进来,为乐樱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沈朗维走后,沈擎苍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乐樱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
“你不是……在陪宥琳姐姐和她爸爸吗?怎么回来了?”
良久,沈擎苍都没有答话。
乐樱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沈少,我不想伤害更多人,所以,你放过我,好不好?”
沈擎苍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他似乎勾了勾嘴角,但并无半点笑意。
“放过你?”他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睁开眼睛看着他:“乐小姐,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乐樱睁开眼,对上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
不知为何,今天看着他,让她非常想要落泪。
他将别人不要的东西送给她,想让她欠得更多。
他对待别人的父亲宛如亲生,尊重和煦,和对她截然不同。
他的女朋友是于宥琳,人尽皆知。
他们的婚期将近。
那她呢?
如果说从前她只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那以后呢?是他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我不想伤害无辜,不想做第三者,沈少,乐家的罪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成为一个破坏别人感情和家庭的众矢之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擎苍的眼眸顷刻间喷发出无尽怒火。
“你的意思是,如果新闻里的报道都是真的,你就会将我拱手让与他人,是吗?”
乐樱心下悲凉。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走到现在,这条路似乎也成了一条死路。
没等乐樱说话,沈擎苍语气中的怒意更甚。
“你宁愿相信那些记者媒体的嘴,都不愿意相信我?嗯?”
他的手指陡然用力,乐樱吃痛,原本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看见她哭,沈擎苍收了手上的力度,看了她几秒,站起身子,俯身吻了上去。
他慢吞吞又带着十足侵略性的吻上她的唇,然后是她的眼下,再是她一滴滴的眼泪。
乐樱呼吸急促,说话的气息喷薄在他的喉结处。
“沈少,求你……放过我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在变本加厉的提醒她,他们不是一路人,他是她惹不起的人,她不能再任由自己陷入他的世界里。
血债可以血偿,那感情的债呢?
她整整爱了他十余年。
如今他佳人在侧,难道,他要她含笑祝福他和别的人白头偕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