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疗店的名字叫做“唐人”。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人家的全称是“唐人足浴养生会所”。
这是宋北明第一次来足疗店,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多次在网上听说过此类场所的传奇故事。
他拿出手机回拨了之前李福菊打来的那个号码,却只能听到一阵忙音,根本无法接通。
然后宋北明又打开大众点评,输入头顶招牌上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软件坏了的原因,反正无法显示结果。
这不禁让他对这家店的正规性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于是他在百度上敲下了一个问题:怎么才能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是第一次来足疗店?
简单浏览的一圈儿。
最佳答案是:进门直接让前台安排一号技师。
至于人家店里的一号技师究竟长什么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宋北明不断滑动着手机,感觉手都快翻秃噜皮了,也没找到靠谱的答案,最后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十几口气之后,宋北明还是面色坚毅地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这会儿时间太早,前台小姐姐正拿着手机在刷短视频,整个店里的生意都显得有些冷清,当然——
人家生意好的时候你也很难看出来就是了。
在看到宋北明之后,前台小姐姐第一时间表现出了疑惑,但还是职业性地问道:“帅哥,洗脚吗?”
宋北明暗戳戳地抬眼扫了扫不远处那条灯光昏暗的走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摇摇头:“我来找人,李福菊叫我来的。”
听到李福菊的名字,前台立刻露出了笑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亲切劲儿,怎么说呢,就……大概是一种对VVIP的尊重吧。
“原来是李总的朋友啊,来,这边请。”
说着,前台小姐姐便扭着小腰走到宋北明的面前,即便是这么冷的天儿,也穿着短裙黑丝,一看就很专业。
为了不显得自己怯场,宋北明努力抻着脖子,轻描淡写般地点了点头。
心中不断为自己打气:
人嘛。
总有第一次的。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从酒吧到足疗店,这大概就是一个男人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吧……
嗯……
关键宋北明活这么大连酒吧都还没去过呢!
这就属于是一步到位了属于是……
前台小姐姐带着宋北明走进了光线昏暗的走廊,从装修风格来看……嗯,宋北明这会儿倒也不关心什么装修风格,他只感觉这路走得挺绕啊,看起来不大的一家足疗店,怎么还搞得跟个迷宫似的呢。
两边大小房间都关着门,虽然每一扇门上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窗,但宋北明还是强行按捺住了伸头往里面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大概走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宋北明被领到了走廊尽头处的一扇房门前。
没有门号,里面也没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前台小姐姐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宋北明还没能分辨出说话的是不是李福菊,前台小姐姐已经帮他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北明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好像前方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
男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怎么能知难而退呢?
必须要坚持访问。
于是宋北明迈开略有些发软的腿,迎着屋里强劲的暖气,走了进去。
刚进门的时候视线被右侧的一堵石墙所阻,看不清房间里的布置,直到走过石墙,眼前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大概二十平米的房间,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主要就摆放了三张床。
李福菊穿着印有足疗店logo的短袖短裤,老神在在地坐在靠门的床上,看到宋北明走进来,当即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小宋来了?坐。”
宋北明看着另一张床上正襟危坐的两人,原本心头的悸动荡然无存。
直到今时今日,他都记得这两人的名字。
宗学武。
夏霜。
他们是杀害华叔的凶手。
宋北明表面上不动声色,来到床边坐下,轻轻笑道:“李叔叔,你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我,我还担心你出什么意外了呢,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不急。”李福菊摆摆手:“咱们边按便说,你来个什么套餐?”
宋北明犹豫着道:“我就不按了吧……”
“客气什么。”
李福菊笑道:“这家店是你静姨的,不过她今天不在,过后我让她给你办张卡,来这儿不用花钱,随便点。”
说着,李福菊便将桌上的价目表递到了宋北明的手中。
宋北明看着上面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项目名称,尤其是一个价值1888,叫做“至尊养生保健”的大项,不禁觉得这房间的空调开得有点儿太高了。
“这上面的都能点?”
“当然。”李福菊笑得更灿烂了,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随后便听宋北明开口道:“那给我炒两碗扬州炒饭吧,打包带走。”
李福菊:……
“不行吗?”
“倒是……可以……”
李福菊脸上的笑容微僵,但随后又恢复如常:“没想到你还挺害羞,呵,想当年你爹跟着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
李福菊顿了顿,随后自嘲一笑,兴致怏怏地对着门口道:“两碗扬州炒饭,打包带走,人就先不叫了。”
“好嘞李总。”
听到这声音,宋北明才知道,原来送自己过来的前台小姐姐一直等在门口,并没有离开。
随后便看到李福菊调整了一下坐姿,对宋北明示意了一下:“好吧,那么就说正事儿。”
直到这个时候,宋北明才转过头去,目色幽沉地看向旁边两人。
相比起当日的不可一世,今天的宗学武则像是一只颓败的鹌鹑,脸上没什么血色,双眼无神,原先穿在身上的风衣也被换成了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
他和夏霜的脸上都看不到任何的伤痕,但宋北明敏锐地观察到,二人的手好像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那天我把他们带走之后,当天晚上两人就招了,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出了趟远门儿,今天才刚刚回来。”
李福菊并没有解释是什么意外,宋北明也没问。
“所以他们俩就是单纯的我爸的仇家?”
李福菊点点头,随后转头对宗学武道:“你们自己说。”
宗学武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随后低声道:“你父亲……也就是,宋议长,在天水保卫战的时候,杀了我儿子,所以,所以……”
宋北明没有去深究宗学武对自己那便宜老爹的称呼问题,只是皱着眉道:“你们俩是夫妻?”
宗学武好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夏霜,摇摇头道:“夏霜是我朋友……”
话音落下,夏霜一直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悲伤。
宋北明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没有半点兴趣,接着问道:“我爸为什么要杀你们儿子?”
这一次,宗学武的脸上明显透出了强烈的挣扎。
与此同时,久违的信息流在宋北明的眼前刷过。
“姓名:宗学武。
友好度:0。
……
仇恨值+1
仇恨值+1
仇恨值+1
……
仇恨值:49。”
这宋北明能惯着?
当即转头对李福菊道:“李叔叔,我看他好像还很不服气啊,刚刚对我动了杀心。”
此言一出,宗学武立刻露出了惊恐之色。
而李福菊则深深地看了宋北明一眼。
但他并没有问宋北明是怎么知道对方动了杀心的,而是轻轻勾了勾手指。
于是刹那间,宗学武浑身开始剧烈抽搐起来,整张脸扭曲变形,仿佛在遭受剧烈的痛苦,但偏偏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一旁的夏霜没有扑倒在宗学武身上,而是跪在了地上,对着李福菊不断磕头。
直到这个时候,宋北明才看到夏霜的脖子上似乎是带了一个金属项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基因锁阻断器。
“求求你,杀了我们吧!不要再折磨他了!你杀了我们吧!”
夏霜的哭声有些歇斯底里,李福菊大概是嫌吵,再度抬了抬手,于是夏霜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额头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看着眼前这多少有些残酷的一幕,宋北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尖发白,但他却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腿软,也没有开口为两人求情,而是就这么冷眼盯着生不如死的宗学武。
大概一两分钟之后,李福菊解开了禁制,于是宗学武如一条死鱼般停止了抽动,嘴角留着口水,喘着粗气躺倒在床上。
而夏霜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将宗学武搂在了怀里。
“觉得感人吗?”李福菊冷不丁问道。
宋北明摇摇头:“这是他们应得的,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把他们埋在一起。”
李福菊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宋谦的儿子,够狠辣!”
夏霜听到这话,抬头盯着宋北明的双眼,仿佛就算是死,也要将他一起带进地狱。
“姓名:夏霜。
友好度:0。
……
仇恨值+1
仇恨值+1
仇恨值+1
……”
宋北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霜,轻描淡写开口道:“她又对我起杀心了。”
夏霜的脸色骤然变得一片惨白,但紧接着,双眼中却充斥着茫然失措。
“姓名:宗学武。
友好度:0。
仇恨值:0。”
……
“姓名:夏霜。
友好度:0。
仇恨值:0。”
……
两人的仇恨值总和满百归零了。
于是宋北明立刻开口对李福菊道:“李叔叔,等一下。”
他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宗学武,低声对他说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一个痛快,对大家都好。”
“姓名:宗学武。
友好度+1
友好度+1
友好度+1
……
友好度:12。
仇恨值:0。”
宋北明微微一愣。
心想这特么也行?
大哥你这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