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平静日常（十三）

朝日奈光身为同样获得了最高赏提名的作家之一, 也受到了主办方发来的温泉旅馆的邀请帖。

本来朝日奈光是不想去的，直到朝日奈右京拉着他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才让他改变了主意还打算拉着和纪一起去。

朝日奈光倒是没有将原因瞒着和纪：“右京说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说你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好。”

和纪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她这段时间的情绪的确不高, 从一开始回到日升公寓时抱着朝日奈右京哭开始, 然后又是遇见了那种咒灵的领域，事情一件又一件的袭来, 她连收拾缓解自己情绪的时间都没有。

原本睡在和纪身边，枕着和纪大腿的朝日奈琉生睁开眼，眼中神色清明仿佛没有真正睡过去一般。

他起身, 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和纪的头发，温吞的说道：“和纪、变了好多。”

和纪沉默, 握着男人的手腕用发顶蹭了蹭他的掌心。

“琉生哥，人总是会变的。”

她撒娇道：“我只是长大了。”

朝日奈要看着和纪，忽然笑道：“是该长大了，今年冬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

现在是霓虹春假的时候, 说到这里，和纪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是一名准大学生了。

在离开冰帝后，她与迹部景吾一圈的朋友几乎都考上了东京大学, 倒是真的实现了迹部景吾曾经说过的除了小学以外的学业都能在一块儿的玩笑了。

忽然，门铃声响起。

本来坐在客厅中和家人们聊天的和纪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可视门铃屏幕，然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瞬间站起身。

本来正在与和纪谈笑的朝日奈要被她吓了一跳。

顺着和纪的视线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可视门铃的屏幕后, 他好奇的问道：“这位先生好像没有见过, 是来找谁的？”

拿着水杯从一旁路过的朝日奈光也偏头看了一眼, 然后诧异挑眉, 像是认出了是谁。

和纪匆匆伸手关了屏幕：“一个朋友, 我先下去开门。”

某知名不具的白发六眼敲开日升公寓大门后，对开门的和纪爽朗的打了个招呼：“哟，和纪！”

和纪的满脸问号的看向五条悟。

对五条悟的称呼在脑海中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以现在身份来说最为合适的陌生称呼：“五条先生？有事吗？”

“别叫我五条先生，叫我悟就好了。”

五条悟倒是对这个名字表示了不满，丝毫没有顾及到如果不算咒灵领域里的时间外，今天也才是两人见的第二面。

白发六眼直白的戳穿了和纪心中的顾及：“你放心，在你没有完全认可我的身份之前，我不会以你父亲的身份自居的。”

“慎言。”

和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有没有人，然后回头皱眉：“我的兄长们还在家。”

在和纪面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五条悟回去就先向家入硝子说了这件事。

“硝子。”白发六眼坐在医生小姐办公桌后的手术台上，注视着医生小姐的背影，静静的说道：“我找到和纪了。”

“她转世了，有了新的家人，模样也变了。”

“……她不再记得我们了。”

指尖夹着烟的医生小姐原本正坐在桌前整理检查报告，闻言骤然回首，指尖的香烟在这样的动作之下不小心掉落烟灰，将洁白的纸张上灼烧出了一个洞。

家入硝子不知自己是何时屏住呼吸的，但是在恍然回过神后，自己的肺部却汲取不到一丝氧气。

她张口，声音却异常干涩：“悟，这种事情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就像你说的，那个女孩没有任何记忆，长相也不一样，那你怎么会认出那是和纪呢。”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硝子，你要知道，不管外貌怎样改变，内里的灵魂是不会变的。”

他望向窗外，如今还未正式步入夏日，可是已经有飞蛾在路旁灯下飞舞。

他神色平静的说道：“就像当初我可以认出夏油杰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杰一样，我不会认错属于和纪的灵魂。”

不管有着再怎么不同的经历，哪怕浸泡在黑暗之中。

他的孩子灵魂仍是那样洁白。

五条悟找到了和纪的这件事在第二天就被高专的众人所知晓。

在学生们吵着想要与和纪见面时，夏油杰敏锐的察觉了一个问题。

“悟。”身着高专教师制服的高大男人看着五条悟，问道：“那孩子现在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五条悟笑容未变，却默默移开了目光：“至少她知道了我曾经是她的父亲。”

所以说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都不知道。

“……你该不会是一见面就拉着人家，说出类似于【我是你爸爸】这样的话吧。”

五条悟兴高采烈的晃腿：“差不多是这样哦！”

夏油杰为挚友清奇的脑回路叹气。

他制止了学生们的吵闹，对五条悟说道：“悟，那孩子需要知道一切。”

五条悟收敛了笑容。

他的眼中是夏油杰非常熟悉的神色。

在世界刚刚回溯不久，白发六眼在五条本家想要再次【制造】出和纪时，男人的眼中虽然风平浪静，可是眼底却暗潮汹涌。

看似平静，却异常偏执。

五条悟固执的说道：“她不需要知晓她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那是和纪经受过的痛楚，也是我们应该偿还的愧疚。”夏油杰说道：“悟你要知道，我们是没有办法一辈子隐瞒下去的，那孩子终究会察觉到不对。”

五条悟不再言语。

被两位老师之间的气氛吓到不敢说话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最后虎杖悠仁弱弱的说道：“五条老师，我觉得夏油老师说得对。”

于是五条悟在纠结了几天过后，还是站到了日升公寓的大门前。

五条悟说在和纪承认他之前不会以她的父亲自称，这一点和纪是相信的。

白发六眼看起来再怎么轻佻，再怎么不着调。

他都不会承诺无法做到的事情。

再怎么说……这是五条悟啊。

身姿俊朗的白发六眼向她伸出手，认真的邀请道：“要不要跟我回高专看看。”

男人用上了回这个字。

尽管嘴上再怎么说在和纪承认他之前不会以父亲的身份自居，可是在他的心里，朝日奈和纪仍然是他的孩子。

所以高专同样也是属于朝日奈和纪的港湾。

和纪垂下眼眸，将手递到了男人的掌心中。

她慢慢放松了下来，弯起了眉眼：“好。”

五楼客厅，在和纪神色紧张的下楼后，便齐齐围在可视门铃屏幕旁的朝日奈们在这一瞬间露出了相同的扭曲神色。

朝日奈琉生问出了在场所有朝日奈们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是和纪的、男朋友吗？”

朝日奈琉生环顾四周，慢吞吞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满室寂静。

*

五条悟带着和纪回到了高专。

高专的模样与和纪的印象中并无任何差别，只不过如今高专内空荡荡，路上完全没有碰见过任何学生。

不过和纪敏锐的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

白发六眼并没有带着和纪在高专内多逛，而是将和纪带到了高专的后山。

这是一个种满了各种花草的山头，在春日的末尾绽放的绚烂。

一个半人高的墓碑就在其中。

上面没有照片，没有镌刻名字，只刻着层层叠叠的鸢尾花。

和纪走近，没在上面看到一丝灰尘。

五条悟蹲在了墓碑前，满不在乎的用袖口擦了擦墓碑的表面。

他也没在乎和纪是否有在认真听，自顾自的将世界回溯之前的事情讲给和纪听。

墓碑前放着许多小玩意，有适合小女生的发夹与饰品，也有最近流行的漫画书，甚至还有不知道是谁亲手做的玩偶。

种种的一切都在告诉和纪，他们没有沉浸在悲伤中，而是努力的向前看。

也没人将她遗忘在记忆的长河之中，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大家聚在一起，她将礼物送到所有人手上。

大家露出的笑容让她心满意足，在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要离开那个世界的。

在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她差一点就认为自己就是【朝日奈和纪】。

可是羂索的出现，也打破了平静。

和纪望着墓碑，渐渐的，她将视线移到了蹲在墓碑前的五条悟身上。

最后她伸出手，捻了捻白发六眼的耳垂。

“耳钉呢。”她低声问道：“我应该有送你一个耳钉才对。”

五条悟骤然抬头，墨镜顺着动作滑落在地，不再起到遮掩的作用。

这时和纪才看见，男人眼底正细微闪烁的泪光，微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