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侄子这般,大长公主慕容瑧立时怒瞪姚氏:“你好大的胆子!再怎么样阿霄也是陛下的长兄,先帝的嫡子,岂容你如此欺凌?”
姚氏都傻了,连忙摆手道:“臣妇怎么会打景王殿下?臣妇冤枉啊!”
沈拾月适时轻咳一声,低眉小心翼翼道:“当时看的不太真切,大约世子夫人确实不小心碰了殿下,否则殿下怎么会平白推你呢?”
姚氏一愣,赶紧又道:“景王妃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臣妇真的没有打过景王殿下啊!”
然而话音才落,却见慕容霄一下坐到了地上,又道了一句:“她打我,我才推她的。”
咳,虽然演技不是很好,也没哭两声,但架不住他是个傻子啊,傻子什么模样都是合理的!
果然,一见他这般,大长公主直接离了座位,上前搂着侄子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阿霄!想你从前多么金贵的人,如今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姚氏都要哭了,急忙跪地同太后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妇真的没有打过景王殿下,昨日房中有丫鬟,还有汾阳王妃,她们都能为臣妇作证。”
大长公主立时哼了一声:“汾阳王两口子昨夜才掉河里,什么时候能好都不知道,还给你作证!”
语罢继续抱着侄子哭:“我可怜的阿霄,大喜的日子居然还挨打!姑母这就去把你皇祖母请回来给你做主!”
闻听此言,太后赶紧开口道:“皇姐言重了,哀家今日也是要问清楚此事,若果真是阿霄受了委屈,哀家自会替他做主。”
姚氏却愈发着急,忙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妇真的没有打过景王殿下,臣妇当时不过想叫殿下快些饮了合卺酒,给殿下手中塞了下酒杯,殿下就把臣妇给推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大长公主又怒哼一声:“景王万金之躯,岂容你近身冒犯?就算推你也是应该的!”
眼见左右抓不住理,太后只好也跟着斥道:“平时看你稳重,怎么如此失分寸?还不快与景王道歉?”
姚氏满腹委屈,却又没办法,只好朝坐在地上的慕容霄磕了个头道:“是臣妇冒犯殿下,还望殿下宽恕。”
还是沈拾月伸手将他拉了一把,道:“既然世子夫人诚心赔罪,殿下便请起来吧。”
小傻子瞧了瞧她,而后果真站了起来。
沈拾月又同几人道:“有太后与大长公主如此爱护,臣妾先替殿下谢恩。”
太后只得说几句场面话:“景王也是哀家自小看大的,哀家待他如亲子一般,定然爱护。至于你,虽然你爹做过错事,但陛下既往不咎,你如今也成了景王妃,便要全心全意照顾景王,莫叫哀家失望。”
沈拾月心道这话头起的正好,忙做乖巧状应道:“臣妾深怀太后隆恩,定当全心全意侍奉殿下。只是臣妾出身卑微,如今初入王府,只怕难以服众。”
这话一出,没等太后说什么,大长公主立时又道:“这婚事已成,你便是名正言顺的景王妃,这景王府里竟还有敢看低主母的奴才不成?”
太后道:“景王府里的人都是宫里出去的,最知道规矩。”
沈拾月忙点头:“府里头的人大都十分规矩,一百多号人里头有一两个不懂事的,也是正常。”
大长公主立时道:“你是一府主母,若真有那样的奴才,尽管处置便是。”
沈拾月赶紧点了点头,却见太后端起茶盏,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从前也是受过大家教养的,该知道分寸。”
沈拾月没有硬刚,依然乖巧道了声是。
大长公主看在眼中,忽将话锋一转:“太皇太后不日便要回宫,今日特意叫我给你们小两口稍信,今日不必再去畅春园了,改日直接来宫中拜见便是。”
——众所周知,本朝最尊贵的人物并非新君及太后,而是高祖皇帝的发妻,先帝的嫡母,太皇太后。
虽说这位老太太近些年一直住在宫外的畅春园不理杂事,但其在前朝后宫的威慑力却丝毫不减。
此时听大长公主这样说,田太后微有一顿,忙同沈拾月道:“陛下正忙着,大冷天的你们不必等候,早些回去吧。”
语罢又看向慕容霄:“你如今成了家,往后要像个大人的模样,不可再恣意任性。”
哪知慕容霄并未搭理她,一双眼睛瞅瞅这瞅瞅那,如没听见一般。
场面有点尴尬,田太后身旁的女官只得开口提醒:“太后发话,景王殿下该立刻应答。”
为符合自己低眉顺眼的人设,沈拾月也跟着提醒:“殿下,太后娘娘在跟您说话呢。”
小傻子却回她:“本王饿了,走吧。”
见此情景,大长公主又叹了口气:“我们阿霄从前多好的人儿,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田太后却放了心,佯装慈祥道:“罢了,回去吧。”
沈拾月应是,抬步前不忘同姚氏道了一句:“世子夫人若果真不舒服,记得找大夫瞧瞧,大人不比小孩子,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姚氏气的吐血,面上还得笑着道谢:“多谢景王妃关怀。”
出了宫门,二人坐上马车又往回走。
沈拾月瞥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小可爱夫君正无聊的拽着车帘玩,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她晓得,太后今日除过打压她,无非也是在试探慕容霄,今日他这番撒泼打滚,倒正合了太后的心意。
如今山河易主,小傻子只怕越傻才越安全。
对她来说,只要不在乎面子,夫君傻点倒也没什么。然而这府里却到处是不听使唤的眼线……
啧,尽管今早还没吃饭,但一想起昨天那两桌菜,她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拾月默叹了口气,一时无聊,也学慕容霄撩开车帘,却不期看见一片诱人的景象——
街道上是热闹的早市,那边才炸好的油条刚刚出锅,瞧着金黄酥脆;一旁不知谁家的白胖大包子也蒸好了,腾腾冒着热气;不远处一位老伯正拿着笊篱捞出才下好的馄饨,不过才滴了两滴香油,就能叫味道勾人。
再一瞧,旁边还有位大婶正在给客人盛豆浆,醇厚的香味都飘到了马车里……
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沈拾月顿时七魂被勾走了六魄,二话不说先叫车夫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跟车的侍卫上前询问何事,没等张口,却见她两眼放光道:“快!殿下饿了,去买三根油条,四个包子,两碗豆浆,再来俩馅饼。”
侍卫:“……”
要在外头买吃食?
见对方不动,沈拾月瞪眼:“没听见还是没带钱?快去啊!”
侍卫这才应是,忙跑到早点摊中,没过多久,便给她买了回来。
沈拾月心花怒放,开吃之前也没忘给慕容霄手中塞了根油条。
嘿,都不用动嘴,光是这热腾腾的香气就知道味道差不了!
然景王殿下握着油条,却不知道怎么吃,茫然之下转头,却见沈拾月已经甩开腮帮吃了起来。
现炸的大油条那叫一个酥脆,几口之间就落了肚,韭菜鸡蛋的大包子鲜香瑄软,就着热乎乎的豆浆,五脏庙简直熨帖极了。
正吃的高兴,忽然瞧见慕容霄正呆呆的看着她,她忙道:“殿下赶紧吃,再过会儿油条可就不酥了。”
说着又试着咬了一口馅饼,哇,猪肉茴香馅儿,可是她的最爱!一时再顾不上说话,尽情吃起来。
慕容霄又看了一阵,终于试着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带着油脂的香味在立时充满口中。
嗯,这东西虽然从没吃过,但果然很好吃,他于是也大口吃起来。
只是没等过瘾,手里的油条便吃完了,他于是开口道:“还要吃油条。”
沈拾月给他递了个包子:“还有别的呢,包子也挺好的。”
哪知景王殿下坚定说不:“就要吃油条。”
沈拾月:“……”
这还是个死心眼。
算了,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她于是道:“叫我漂亮姐姐,我就给你买。”
哪知小傻子并不张嘴,还一脸不高兴的看她。
沈拾月挑眉:“不叫就不买哦。”
只见某人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漂亮……姐姐。”
嘿别说,边叫边一双丹凤眼瞧着她,小模样还挺招人疼。
沈拾月心生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乖。”
哪知小傻子皱眉往后躲:“不能摸。”
沈拾月生平头回遭到这般嫌弃,顿时道:“别人不能摸,但我是你娘子,当然能摸。”
慕容霄没说话,不过依然皱着眉。
沈拾月趁机教导:“殿下可以不信别人,但可以相信娘子。”
说着便对车外吩咐:“再去买五根油条。”
侍卫应声而去,沈拾月拿起馅饼打算继续吃。
没等咬下去,却见慕容霄正静静看着她,目中没有情绪。
有一瞬间,沈拾月差点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毕竟这张脸实在太完美了。
然而不过眨眼之间,却见他朝她伸出手,学着她方才那般也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嘻嘻笑道:“我也摸你。”
瞬间又回到小傻子的原样。
沈拾月一脸嫌弃的忙擦脸:“咦,你才抓过油条的,手上都是油!”
却见小傻子又学她的模样擦脸:“你也刚吃了油条。”
沈拾月:“???”
嘿,还干不过一个小傻子了?
她心间不甘,索性在他前襟上擦了两下手,哼道,“叫你嫌弃我!”
嗯别说,手感还挺结实……
正走神间,却见慕容霄竟也朝她的前襟伸出手来……
沈拾月一个激灵,慌忙躲开道:“住手!这里不能碰!”
景王殿下不明所以:“为什么?”
沈拾月:“……因为,因为我这里有伤,碰到会流血。”
编到这里,恰逢油条买了回来,她赶紧接过塞他手里,道:“殿下快吃吧。”
小傻子被好吃的吸引了注意力,立时吃了起来。
沈拾月悄悄松了口气。
呼,怎么越来越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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