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 沈家后院响起了一片板子声。
三个人将近一百大板,可谓此起彼伏,经久不衰。
而就在这板子声中, 杨妈的饺子也包好了,景王殿下在媳妇及岳父岳母的簇拥下坐到了桌前。
白白胖胖的饺子鼓着肚皮冒着热气,被端到桌上, 一旁还有一大盘金黄香酥的炸小鱼。
——没错, 为了能叫景王殿下满意,杨叔出门时特意带上了三张渔网,忙活半个时辰,几乎把附近河里的小鱼儿全给捞了上来。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五香驴肉, 油爆大虾,糖醋鲤鱼, 子姜烧鸭,以及蟹粉狮子头等佳肴,眼花缭乱足足摆了一桌。
沈拾月默默扫过一边, 心道这着实看得出娘家的日子是过得好了。
她忍不住开口叹道:“殿下只是想吃个饺子, 爹娘何必这样破费?”
沈夫人忙道:“殿下与王妃是贵客,肯下榻寒舍,便是我们的荣幸,从前几次是没办法,如今条件好了,当然要尽心准备才是。如此还是匆忙了些,希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话音落下, 却见景王殿下唔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唔, 这才出锅的饺子,沾些蒜泥醋,一口咬下,瞬间感受到了那种踏实又独到的美味,饺子皮筋道,猪肉的油腻被酸菜化解,又增添开胃的酸香,令人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景王殿下边吃边想,怪道他上次非要自己跑来,这饺子是真的好吃。
嗯,这炸小鱼也不错,鱼肉的鲜香皆都化在了酥脆之中,连鱼刺都酥了,叫人几口便是一条,真是过瘾。
咳,这也确实不怪他上回要跑去冰面上自己抓鱼。
眼看着景王殿下一个饺子一条小鱼,正吃得香,沈家夫妇心间也放了心。
哪知正在此时,却见沈拾月忽然道:“我爹娘还为殿下准备了这么多菜,殿下怎么能光吃饺子?都得尝一尝才成啊。”
沈平澜吓了一跳,忙道:“不必如此,殿下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咳,从前殿下或许真的不懂事,可眼下不一样了,闺女怎么还能如此同殿下说话?
话音落下,却见景王殿下瞥了眼其他的菜,道:“不喜欢。”语罢依然专心吃酸菜饺子和炸小鱼。
——主要别的菜哪儿都能吃到,只有这两样,沈家做的最好。
哪知沈拾月并不打算放过他,口中又道:“殿下不可挑食,尤其出来做客,就算不喜欢别的菜,也要给主人家面子。”
说着叫他看向桌面,又道:“你瞧这道糖醋鱼,光过油都要三遍,每一遍的火候也都有所不同。还有这蟹粉狮子头,这时节哪有那么多膏蟹,做出这道菜可是又费钱又费功夫;还有这子姜烧鸭,人家小鸭子本来活得好好的,就是为了招待殿下才不得不一死,做成了这香喷喷的菜,殿下若是不尝一尝,小鸭子岂不就白死了?”
这话说得,敢情他还得为一只鸭子负责?
沈平澜才更是紧张,忙又开口道:“王妃,不可如此……”
哪晓得闺女还伸手安抚他:“爹别担心,正因为殿下不同常人,才越要教道理,若不然每次都是这样,可怎么得了?外头那么多百姓连吃饱饭都难,府里这么多好东西却要生生浪费,岂不可耻?”
沈平澜一时无话可说,却见闺女竟又夹了一块狮子头到殿下碗里,口中笑着道:“来,好孩子可从来不挑食,殿下快尝尝这个。”
只有景王殿下本人稍顿一下后又暗自庆幸。
而紧接着众人便见,景王殿下竟真的乖乖把碗中的狮子头夹起吃了一口。
与此同时,沈拾月立时拍手:“好样的!真棒!”
说着又给他继续往碗里夹:“来,再来块鱼,两片驴肉,一只大虾,再来块烧鸭吧……吃完这些,我们下回才能继续来吃饺子哦。”
看着碗中食物堆成小山的慕容霄:“……”
一旁心惊胆战快要跳起来的沈平澜:“……”
殿下他是装的啊!!!
~~
待吃罢午饭,景王殿下又与老丈人在新宅中“逛了逛\',便跟着媳妇回了自己家。
正值午后,车马摇晃中,人不免有些困乏,没过多久,沈拾月的眼皮便开始打起了架。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瞅了瞅,见小傻子也睡着了,这才把头靠在榻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然待她睡熟,慕容霄却又睁开了眼,来到车门处,与驾车的扶风低声吩咐:“叫安岚与定波去查一查,当年为孤治疗的那位医师可有无助手,或是御药房中取药煎药的人。”
——他既是中毒,那位大夫必定是用解毒之法将他唤醒,这世上总该还有人知道真相。
扶风隔门应是,而后,又听他道:“还有,孤想知道,先皇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他的父皇还不过五十,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驾崩?
或许,父皇是如他一样被人谋害,而祸因,大约正是慕容瀚的那句话。
扶风闻言却愣了愣。
——其实这个任务颇有些难度。只因当初殿下受伤之后,先皇心痛震怒,又经田氏怂恿,几乎杀了所有宫中旧人,以至于先皇后来因何而病,又因何驾崩,他们无法全然获得真相。
且若先帝的死因果真有异,田氏与慕容瀚也必定早已销毁了证据,绝不可能会留下祸患。
看来,此事也要与方才殿下所吩咐的那般,从人身上下手,或许还有些希望。
他再度应是,慕容霄也回到了座位上。
却见那姑娘还在睡着,身体随着马车颠簸,看起来并不怎么舒服。
他于是伸手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又拢住了她的胳膊。
如此她便不至于摇晃了。
左右是自己的媳妇。
啧,就是今日被她喂得有些饱,料想晚饭大约不用吃了。
~~
唱词改好,景王府戏班子接下来愈发顺风顺水。
眼看又经过六七日的排练,第一出戏便排好了。
沈拾月十分高兴,特意拉了小傻子来检验成果。
府中原本有一个戏楼,只是从未用过,她特意叫人打扫干净,张灯结彩,还摆上各种小吃水果。
待众人准备就绪,大戏便开了场。
慕容霄原本没有多大兴趣,但当那锣鼓一响,伴奏一起,他还是不免被吸引了注意。
只因这剧种完全不同于他从前在宫中常听的昆腔,说唱结合,节奏明显,有快有慢,且无论唱念都十分工整,颇为令人朗朗上口。
最要紧的是,演员用京城语言来念白,全然不同于昔日昆腔中的吴侬软语,叫人一下便能听懂,自然很快就融入了剧情之中。
眼看几折下来,连福顺都热不住哼起了其中曲调,小霜几个丫鬟们更是讨论起了剧情——
“哎,这小两口总算重逢了,不然今晚只怕要睡不着了。”
“是啊是啊,里头的后娘可真是太讨厌了!继女都嫁人了,还时不时要去破坏人家的好日子,图个什么啊!”
“这当爹的也气人啊,后老婆这样欺负亲闺女,居然也不知道休妻,简直不配当人家爹!”
……
这部戏名叫《荆钗缘》,是王俊卿从别的戏种移植而来,讲的是一对恩爱夫妻阴差阳错下分离又重逢的故事。
此时听丫鬟们讨论的如此热烈,便知道她们都看懂了。
沈拾月笑道:“咱们的新戏好看吧?”
众人齐齐点头:“好看,简直太好看了!”
沈拾月很满意,大手一挥道:“咱们的戏班子辛苦了,今日首演,每人赏银二两,今晚叫厨房加餐!”
这话一出,众美人自是开心,纷纷谢恩。
沈拾月又道:“大家好好准备,后日正是良辰吉日,咱们正式对外公演。到时我会请几位贵客,给咱们撑撑场子。”
话音落下,小霜忍不住好奇道:“王妃会请哪位贵客?”
要知道,因为景王殿下的病情,自打这景王府建府一来,便几乎没有什么客人来过。
便是前阵子二位主子大婚之时,来的客人也是屈指可数,还因为汾阳王被殿下推倒,齐呼啦全都跑光了。
却见沈拾月道:“大长公主与庆王都喜欢看戏,且对我与殿下有恩,此时正是我们还人情的时候。”
慕容霄闻言在旁默默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一向护他,经过上回庆王也开始倾向于他,她这次邀请,倒很是合适。
这样想着,便见沈拾月已经同管家吩咐起来:“立刻向大长公主府跟庆王府送两份请帖,就说我们王府排了新戏,请二位贵人后日晚间在德祥楼瞧新鲜。”
慕容霄倒有些不明白了,问道:“为何在德祥楼?”
在府中请他们看不好吗?
却见沈拾月道:“这叫借机宣传。大长公主与庆王乃是朝廷权贵的顶流,绝对吸引百姓目光,咱们的酒楼刚开业,此时正是需要流量的时候,在那里看戏,多吸引人目光,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慕容霄:“……”
虽然这“顶流”“流量”是何意,他还不甚明白,但他已经也听懂了,她这还是为了赚钱。
正在此时,又听她吩咐管家:“对了,记得去怀亭侯府通知一声,这看着都半个月了,他家小公子还没唱那十八摸呢,趁这机会,正好去德祥楼给我热热场子。”
管家:“……”
慕容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