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了太皇太后坐镇, 沈拾月便晓得,接下来田太后应该会老实一些,于是便专心准备起她的茶会。
从茶水点心到午宴的菜式, 她无不亲自过目。
毕竟这可是景王府头一回在府里宴客,不能丢份子。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到了宴请的日子, 宾客们便纷纷登门了。
当然, 为了避免引人猜忌,沈拾月并未有多大张旗鼓,只不过叫了几位那日在大长公主的梅花宴上与她亲近的,如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徐虹玉,其母舞阳侯夫人, 小傻子的婶婶庆王妃跟闺女雅安郡主,以及昌邑候夫人等等。
而最令她惊喜的是, 那位一见如故的英国公府大姑娘林雅宁也来了。
林大姑娘还特意带了两盆上好的茶花,对她道:“这是小女自己养的山茶,是云南的十八学士, 花开之后有十八轮花瓣, 因此而得名,希望王妃不嫌弃。”
沈拾月虽不懂花,却也听过这十八学士的大名,立时一脸惊喜道:“这可是花中珍品!听闻这花甚是难养,因此才十分名贵,没想到林姑娘居然一下给我带了两盆,这叫我该如何感谢才是?”
说着忙吩咐小霜:“快叫人将这两盆花放好, 且仔细养着,万不要辜负了林姑娘一片心意。”
小霜应是, 便小心将花摆在了房中显眼之处。
林雅宁笑道:“王妃实在过奖,我平素没别的长处,无非摆弄个花草,家中还有几样别的,若您喜欢,改日叫人多送几盆来。”
沈拾月不吝夸赞道:“你可真是精致之人,花到你手上也是有福气。”
说着忙亲自给林雅宁让了座位,又问她道:“不知那日回去后,二姑娘的事是怎么处置的?”
林雅宁也直言道:“后母原还想替她女儿求情,说什么她也受了伤,只怕是不小心之类,我父亲素来耳根子软,所幸小女回府之后便直接禀报了祖父,有祖父主持公道,父亲无法,便罚她禁足半年。”
沈拾月颔了颔首,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看来便是公侯门第也无法避免,这林姑娘也挺可怜的。
却见林雅宁又道:“其实祖父是个武人,平素并不注重内宅之事,从前都是祖母支持公道,只可惜祖母几年前过世,小女便只能斗胆去烦扰祖父了,所幸祖父没有责怪。”
啧,这姑娘也是不容易,自小没了母亲,原本还有祖母护着,如今祖母也没了。
不过能对她如此直言,且也并不掩饰神色,可见林雅宁很信任她。想她虽然是景王妃,但娘家没有势力,夫君还是这个样子,其实在外人看来,是没什么前途的。
这姑娘却是未来皇后,居然还能如此信任她,足见并不是势利之人。
她于是又安慰道:“也没关系,林姑娘端庄知礼,公道自在人心,令妹那日作为,别人都已经看在眼里,料想也就这般了。”
林雅宁道:“王妃所言极是,总归恶有恶报,我不与她一般见识。”
沈拾月点头,心间愈发喜欢这姑娘。
然而想起前几日在宫中的见闻,又愈发替这姑娘着急。
虽说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但那狗皇帝真得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啊。
眼见宾客皆已来齐,沈拾月便请众人移步去了戏楼,又叫丫鬟们上了点心酒菜,再招呼戏班子上场,如此边吃边看,也算乐事。
她特意与表嫂徐虹玉及林雅宁坐在一桌,想着方便聊天。
徐虹玉也正憋了一肚子话,便趁此时台上锣鼓响,问她道:“听闻汾阳王两口子被禁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那日太皇太后的接风宴她没去,而过后便传出了这个消息,所以此事肯定同太皇太后的接风宴有关。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总不好同婆婆大长公主打听,所以便趁机问沈拾月。
沈拾月便道:“其实并非禁足,太皇太后只说不叫汾阳王再喝酒,见他身子不好,叫他在府里养病罢了,只是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的话。”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听这话也就都明白了。
徐虹玉又问:“那此事是因何而起的?”
沈拾月便又道:“因为我与殿下大婚之日,汾阳王醉酒闹事,欺负殿下来着,刚好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太皇太后便因此而发下了圣谕。”
咳,所谓聊天,便是你说你知道的,我说我知道的,朋友间以真心换真心,所以她当然知无不言。
话音落下,却见表嫂徐虹玉颔首:“那他们两口子可真是该好好在府中养养,免得下回出门的时候再掉到河里。”
众人吃了一阵,徐虹玉又问道:“对了,听说宫里的哪位娘娘有孕了?”
这话一出,却见一旁的林雅宁却是一顿。
沈拾月看在眼中,心道这话题起的也好,不如索性叫这姑娘先了解了解宫中的真实情况,便是无力改变命运,做个心理准备也好。
她于是又道:“是韩贵人,那日宫宴上自己宣布的消息,还说她怀了身孕之后喜欢酸甜口味,陛下便因此赐了一道酸梅八宝鸭。”
话说完,她又瞅了瞅林雅宁,见那姑娘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已然没先前那般轻松了。
沈拾月在心间叹气——别怪她,姐妹!
毕竟那宫中险恶,叫你稀里糊涂的嫁过去才是害了你啊。
却见徐虹玉又道:“这韩贵人平素便是喜欢炫耀的性子,这又有了身孕,今后不定要怎么骄傲。”
沈拾月点头:“陛下看起来很是高兴,太后也立时请了太医,毕竟极可能是皇长子的关系吧。”
却见徐虹玉也点头道:“尤其从前还没过一个,今次当然得好好看顾。”
沈拾月也立时好奇道:“难道以前还有嫔妃怀过龙种?也是那位韩贵人?”
却见徐虹玉摇头:“不是。是从前潜邸的一个侍妾,貌似怀了还不到三个月便掉了,没过几日,大人也没了。”
沈拾月不由在心间卧槽,狗皇帝的内宅斗得这么狠么?孩子弄掉还不够,大人也跟着一起弄死?
而林雅宁已经忍不住问道:“大人是怎么没了=的?”
徐虹玉道:“这也说不好,兴许是小产伤了元气吧……"
林雅宁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但神色已然有些沉重起来。
沈拾月也叹了口气,照这样的状况,若非长上八百个心眼子,才能镇住后宫那帮嫔妃,如她小姐妹这般心性率真,就算当上了皇后,只怕也要吃不少亏啊。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是。
暗暗思索一番,她忽然有了主意,于是与林雅宁道:“对了,听说林姑娘诗文甚好,我想请你给我们得戏班改个戏文,不知姑娘可有空?”
林雅宁闻言倒是眼睛一亮,立时问道:“不知是什么戏文?”
沈拾月便道:“这出戏叫做《福寿镜》,原是别处的戏,戏园的师父打算改成京腔,只是京腔的唱词讲究文雅,又要工整,还要押韵,所以一时还没能定下。”
徐虹玉便笑道:“那你可找对人了,林姑娘可是有名的才女,咱们京城名门之中,没几个能比得上她。”
林雅宁也不好意思的笑道:“夫人别取笑我了。”
说着又问沈拾月:“这名字听起来就甚好,不知讲了什么样的故事?”
沈拾月便道:“讲的是某地一位知府,家中有一妻一妾,妻子端庄贤淑,但知府却偏心那奸猾的妾室。眼看妻子有孕,只是到了瓜熟蒂落之时迟迟还不分娩,那奸猾妾室心生毒计,便联合外头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的,说主母怀的是妖胎,而那男人竟也信以为真,并在妾室的撺掇下,打算谋害尚在腹中的胎儿。”
这话一出,立时叫二人都紧张起来,林雅宁问道:“后来呢?可谋害成功了?”
沈拾月摇了摇头:“那当然没有,所幸他们府中有忠仆提前告知主母此事,主母惊慌逃离家中,原打算投奔亲眷,却不料竟在途中分娩,却又因一时并无奶水,婴儿被饿的哇哇大哭,她的那位忠仆丫鬟便前去寻找可以喂小婴儿的食物。”
“哪知正在此时,那位可怜的夫人又路遇山匪,山匪见她貌美,强行将她掳走,却将小婴儿留下,婴儿的哭声引来一位卸任归田的好心官员,这位官员只当这是被遗弃的孩子,怕他被虎狼所食,便抱走收养了,而主母被山匪放行,回到原地后却遍寻不到骨肉,只当孩子入了虎狼之口,悲痛之下竟导致疯癫。”
“索性丫鬟一直不离不弃,一边要饭一边奉养主母,直至十八年后,那位夫人偶遇已经长大成人并考上状元的亲生骨肉,凭借当年戴在孩子身上的信物福寿镜,这才母子团圆。”
话到此,徐虹玉急忙问道:“那母子团圆之后呢?那混账男人与恶毒小妾可遭报应了?”
林雅宁也点了点头,一脸急切的看她。
沈拾月便道:“当然了,母子团圆之后,状元郎带着母亲将那一对狗男女告到了巡抚面前,所幸巡抚是位清官,将那恶毒的小妾与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齐齐打入了大牢。而这昏庸的男人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发妻并未生下什么妖怪,儿子不止长大成人,还考上了状元。这男人在公堂上悔不当初,声泪俱下恳请发妻原谅,怎奈妻子早已对他心灰意冷,只与儿子过团圆日子去了。”
话音落下,徐虹玉松了口气,道:“如此还好,若是那夫妻俩还能破镜重圆重归于好,只怕要叫人憋屈死。”
沈拾月笑道:“放心,咱们戏班的戏,绝对不会叫人憋死。”
说着又对林雅宁道:“等会儿我叫人把戏本拿来,你带回去,有空就琢磨,不必着急。”
林雅宁点头:“承蒙王妃不嫌,我一定竭尽所能。”
沈拾月也点了点头,心道但愿这戏文能给这位姑娘些许提示。
这话说完,她便又招呼大家吃菜,哪知正在此时,却见有一人进到堂中。
不是别人,却是她的小傻子夫君。
啧,说起来,自打那日把他赶走,这小傻子就生了气,接连好几天都没现身。
但关乎原则,沈拾月也没让步,便没搭理,只叫厨房尽心把饭做好给他送去,又叫福顺好好照顾。
今日女孩子们聚会,沈拾月压根没想到他会来,没想到他偏偏居然这时候来了。
而此时随着他凭空出现,戏楼中的众人皆是一愣,纷纷起身行礼。
沈拾月忙道:“大家不必多礼,快坐下便是。”
说着又问那小傻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却见某人瞅了瞅满桌的美味,噘嘴道:“饿了。”
沈拾月挑眉:“不是叫人给殿下送饭了?殿下没在前院用么?”
却见某人道:“不好吃。”
沈拾月:“……”
这话说得,会叫人误会她虐待他的好不好?
天地良心,她可从未在吃得上亏待过他,今日送去前院的饭菜与这宴席上的绝无二致。
便是那天吃炸鸡的时候,虽然把他关在了门外,她也还是叫人给前院送了一份去。
啧,这小傻子也不知道长得什么心眼,合着是知道她在请客,特意过来蹭吃的?
表嫂徐虹玉还在一旁打趣,道:“殿下怕不是饿,是想王妃了吧?”
沈拾月:“……”
小傻子知道个什么。
然而却见小傻子嗯了一声,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而如此一来,林雅宁便主动撤远了,徐虹玉也要走。
沈拾月十分不甘心,她好不容易跟小姐妹们坐到一起,还想多听些八卦呢,怎么能叫这小傻子给坏了好事?
她于是道:“请林姑娘一旁入座,表嫂是自家人,就不须见外了,一起坐下便是。”
徐虹玉这才应好,又坐了下来。
下人们赶紧奉上新的碗碟,新的菜式,慕容霄便吃了起来。
——咳,若非今日寻此机会,她大约还要把他赶走,反正厚着脸皮先吃为敬,其余见机行事。
而眼见景王殿下一心一意只顾着吃饭,徐虹玉这才也放了心。
沈拾月赶紧问起上回没听完的八卦:“也不知那淮安侯府现在如何了?如今到底是大夫人赢了还是二夫人赢了?”
徐虹玉立刻道:“别提了,开始不是那俩妯娌不是为了几匹料子掐架吗?谁料想后来两个兄弟掺和了进来,先是大哥把二弟斥责了一番,当弟弟的本想叫媳妇让个步,哪知被媳妇骂没出息,一气之下又去找大哥争理,没想到却被大哥告知,他那媳妇跟自己的姐夫有私情。”
有私情?
沈拾月立时问道:“二夫人与她自己的姐夫有私情?她姐夫又是哪个?”
却见徐虹玉嗐了一声:“就是今年才提拔上去的那位吏部尚书的儿子,叫柴可为的,在上林苑当了个小官。”
沈拾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一旁吃饭的慕容霄却悄悄一顿。
礼部尚书柴靖才的儿子,与自己的小姨子有一腿???
当然,作为一名不谙世事的傻子,他此时只能尽力做出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继续吃饭。
却见表嫂徐虹玉又同自己的媳妇道:“其实那位二夫人婚前就跟这姐夫勾搭上了,还是趁她姐姐坐月子的时候,正因为这层关系,这当姐夫的当初还亲自做媒,把小姨子嫁进了侯门。”
什么?姐夫亲自做媒,有私情的小姨子嫁给别人?
沈拾月简直惊掉下巴,赶忙又问:“那这位二公子竟然没看出来?”
毕竟当下这时代十分讲究贞操,那位冤种二公子新婚之夜就没发现?
却见徐虹玉神秘一笑:“据说那晚上这二夫人正好碰上月事,老二又是个雏儿,所以竟然被糊弄了过去。”
沈拾月闻言恍然,忍不住想啧啧。
这二夫人可真是高手。
而一旁的慕容霄也是一顿。
……雏儿?
她们竟然这样称呼男子???
哪知正这么想着,却见反应过来的沈拾月一下捂住了他的耳朵。
糟糕,一时疏忽,怎么能叫小傻子听这些?
啧,瞧他这惊讶的眼神,怕不是给听进去了?!!
她于是赶紧道:“殿下吃饱了吧?吃饱了便回前院却歇一会儿。”
慕容霄:“……不要。”
他不要走,还想再听听。
咳,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赶紧都说出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