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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没了路灯的城市沉默在鲜红里,幢幢高楼四合如囚笼,压抑不见天地。
街面黏腻湿冷,血海退潮。
只剩下偶尔可见的碎骨嶙峋,头骨摔破在血浆碎肉里,凹陷眼窝无声质问黑暗。
“咔,嚓!”
头骨在战靴下被踩碎。
枫映堂缓缓从鲜红泥泞里爬起身,摇摇晃晃站直,仰头看向天幕,眼神涣散。鲜血顺着额角流淌,清澈稚气的脸一半被血污覆盖,伤势狰狞如鬼魅。
他像刚被火车撞飞,每一束肌肉都痛得难以忍受,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防护服指示标已经鲜红,不祥预兆着对污染粒子的防范,将在十五分钟后达到极限。
如果枫映堂等人再不撤离污染最中心,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被污染,异化。
曾经亲手杀死污染物的人,将变成污染物。
枫映堂艰难喘了口气,颤抖着手一把拽出药袋,几针阻断剂下去,惨白如死人的脸色很快红润。
他没停顿一秒,立刻转身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好在有了最初爆炸的经历后,所有调查官都将警戒程度提升到最高,在异变突生的瞬间本能做好了防护,并没有在力量冲击中丧生。
受伤是难免的,也有人昏死失去意识。
商南明不在时,枫映堂就全权接管了现场指挥,他迅速翻看过每人的状态,熟稔快速的为难以自主动作的人打了阻断剂。
这支刚刚还在血肉余污中昏迷的队伍,以最快速度重回巅峰状态。
“污染案预计二十分钟后升格。必须在时限内找出并杀死污染源,准许使用携带的全部武器,给予击杀污染源权限。从此刻起进入A级污染应对方案。”
“巢穴已经成型。污染源一定在包围圈内某处。”
枫映堂四下环顾,不见污染源身影。昏迷前在天幕看到的那张骷髅头颅已经消失不见,就连翻涌的血线也不知所踪。
只剩阴冷的风夹杂着血腥气,从尽头的黑暗吹拂,街面枯叶哗啦作响。
被捏扁的垃圾桶被吹得当啷滚动。
枫映堂下意识戒备,余光瞥过又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去:“衣服?”
调查官也都闻言看去。
磕磕绊绊滚动来的垃圾桶带着人为破坏痕迹,像被火烧爆炸和硫酸伤害后的报废品。
但引起枫映堂注意的,却是垃圾桶上残留的衣服碎片。
火烧后剩下的布料仍能大致看清衣服样式。
风衣。令人印象深刻的款式。
青年风衣下摆飘扬在身后,站在阳光下视线越过人墙和警戒线,锐利直视向小巷黑暗,熙攘人群只是模糊不清的背景。
那双眼睛透露的坚毅冷静,令人无可忘记。
“祈行夜……”
枫映堂喃喃恍惚。
“副官,祈行夜侦探来过这里?”
旁人惊愕:“他应该留在指挥车才对。有晋南守在外围,不会放他进来。”
“不对!”
一道光从脑海瞬间划过,枫映堂:“正因为是晋南,他不会放无关人员进来,所以祈行夜才绝对有进入已封闭包围圈的理由!而且一定是晋南带他进来的。”
枫映堂熟知每一位下属。
晋南谨慎但判断力足够,不畏惧担责。他不会让祈行夜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临时同事独自行动,是对祈行夜的保护,也是对案件的负责,防范有可能的刺探和干扰破坏。
而能说服晋南的,只有一种可能——祈行夜真的如商南明所预料那样,找出了污染案CB0739破
局的关键,并形成了完整可行的计划案。
晋南必须护送“包裹”,直到计划案交到商南明手里。
“如果真如我所猜测,那祈行夜侦探二人已经和商长官汇合,他的安危不必担忧。如果商长官判断计划案无误,那他比我们早一步,应该已经执行中。”
枫映堂眉头未松:“那我们就必须配合商长官和祈行夜侦探。”
但问题是——计划案,到底是什么?
从阻断设备运行,任务正式开启之后,枫映堂就没有再见过祈行夜,更别提会知道对方的想法。
但在枫映堂脑海中,整个调查局对于本次污染案搜集到的所有资料,迅速建立重现。
祈行夜所能接触到的所有资料,他都知道。
临行前,商长官将自己的终端给了祈行夜,计划案也是在那之后提出。
所以必然是商长官能接触而祈行夜之前未知的某些消息,并且与污染源有关,也就是当时在仓库附近,或与三名保安有交集的存在。
少得可怜的信息也被枫映堂快速提取线索,设为筛选条件,从庞大资料中迅速划小范围,再划小,取所有条件的交集,反向逆推最有可能被祈行夜关注的消息。
枫映堂记得,巢穴中出现过一栋白色建筑。
江南区第三中医院。
如果再加上这个条件,与医院有关的资料,再次被划小的范围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余大。
一个居无定所的工人。
被拿起又放过的微末细节。
枫映堂皱了下眉,随即眼眸大睁:“余大!医院,商长官他们去了医院。”
他迅速向所有人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并做出决断:“向医院的方向前进!”
“地形已经被污染改变,抛弃江南区地图,所有人全部假设自己是余大,以他的角度去思考——余大会对地形做怎样改变,他在乎和惧怕的是什么。余大在乎之处会有更多污染聚集,惧怕之处防守薄弱。”
“找出最快速行进路线,和商长官汇合。支援他们的行动。”
一声令下,所有调查官都动了起来,在枫映堂告知的信息基础上重新分析。
一条清晰的路线,很快在众人手中成形。
所有标志性建筑已不再起作用,污染源的巢穴中,污染源是“神”。可以随意更改一切。
而调查官也准确抓住了污染源的心理,反向推导。
“恐怕来不及,副官。”
有人犹疑:“为何不舍弃不确定的医院,直取污染源所在?巢穴成形的时候,它出现过,我们可以据此定位……”
“但二重世界没有真正成形。”
枫映堂沉下脸时,还带着学生稚气的脸瞬间威严笃定:“否则你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爆炸后,除了枫映堂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伪昏迷状态。
现在回想,根本就是二重世界的虚影。
调查官们没有被污染,正常的大脑才会因重影而茫然,一时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影。
像是无法判断空间与时间,导致意识错乱。因此调查官们才会毫发无损的昏迷。
当时枫映堂想不通。
但祈行夜的风衣昭示存在,也让枫映堂豁然开朗。
关键点合拢,一切环环相扣。
“商长官在等我们。”
枫映堂转身,战靴踩进一地血浆碎肉。
调查官们紧随而上,汇聚成黑色洪流,沉默却坚毅。
可以死亡,但不可被战胜。
长街无声。
写字楼大门后,镜子碎片反光。
晋南借由镜子反射观察楼外情况,
确认街面空荡荡没有污染物之后,才谨慎出来。
污染最重时,也没有波及写字楼43层。笨拙的父亲,小心呵护孩子的遗迹。
像小心绕过地面玩具。
得益于祈行夜的准确判断,状态不好的晋南在43楼逃过一劫。
他辨认了下方向,没有趁机离开,而是迅速走向医院的方向。中途更换过的防护服,指示标还是黄色,A级污染中还剩40分钟。
只是不知道,污染源能否留给他这些时间。
但晋南相信,祈行夜和商南明会做到。
“抢走了公主的恶龙,总要给我这个‘勇士’一点时间吧。”他自言自语。
不过祈行夜对自己眼下的情况无法乐观。
太安静了。
前一刻还混乱的人群,怎么会这么迅速的安静下来。吃瓜可是大众爱好,刚从走廊返回的人们,会忍住不讨论吗?
连呼吸声都没有。
祈行夜瞬间冷了脸,向商南明使了眼色,随即猛地冲向余大母亲的床位,扬手一扯床帘——
血红刺痛眼睛。
从天花板一直到地面,甚至本来洁白的床铺也都被血线覆盖,它们如蚯蚓纠缠,将原本的墙壁床铺啃噬殆尽又缠绕组成物品的模样。
突变瞬间,所有血线都停顿动作,齐齐转头向祈行夜看去。
那一张张“脸”上,昆虫般的口器翕动粗.硬鞭毛开合,像被放大数倍的蟑螂脸,霎时间令人头皮发麻。
祈行夜:“……”
他险些爆出口,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拽掉床帘,让视野毫无遮挡,同时冲向旁边床位,一个个迅速看去。
没有人。
也没有人。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血线。
污染在快速侵占这片空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生生躲开走廊上他们的观察直冲病房,这里简直是整座医院污染浓度最高之处。
但不见余大母亲的踪影。
祈行夜迷茫一秒,随即也顾不上思考余大母亲,耳边历风响起的瞬间他本能侧身,避开了身后血线的攻击。
反应过来的血线从四面八方向祈行夜两人进攻,他们就像落进铁线虫巢穴里的可怜肉块,一拥而上的蚕食。
商南明早有准备,扬手抽出腰间皮带,“啪!”的重重抽向海浪般冲过来的血线,皮带落在他手里划出残影,密不透风,所有试图靠近的都被抽飞爆裂成一团血雾。
一时间,无可近身的真空地带。
祈行夜丝毫没有他们正处于危险的紧张感,反而随意吹了声口哨,清脆悠扬。
他笑嘻嘻:“酷~”
商南明在反击中逐渐靠近祈行夜:“余大母亲不在这里。他更改了医院地形,障眼法。”
余大的两面在逐渐融合。他在变得兽一样阴诡狡猾。
与祈行夜交流过的余大一定知道,他们在进入医院后必定最先来寻他母亲,因此改变也并非按照地形递进,而是以余大母亲所在位置为开端。这间病房,最先被改变。
“请君入瓮?”
祈行夜笑着否定,自问自答:“不,是内外更换。”
本来祈行夜他们在外,医院在巢穴内。
而余大不想让他们破坏自己的计划。
污染源的认知中,这不是伤害母亲。而是久别重逢,珍而重之的接母亲回家。
它不会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也就不会躲藏逃窜。
它需要一个稳妥而郑重的场合。
至于原本的病房位置,是迷惑祈行夜两人的。拖延步伐。
污染源则可以趁机转移母亲。
像原本黑色中的白点,被污
染源切割,落进了另一重世界,变成了白色中的黑点。
也就是在真正的江南区里,跳出包围圈外唯一的污染基点。
污染源确认自己无法短时间内杀死祈行夜,就干脆彻底抛弃了连同祈行夜在内的整个巢穴,以确保可以顺利吞噬母亲。
母亲,才是它威胁世界的基点。
祈行夜分析的没错,余大的执念,确实是母亲。
只是,它还剩多少人的部分?
“商长官,你之前说,污染物没有人的理智。”
祈行夜声音冰冷:“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一条:污染物的执念也被污染,为了它的执念,它有着被扭曲的智慧。”
商南明却被墙壁吸引。
血线攀爬过的墙壁染成红色,但其中,却有一块红色,显得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仔细看,甚至会觉得那是一具骷髅,筋肉血管俱全。
它不断拍击着墙壁,人性化做出求救哭嚎的慌张举动。
牙颌骨开开合合,像是在说:救我出去,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