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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原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获救,在门外大雨里痴痴傻笑着,时不时掐自己几把,痛得拧眉皱鼻子的,随后又重新傻乐起来。
白翎羽拎着武器箱进门时,怪异瞥他一眼,搓了搓鸡皮疙瘩。
“这家伙,不是个记者吗?怎么笑得这么恶心。”
陈默摊手:“受刺激。”
毕竟只是普通人,又不是专案组的法医。猛然遇到这种事情,不被吓疯已经算是普通人里心态不错的了。
陈默怜悯的看了身边这倒霉记者一眼。
加了班,能不能拿到加班费不一定,工伤倒是逃不掉了。
据王原自己说,他是第一批跟着救援人员前往村庄的人,躲在塞满急救物资的车上,趁乱浑水摸鱼。
领导本想着就算到了村子,到时候木已成舟,专案组就算生气也做不出立刻把王原赶回来的无理举动。虽然脸皮厚了点,但只要达成目的不就行了?
结果等王原一进村子,发现所有人都鬼打墙出不去,立刻傻了眼赶紧找领导。
领导立刻装死。
不仅如此,还在电话里训斥王原为什么私自行动,不听指挥就擅自跟去了现场。
果断甩锅给王原,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久前还威胁王原必须要去的人,好像不是他一样。
王原气得要命,在电话里痛骂领导,但被困却也已经成了事实,难以离开。
好在专案组的人也没有扔下他,一群人一起行动,总好过一个人在困境求生。
靠着来一批一批救援的人,他们虽然希望再失望,身心俱疲,但好歹也有个指望,不至于令所有人坠入绝望的谷底。
“可是,从一个自称是调查部门的人来了之后,一切就变了。”
王原沮丧道:“从他进了村子之后,所有通讯都失效了。”
并且,案件被调查局接手,专案组一方的人也没办法再来支援。
在调查局之前,专案组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试图从科学角度来解释这件事。
有可能是凶手投毒制造幻觉,恐吓专案组的人不让他们离开。有可能是最近梅雨季,雷暴天气改变了村庄磁场,指南针失灵,才让众人迷失了方向……
也有人奇怪提出,会不会是鬼打墙?
但这个猜测一被提出来,立刻就被其他人反驳了回去——什么年代了,还鬼打墙?
因为担忧是凶手再次从食物水源下手,制造迷幻效果,因此后续的救援人员,全都是带着满当当的物资进村的。
这倒是也歪打正着,让被困在这里的人没有断了补给。
虽然出不去,但二十几个壮年男性凑在一起,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王原见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好不少,也松了口气,安心待在村子里等待救援。
除了每日焦虑攻心,恨不得赶紧杀了他给个痛快,其他的都还算好,反倒像是一次计划外的雨天露营。
直到今晚,倒霉的王原睡到一半被尿憋醒,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
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回营地的路了。
而专案组的人,甚至村民,也都消失了。
整个村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仿佛早已经搬迁离开一般,吓得王原又冷又饿,差点精神失常。
狼犬找到他时,他正把自己塞在一户人家的狭小柜门下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差点真以为是山上的狼进村找食物了。”
直到现在,哪怕灯火通明,旁边就是人,但王原只是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狼犬,就还是害怕到腿软。
陈默向他解释说这是狗,不是狼的时候,王原眼睛都瞪圆了。
被狼咬穿喉咙……可谓是从几亿年前人类先祖起,就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不受王原控制。
“它很乖。”
陈默一本正经,为狼犬证明:“狗狗从来不咬人。”
甚至眼睛里都透着慈爱的信任。
狼犬听到在说自己,立刻从趴改立,回头歪了歪大脑袋,冲陈默轻轻“嗷呜~”了一声。
咧开一口健康闪亮的尖牙。
成功吓得王原一哆嗦,踉跄摔了。
“…………”
他哆嗦着手指向狼犬,不可置信:“你管这叫不咬人?”
它看起来能一口咬穿我喉咙好吧!
陈默还在蹲下身,试图用自己蹩脚又不熟练的社交技巧,和王原拉近关系,就像他见过的祈行夜做法那样套出更多情报时,白翎羽已经翻了个白眼,轻松拎着武器箱子进了屋子。
劳工聂文不在,白翎羽就只能自己动手。
大暴雨淋湿了所有木头,她就看了一圈屋内,随即果断抽出刀,三下五除二就劈开了角落的柜子当柴火,在屋子里点起了火堆。
余荼和宴颓流坐在武器箱上,旁边就是可以驱散寒冷潮湿的火堆,还有白翎羽乖巧递来的毛巾。
“队长,副队,擦擦雨水。”
白翎羽讨好一笑,乖得一点都看不出炸药模样:“饿了吗?要不要先烧壶热水。”
管它什么阴谋诡计魑魅魍魉,只要有余荼在,白翎羽就一点不担心会输。既然没有敌人轮到她大杀四方,那就干脆当成来度假了。
忙里偷闲,见缝插针玩乐的功夫,白翎羽这些年在没有休假的3队,可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余荼淡淡“嗯”了一声,任由白翎羽在自己身边忙活。
但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房间里所有人。
余荼所占据的这个位置,可以轻易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是在她刚跨进大门,就职业习惯挑选的角度。
陈默和王原正在说话,这位狙击手试图学习自己的偶像,嘎嘎乱杀。
但……只剩下了嘎嘎。
王原说了些,就不愿意再开口,而是被火堆吸引来烤火了。
陈默沮丧,赶紧眼巴巴的寻找自己的偶像。
而他的偶像祈行夜,从一进门就被商南明牵走了。
“湿了。”
祈行夜还不等问商南明这是要做什么,柔软毛巾就落了下来。
紧随而来的,是商南明拂过脸颊的手。
“先擦干,其他的稍后再说。”
柔软绵密的毛巾轻柔的擦拭过头发,仿佛将祈行夜整个人都包在其中,风声雨声从耳边消失,寒冷也被驱赶。
取而代之的,只剩眼前的商南明,和透过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
擦着擦着,祈行夜就觉得自己耳朵发烫。
一定是被商南明揉红了!
他愤愤,但刚拽下毛巾与商南明对视,就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好余荼的视线扫了过来,感知敏锐的祈行夜赶紧伸手,撑着商南明的胸膛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余荼看着呢。”
祈行夜假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等她回去又要拿这个调侃我了。”
他就恨不得将自己与商南明关在无人岛上,最好周围一个人都不要有,千万别起哄打趣。
自己害羞只是单份,一旦旁边人调侃……啊啊啊!
祈行夜忽然羞耻。
商南明却挑了下眉,敏锐抓住了祈行夜话语里的漏洞:“所以,没有人看着就可以?”
祈行夜:“…………”
这个时候,就暗恨自家搭档为什么要有这么聪明的头脑了。
“那也不可以!”
他像炸了毛的狗子,原地起飞。
下一秒已经窜了出去,离商南明远远的。
为了假装自己并没有不自在,祈行夜还扒拉着狼犬作伴,坐在了王原身边。
突然被靠近的王原:“?”
商南明侧首看去,眼中染上笑意。
没了商南明在身边令他心绪不宁,祈行夜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笑眯眯拉着王原闲聊。
正好火堆上架着的热水也咕嘟嘟烧开,飘起白烟。
祈行夜拿出行军杯子,冲了杯暖呼呼的红茶,又将几块小点心递向王原。
本来就又冷又饿又怕的王原,在祈行夜身边顿时安心下来,感激接过食物大口吞咽起来,一口热水下肚,他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
“你不知道。”
王原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在祈行夜状若无意的引导下,哽咽着打开了话匣子:“我这几天被困在这,几乎都要疯了。”
虽然辖区不可能放弃专案组,救援队一波一波进来,随之而来的物资也令他们始终充盈,冻不着饿不死。
可心里的慌乱,却还是令王原的精神紧绷,每时每刻都像在走钢丝。
在和辖区联络,发现鬼打墙并要求救援之前,专案组已经失踪了两个人。
一个是辖区的,还有一名法医。
后来几天,被困在村子里出不去的专案组和救援队,也都试着一起进山,想要找回失踪的队员。
哪怕只是尸体呢。
为了侦办这次案件,专案组最不缺的就是法医。就算拿到队友的尸体,他们也能大致知道队友是为什么死亡的,从而加以防范。
——人最深的恐惧,始终是未知。
不知道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来临,不知是哪里才是痛苦折磨的尽头。
雨下得太大了,从第一个专案组成员失踪那天起,就始终没有停过。
这让他们想要进山寻找的计划,也无可奈何的半途搁置。
就在他们垂头丧气回到村子的路上,却遇到了独居的老头。
下雨天,老头就坐在树下的阴影里,与疯狂乱舞摇动的枝叶树影融为一体。
直到他沙哑出声,专案组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那老头的存在。
老头说:别找了,放弃吧,已经被带走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专案组觉得不对劲,连连追问,老头却只是桀桀笑着,反问他们:不然,孩子们为什么一直都在水库里?
他颠三倒四嘟囔着专案组听不懂的话,什么巢穴什么污染源的,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疯疯癫癫的慢慢消失在了雨幕中。
“污染源?”
祈行夜错愕:“你当时确实听见他这么说了?他是谁,知道住在哪吗?”
王原点点头,指了个方向道:“村子里的孤老头,听说是二十几年前儿子死了,老婆疯了也跟着死了,他就一个人到现在。”
祈行夜刚想说要去拜访下老人,就又听王原道:“不过,前几天他死了。”
“好像是染上了什么怪病。”
王原回忆起那场景,还是不寒而栗:“有点,有点像麻风病,他整个人都融化掉了,脸上起得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脓包,还流脓……”
“因为麻风病有传染性,我就没敢太靠近。”
不过,毕竟专案组里都是法医。才和自己说过话的人,这么快就死了?
法医觉得不对劲,就和村里人说,他们不仅看尸体,还和阴阳先生差不多,老人的后事可以交给他们来办。
村子和其他村不太一样,彼此之间很冷漠,甚至针锋相对得让专案组觉得村民之间像是有仇恨。
再加上老人没有亲人在意,后事就落在了村子头上。听专案组说可以管,村里人都乐得轻松,谁都没意见。
法医也顺理成章进入了老人的家,准备搞清楚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这么快就倒下去了?
手术刀刚一切开,却不是熟悉的死尸手感,更像蜡质,甚至——
胸腔刚一打开,黑色粘液就争先恐后流了一地。
所有的脏器,血管,肌肉,甚至骨头……
老人皮肤下面所有的东西,都融化得沥青一样。
整具躯壳迅速干瘪软塌下去,只剩下一颗头颅“咚!”的砸在临时解剖台上,一双无神眼珠死死瞪视着周围人。
黑液还迸溅到了一名法医身上。
这从未见过的场景,令众人惊呆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融化得很彻底,别说下葬了,想从地面上聚拢都拢不回来。
不知是否是受了惊吓,一名法医回来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
专案组其他人吓坏了,还以为这是什么病菌入侵。
可当他们用随身的常规病原检测试剂为法医检查时,却发现他本来应该健康得很,所有指标都没问题。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可在无法送医进一步精密检测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先给法医喂了退烧药和抗生素,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法医的突然病倒,也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不等法医好起来,却又突然出事了。
——他失踪了!
负责看护他的同事,只是转身倒杯水的功夫,再回头时,人已经从床上消失了。
并且明明屋外暴雨泥泞,却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仿佛人是螺旋升天,左脚踩右脚离开的。
“我们找了很久,但都没找到他……只是在几天后,村民来找我们,说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件绣着辖区标志的衣服,问是不是我们丢的。”
王原回忆起那段经历,即便是在祈行夜身边,仍旧坐立不安:“那位法医失踪的时候,穿的就是辖区制服。”
虽然衣服上没有专属姓名,但其他人一眼就看出,那应该就是失踪法医的。
衣服已经被泥水浸泡透了,只是还隐隐透出黑色,像是在沥青里打了个滚。
恶臭非常。
像是掉进粪坑里的尸体在炎热天气下腐坏的味道。
就连经验丰富的法医,都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可从那之后,专案组再也没有找到过有关失踪人士的线索。
单单是专案组内部,就已经失踪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失踪的。这令所有人都压力倍增,入夜也睡不安稳。
王原垂着头,越说越低落。
他之所以会在祈行夜找到他时,吓成那副模样,也是因为有过前车之鉴,他以为自己会步上失踪者的后尘。
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在说,失踪的那个法医,是在解剖老人时染上了麻风病。
为了不拖累大家,所以才趁机离开。反正都要死了,想最后搏一搏离开村子的可能。
却被山里的狼吃了。
所以才会只剩下一件衣服。
祈行夜摩挲下颔:“虽然怎么评价我的都有,但觉得我是吃人野狼的,你还是第一个。”
白翎羽凉凉道:“祈行夜之惧,更甚虎狼啊。”
祈行夜翻了个白眼,强制将白翎羽的视线扭到另一边:“喝你的热水。”
白翎羽瘪了瘪嘴,但奈何商南明就在旁边,她一点不敢造次,只能装成乖乖的样子。
一旁的陈默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祈行夜,小小声鼓起掌来。
他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不愧是祈老板。”
他努力和王原尬聊许久,都没掏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祈老板一上阵就让王原什么都说了。
陈默敬佩不已,甚至悄悄向余荼进言,3队的情报工作和审讯,都应该交给祈行夜才对。
余荼勾唇,笑容昳丽:“我倒是也想,但那也得商南明放人才行啊。”
商南明平静看了陈默一眼,指向门外:“去戒备。”
陈默:“……哦T-T”
拿着大狙乖乖缩在门口。
萧瑟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祈行夜抬眸,与商南明对视时,都在彼此眼睛中看到了沉重之色。
污染。
如果说之前还没有办法确定,那在王原说完专案组这些天的遭遇后,就已经能够肯定……
盘踞在村子里的,正是污染。
并且从那已死老人的说法中看,还是污染源。
“尼尔·汉克的试验场,和村庄的位置并不完全重叠。”
商南明提醒道:“也不可尽信。”
王原是个没有正式记录的人,在专案组其他人佐证之前,他的身份和经历,完全是他的一面之词。
商南明对陌生人始终保持戒备。
不过祈行夜对此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最能看出谁在说谎的,不是鉴谎大师,而是更高超的说谎者。”
祈行夜毫不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我刚好很擅长说谎。”
以他的说谎经验看,王原并没有欺骗他们。
况且——“尼尔·汉克的笔记本里,只是记录了他有试验场,但对于细致的实验记录和变迁,他并没有详细提及。”
祈行夜提出自己的看法:“衔尾蛇已经存在了二十年,尼尔·汉克至少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全球布局。而‘巧合’的是,水库碎尸案的最早溯源,就是二十几年前。”
他缓缓抬眸,问商南明:“你相信巧合吗?尤其是与污染有关的时候。”
在污染一途上,尼尔·汉克凭借着稀薄到几乎没有的道德感,走在了世界前列。
他是目前已知最早开始人为改造污染物,并试图对污染加以利用的。最起码从十四年前的徐丽丽开始,就已经有了可以隐瞒过当时技术的手段,可以无声无息潜伏在黑暗中行事。
如果水库碎尸案真的与污染有关,那这处试验场的存在时间,可能比他们设想的还要更长。
“尼尔·汉克可不会在意一两个人的死活,一旦实验技术成熟,他一定会寻找实验品做试验,云省山林里那成千上万具抛尸,就是最好的佐证。”
祈行夜指了指自己脚下,淡淡道:“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一个偏僻闭塞的村子,确实是最好的公众实验场所。”
并不排除一种可能性:试验场在实验室取得成功后,就将环境改造技术应用到了现实情境中,以检验改造效果。
既然要看结果,那必定要有人的参与。
距离试验场理论位置最近的这个村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当然,一切还得真正见到专案组,从其他人那里拿到证词后,才能最终定论。”
祈行夜摊手,笑眯眯道:“又不能只听信王原一面之词。”
商南明定定注视着雨幕映照下,祈行夜的笑容。
半晌,他才垂下眼睫,滚了滚喉结似乎在压抑什么。
“好。”
祈行夜没发觉商南明的情绪变化,他搓了搓手臂,就算站在屋檐下说话,还是会被雨水溅到。
“走吧,进去烤烤火。”
既然交谈已经结束,那也不必再避着王原。
祈行夜抱怨道:“梅雨季,一下就没完没了。虽然我不讨厌下雨,但也不能这么一直下吧?”
跟在他身后的商南明,眼中漫上笑意,脱下外套搭在祈行夜肩膀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留下。
祈行夜怔了下,本来想把外套掀下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商南明一把按住。
两人的手掌,隔着一层衣服交握在一起。
商南明的大手攥住祈行夜的手便不放开,力量与暖意都透过衣服,蔓延到祈行夜四肢百骸。
他挣了挣,没能挣脱,又不敢用力怕伤了商南明,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停手。
商南明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体温从身边慢慢渗透过来,时隐时现的幽幽松木气息萦绕在他身周,仿佛将他抱在怀中。
祈行夜藏在鬓发下的耳尖红透。
但他眉眼纠结,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一路从京城行车过来,在大雨中浇透后又烤火,暖洋洋的舒适温度下,顿时令几人有了困意。
白翎羽抱膝坐在火堆旁,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呼吸声均匀。
陈默只是看了她一眼,结果也被她传染,大大打了个哈欠,抱着大狙斜倚在门边守门。
至于王原,更是恐惧又得救后筋疲力尽,在祈行夜出去和商南明密谈时,就已经睡得呼噜震天响,一副睡死了的模样。
只有余荼和宴颓流坐在武器箱上,擦拭着武器,顾虑着王原而用词隐晦的谈论着污染试验场的事。
见祈行夜回来,余荼只瞥了一眼,随即便高高挑起眉尾,看向商南明的眼神意味深长。
啧啧,真是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得到。
商南明竟然还有如此主动拉近感情的一面?
余荼低低笑着,歪了歪头:“看来商长官的冷漠也是分人的嘛,这么双标?难道在商长官眼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祈行夜,一类是其他?”
商南明没有否认,只冷淡道:“知道还问。”
余荼耸了耸肩:“说得对,下次直接问祈行夜。”
祈行夜:“…………”
“打扰了。”
他一抱拳:“我觉得我更应该在大雨里咕呱咕呱当青蛙,告辞。”
说着转身就要走。
被商南明一把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惯性之下,直接撞进了他的怀抱中。
“既然是孤寡,那应该让余荼出去才对。”
商南明蹙眉道:“外面很冷,你去干什么。”
余荼立刻指了指两人,示意道:“看,我没说错吧。”
谁能想到那样冷心冷肺,几乎是个机器人的商长官,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余荼摇了摇头,示意祈行夜过来看地图。
在祈行夜一行人进村之前,就知道通讯会被切断的事,因此很多资料情报都是预存在终端里,虽然不能实时接收最新情报,但大部分已知情报的获取都是没问题的。
而余荼所标记的地图,则是在王原指证了几名失踪者的位置之后,进行的标注圈示。
三人。
已知的最终出现地点,都在村子后面的山林。
更准确来说,是所有踪迹,都在进入山林边界的瞬间消失。人也是在那失踪的,
那位众目睽睽下失踪的法医,虽然没人见到他走进山林,但送回衣物询问的村民,家里后院正是与山林边界接壤。
而更巧合的是,明言推论下的尼尔·汉克试验场选址,也在山的另一边。
想要过去,最快的方式就是翻山而行。
祈行夜看了余荼一眼,点点头:“你怀疑,核心点是在那。”
余荼眉头紧皱:“我很在意那个麻风病老人。”
国内调查局的保护防线是世界前列,因此与A国对待污染的混乱不同,国内绝大部分寻常人,都不会有机会知道“污染”是什么。
可那个老人,不仅说出了污染,甚至还说的是巢穴。
这对调查官来说,可不是个动听的词汇。
污染源一旦形成巢穴,就可以对巢穴内的空间具有绝对支配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更改物理法则。
这也是第二世界能量成功入侵并占领空间的体现,证明它已经将一片区域,成功改造成为适宜污染物居住的土地。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余荼低声道:“或许,整个村子都在巢穴里……”
不是什么鬼打墙。
出不去,是因为巢穴的边界在阻碍他们离开。
“啧。”
宴颓流不爽皱眉:“感觉像被圈养的家畜。”
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宰杀来吃。失踪的人,就是被宰杀的猪。
少有处于这样被动的状态,令宴颓流极为不快,指骨按得嘎嘣作响,看起来很想立刻冲向污染源大杀一场。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巢穴真的形成了,那污染源就可以完美隐身在巢穴里。”
祈行夜摊手:“就像抓到了犯人,结果心脏不在该在的位置一样。”
有什么用?
他们此行的任务很重,不仅要带回专案组的人,还要找到试验场核心并关闭试验场,防止村庄的能量向外扩散,侵占更大范围的空间。
既然为了大鱼,那就只能忍痛牺牲小鱼了。
“等天亮之后,进山一趟吧。”
祈行夜说着,已经在火堆旁为自己铺好了睡袋,仿佛小学生郊游般悠闲自在:“谁在暴雨天大半夜进山啊?神仙都遭不住。”
余荼无语:“虽然在战场太紧绷会坏事,但你这未免也太松弛了?”
“有什么问题。”
祈行夜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不是有商商在吗?他替我守夜,我还用担心什么?”
说得那叫理直气壮。
惊得明荔枝都忍不住转头看过来:“老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只能靠自己的小流浪祈行夜,可是戒备心十足,除了明荔枝在耗费了两年时间才参与进他的生活之外,其他人都被他推拒到千里之外。
尤其事关生死的大事,更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这样警惕的人,竟然也会说出信任商南明的话?
明荔枝的下巴差点砸在地上。
祈行夜摸了摸鼻子:“咳,人都会成长的嘛。商商不是我搭档?有什么可担心的。”
明荔枝幽幽怨念,有种被新来的大猫抢走了宠爱的失落感:“……老板,你以前都说只爱我一个的。”
他控诉:“你变了。”
祈行夜毫不犹豫点头,明荔枝的这点小伤害,丝毫打不穿已经锻炼出的厚脸皮。
“对,变得更爱商商了。”
他面不改色:“所以小荔枝,要一起睡吗?”
他拍了拍自己睡袋旁边的位置:“刚好这里也能烤到火。走了这么久,你不困吗?”
明荔枝还真的困,毕竟一群人里体力垫底。比起这群外勤调查官,他只是个普通人。
见祈行夜都这么说了,他立刻欢呼一声,高高兴兴拖出睡袋,也在祈行夜身旁,围着火堆铺好躺下。
还不忘美滋滋的拜托商南明替他守夜。
结果话刚出口,就只得到了商南明平静没有感情的一眼。
明荔枝立刻滑跪:“对不起是我飘了。”
他怎么会因为商长官会替老板守夜,就敢以为也会帮自己看着?他家还有两个名字在商长官黑名单上的事,可一直没完呢。
余荼挑眉,颔首道:“睡吧小荔枝,我帮你守着。”
她笑意盎然的瞥过商南明,道:“你家长官只要祈行夜不要你,没关系,我们3队可以要。”
多养一颗荔枝的事,又不是养不起。
祈行夜抓紧时间睡过去补足睡眠。
而余荼带着宴颓流,以及另一边的商南明,几人各占据一角,在噼里啪啦的烧柴声和暴雨声中,听着睡着几人的均匀呼吸声,继续阅读手里厚厚案件资料。
商南明就坐在祈行夜身边,一心二用,一边看手里的资料,还一边关注着祈行夜的睡颜。
祈行夜睡觉不老实,一睡过去,就开始满地打滚,哪怕是睡袋也制止不了他翻滚的架势,仿佛小美人鱼上岸般笨拙的来回翻滚,好几次还差点靠近火堆。
幸好商南明对他的睡姿早就一清二楚,眼疾手快的一捞,才避免了他掉进火里。
结果商南明都被惊得放下了资料专注于他,一低头,却发现人依旧睡得安稳,八风不动,一点都没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的意识。
商南明哭笑不得。
他只好放下终端,专心守着祈行夜,轻轻拍着他的睡袋,像是在温柔哄睡。
眼见于此,宴颓流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啧,怎么就没烧死这两个呢。
商南明冷呵:看你的资料。
狂风呜咽,雨滴大如黄豆,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树影摇晃间枝叶不断抽打玻璃,仿佛是人惨死前的挣扎呼救,闻之胆寒。
阴影投射在窗户上,仿佛窗外有张牙舞爪靠近的人影。
余荼耳朵动了动,皱眉抬头看去。
在环境底噪中,有一道声音令她很是在意。
沙,沙……
不像风雨声,而像是人走近的脚步声。
就在余荼的注视下,那影子也在窗户上越发明显的勾勒出人形轮廓。
狂乱树影中,那影子高高举起手,重重砸下——
“哗啦!”
窗户碎裂声响起的同时,是余荼已经如离弦之箭般迅速疾射向大门的身影。
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而屋外瓢泼大雨中,余荼手中枪口毫不犹豫抬起,不等看清,已经冲着声音来源连开数枪。
“砰!砰砰!”
屋内众人立刻被风雨声惊醒。
王原被吓得脸色煞白,失声尖叫嘶吼。
而被砸碎的玻璃洞口,狂风呼呼吹刮进来。
不知是否是光亮对比带来的错觉,窗外……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仿佛已经被巨兽吞没,只剩粘稠黑液。
惊声尖叫之下,祈行夜半秒之内迅速起身冲向门外。
可门外只有滂沱大雨,和呼呼吹风的残破玻璃窗,却空荡荡不见人影。
不论是余荼,还是本来应该在窗外的袭击者,都失去踪迹。
只有满地碎裂的玻璃,以及骨碌碌滚落在地的头颅,证明着这一切都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发生。
祈行夜和宴颓流立刻将院子里里外外检查了数遍,却也没有发现余荼的身影。
整个人都仿佛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就像王原所说的失踪法医,眨眼之间就已经失踪。
祈行夜眉眼沉了沉,宴颓流更是压抑着暴怒,整个人都仿佛化为冰冷刀锋。
他本还想继续寻找,但屋内却忽然响起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担忧是调虎离山,祈行夜立刻转身冲回屋内。
却见白翎羽手中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而王原瞪圆了眼睛鼻孔大张,指着白翎羽手里的头颅失神大吼,惊吓到癫狂。:,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