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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毁灭,应当是怎样的景象?
飞沙走石,樯倾楫摧,黑云滚滚翻涌如波涛震怒,惊雷划破天空,大地震颤。
第二世界的废土景象,在秋白素身后的白光中时隐时现,像传输不稳定的画质滋滋啦啦遍布白光,消失又出现。
祈行夜和秋白素的力量,同时在干扰世界。
一暗一明,一退一进。
此消彼长。
宛如两头巨兽,嘶吼着向对方露出獠牙,凶狠要将敌人撕咬吞吃入腹,互不相让。
整片天地,都成了他们的战斗场。
树木哀嚎着倒塌折断,地动山摇。
反复拉扯中的试验场摇摇欲坠,已经不再是祈行夜和秋白素两人的战斗,更是他们各自所代表的背后力量的斗争。
现实与第二世界。守卫和入侵。
祈行夜寸步不让,坚守的不仅是自己的骄傲与胜利,更是他所清楚的——他身后所有生命,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一身。
他赢,现实赢。
他输……末日将会降临。
“我不会退让,秋白素。”
祈行夜眉眼冷肃,声音坚定:“我不再是……不再是小孩子了。这一次,我有力量保护所有我在乎的存在。不会,再让第二世界夺走任何人。”
当年眼睁睁看着父母死亡,血液流淌在月光中,尸骸在月色里渐渐冰冷。
就连他发誓要保护的商南明,都在他死亡之后,反而为了保护他,而被带回实验室。
与记忆一同涌现的,是当年强到屏蔽灵魂的痛苦。
秋白素挑眉,唇边噙着的笑意温和:“好啊,那就给我看,祈行夜。”
他在光中俯身,俊秀干净的眉眼闪烁着微光,慈悲如救世的神祇。
“我不会就此放弃,祈行夜。你有你不可后退的原因,我也有我的。”
“管理署,第二世界……已经没有退路了。”
秋白素眸光冰冷,看向祈行夜的深深目光带着探究:“一个世界能拿出的能量,是有限的。而第二世界,早已经在十八年前,就为了一击必杀你们的世界,而拿出了所有力量。”
祈行夜倏地皱眉:“那为什么……”
话没说完,他已经忽然睁大了眼眸。
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发生了两件影响世界深远的大事。
一件,是明言带走商南明,从那一刻起,国内污染领域的实力突飞猛进,调查局的规则开始建立。
还有另一件——志得意满进军现实的第二世界,遭遇重挫,积蓄许久的能量消失,而管理署从那之后一蹶不振,失去了对第二世界的完全掌控,逐渐被乐园和新兴势力蚕食取代。
现实的胜利,是管理署的耻辱。
秋白素,是管理署在现世的代行者。
而祈行夜——“果然,你就是十八年前,拿走了管理署所有能量的人。”
秋白素虽然在笑,可他看向祈行夜的眼神很冷:“你的胜利,等同于管理署的衰败。”
“你认为,有前事在先,新仇旧恨,我会放过你吗?”
他微笑,声线悲悯清澈:“也正是从那开始,我所深爱的世界,因为力量的缺失,再也无法选择其他世界,在所有的时间与空间中,只能与你的世界纠缠到死——不死不休。”
祈行夜挑眉,笑了:“能把入侵其他人的家园这种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你还是第一个。”
“秋白素,我也不会让步。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可以放弃了。”
他居高临下看向秋白素,一双眼眸却倒映不出对方的身影:“寸土不让,虽远必诛。”
“如果你在询问——这就是我的答案。”
祈行夜咬着重音,一字一顿:“我的世界,我的人民,由我来保护。”
掷地有声。
回应他的,是黑暗更加迅猛奔流的能量。
倒逼着光明节节败退,光亮中显现的第二世界,也在疾风骤雨中被迫关阖,连接不稳的缝隙再难以向现实输送力量和污染物。
秋白素被狂风吹得单薄身躯踉跄后退,他抬头,愕然看向祈行夜,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在此时,还能有源源不断的后续能量支撑,甚至隐隐有压过他一头的趋势。
“你……”
他瞳孔紧缩,看向祈行夜身后铺天盖地填补缝隙的黑暗:“怎么可能?”
力量以祈行夜为中心,向外疾速辐射扩张。
黑暗所过之处,所有裂开的缝隙都被重新修补闭合,再难以为秋白素输送更多能量。而吞噬了那些能量的黑暗,却更加壮大,在祈行夜身后拔地而起,直指天空。
咆哮着展示黑暗的强大。
而祈行夜单手插兜,唇边噙着一抹笑,侧首淡淡看向秋白素:“对于我,你猜测的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但更多的,秋白素,你似乎对我们的现状并不清楚?”
黑雾在他身后凝实,仿佛盘古重现人间。
庞大巨人弯下腰,将所有试图冲击祈行夜的能量全都挥手打散,天空般大小的手掌拍下,就是数不清的污染物连一声哀嚎都没有,死得悄无声息。
而死亡后的污染物化作的能量,却又重新反哺向黑暗。
本来属于秋白素的力量被黑暗吸收,成为了壮大敌人的养分。
恶性循环。
秋白素心惊肉跳,吃惊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却颔首,从容微笑。
即便行于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导致现实崩塌,不可挽回的惨败,祈行夜却依旧信步闲庭,安定自若。
在他身上,隐隐有商南明的影子——足以载入调查局史册的传奇长官。
祈行夜在商南明身上学到的最大优势,正是他的理性。
——即便泰山崩于前,依旧镇定理智分析,寻找对手的缺点。
然后,祈行夜意识到:“你只是管理署的代行者,污染的指挥者,你能调动全世界所有试验场、所有现存于现实的污染能量。”
“但是,秋白素。”
他扬了扬下颔,目光冰冷:“你知道,你我的不同在哪吗?”
“——你只是污染的暂时存放处。可我。”
祈行夜微微俯下身,眉眼安定从容:“我是污染本身。”
秋白素瞬间瞳孔紧缩。
而祈行夜微笑:“你似乎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差距,不过,错不在你。就算是你身后的管理署,也没有认清事实所在。”
“毕竟,你们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们入侵现实的行为,偏偏是将胜利拱手相送。”
“你们造就了神明的诞生。”
“即便那并非你们本意。”
剧烈的能量与记忆冲击下,祈行夜回想起了一切。包括十八年前,他死亡之前为自己遗留的馈赠。
那场污染能量爆炸,不仅杀死了祈行夜的父母,也杀死了他。
但是,当时的小祈行夜怀抱着强烈的保护意志赴死,纯粹的灵魂,让他有力量为了商南明而超越生死,为了确认商南明的存活,而强制自己再次睁开眼,试图寻找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而从那一刻起,【保护】,也就成为了祈行夜刻在灵魂深处的信念。
所有的污染能量都被纯粹强大的意志所折服,在他强烈的保护世界,超越人类的意愿下,被囿困在他体内,代替曾经消亡在污染中的血肉身躯,重新为他构成了新的身躯。
与还是人类时的小祈行夜一模一样,只不过不是血肉,而是高密度压缩能量。
他会笑,会闹,嬉笑怒骂游走人间。
可终究与常人不同。
祈行夜……是污染能量所臣服,它们自己为自己选出的,神。
掌控,操纵,利用。
当祈行夜回想起一切,不再用“人类”的身份压制自己,他就真正成为了“神”。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秋白素曾经对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嗤之以鼻,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错误的。
因为——就在他眼前,神迹生发。
污染撕扯着世界,想要为自己开辟缝隙,形成通道,让身为主人的管理署得以绕开界壁进入现实。
可当污染能量真正进入现实,被祈行夜吸收和利用,却倒戈反而指向管理署本身。
在祈行夜强大的意念之下,所有裂缝都被关闭,污染物在哀嚎中死亡,穿过界壁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大快朵颐的怪物,迎来的只有残酷的死亡,就连死亡后的身躯都无法逃离,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被庞大的力量所裹挟,成为祈行夜麾下利刃。
黑暗席卷世界。
在秋白素授权下被打开的二十三处试验场,竟然都在黑暗下一一闭合。
世界在坠落。
可黑暗,却从深渊中伸出手,稳稳托举起将要沉沦的世界,将它重新送归原位。
第二世界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扛着压力重创的秋白素唇边有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纯白衬衫,可在快速灰败下去的干净俊容上,却只有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坚定,死死盯着祈行夜。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
秋白素咬牙,声音阴狠:“祈行夜,我不会让我成长和深爱着的世界,毁在你手上。”
“毁?”
祈行夜挑了挑眉,笑意在唇边逐渐扩大:“我何曾毁掉过你的世界?我成长于现代,曾经向往的只不过是父母俱在的安定幸福。是你们的入侵,将我卷入了危险和黑暗。”
“怎么让我打败黑暗,成为黑暗新的主人,你却反而在控诉我?”
他歪了歪头,轻笑出声:“秋白素,你觉得,我就应该像蝼蚁一样,被乖乖碾压进泥地里,死在第二世界的入侵之下,将现实双手奉上,才算好人吗?”
“可是第二世界的毁灭,是你们咎由自取。”
祈行夜的声音很冷:“你们整整毁灭了六次,从核.战的寒冬再到原始的钻木取火,你们的科技,整整更迭了六次……承载你们所第二世界居民生命的世界,也给足了你们六次机会。”
“但凡任何一次,你们停下自相残杀的脚步,回头看看历史,悬崖勒马——哪怕有一次,你们都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祈行夜微微垂眸,缓缓倾身向前时,强大的威压同样扑面而来,压得秋白素难以喘息。
“秋白素,不是我在毁灭你深爱的世界。”
“没有从外部被击垮的文明,只有在内部混乱毁灭的种群。”
祈行夜弯了弯唇角,声线磁性低沉:“——杀死你的,是你自己。”
秋白素瞳孔紧缩,眸光晃动慌乱。
他抖了抖唇瓣,想要说什么,却在张嘴时只有血液流淌。
秋白素闷哼一声,蹙眉抬手掩唇,塌下的肩膀在不住颤抖,根本无法承受此刻力量急剧变化的压强压迫。
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剧烈搅拌般疼痛,血肉之躯的脆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甚至难以站稳脚步,踉跄后退。
在祈行夜的气定神闲之下,秋白素的狼狈无所遁形。
黑暗席卷世界各地,迅速关闭二十三处已经形成巢穴的试验场。
相对应的,第二世界借尼尔·汉克之手,在现实建立的这些屯兵所,也被一一击破。
不仅损失惨重,更因为缝隙被关闭而失去补充的能量。
本来正与污染物缠斗不死不休的特工局,呆愣看着眼前庞大到难以战胜的怪物,被忽然出现的黑暗吞噬。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怪物,忽然惨叫着哀鸣,剧烈扭动挣扎,却最终还是被黑暗张开大口,毫不留情吞吃入腹。
黑暗取代污染物,却在那些污染机构和武装队伍满心戒备时,扭头离开。
没有任何留恋。
麦克司长失神半晌,才终于意识到——新出现的力量,对他们不感兴趣,也没有屠杀人类的想法。
它似乎只是为了污染物而来。
污染物消失,黑暗也悄无声息的快速退场,好像从未出现过。
相似的景象在全世界上演。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探员和居民们,震惊的看到黑暗拯救他们与濒死之际,却又傲娇一甩头哼着变成小煤球,蹦啊蹦的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徒留下劫后余生的人们呆立在原地,半晌无法回神。
“那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谁,是谁救了我们?”
相同的问题在全世界异口同声响起。
可面对污染物时凶猛可怕的黑暗,却只在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撕碎了污染物后,便扭动着圆滚滚的黑雾转身,化作快乐的小煤球。
小煤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弹啊弹,消失在人们视野的死角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①
一如来时的悄无声息。
而本来在国内鏖战至死,早已经写好了遗书,做好了会以身殉职的准备的调查官们,也惊愕的发现,他们本来以为的凶狠敌人,竟然……被一颗小煤球吃掉了??
黑暗打了个饱嗝,懒洋洋一瞥震惊中难以回神的众人,傲娇的甩了甩不存在的尾巴,抻了个懒腰,一转身间已经化作黑雾淡淡消失了。
“那是,那是什么?”
徐台砚跌坐在地,半晌才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本来污染物已经逼近他,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他甚至都已经能闻到从污染物身上传来的腐朽死亡气息。
可就在徐台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从斜里横冲出一股黑暗,猛烈狂暴的力量将污染物掀翻在地。
黑暗对徐台砚的性命没有兴趣,只狩猎污染物。这些在人类面前耀武扬威的怪物,在真正的黑暗面前,也只是小污污,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已经被强势镇压,被当做不堪一击的猎物吞噬。
——狩猎生命者,反被狩猎。
最终的猎人,似乎,一直都是暗中默不作声的黑暗。
徐台砚愣愣看着小煤球蹦蹦跳跳的消失,仿佛一颗过于柔软弹性的圆滚滚球球,从庞然大物变成毫无杀伤力的小萌球,一甩黑雾化作的蓬松尾巴,又继续快乐去寻找下一只污染物了。
不知怎么的……
他莫名从那些小煤球身上,看到了祈行夜的影子。
——看这面对强敌也依旧笑得灿烂快乐,把战场当游乐场的模样,简直是祈行夜亲生的。
“台砚!”
罗溟的低喝声猛地从远处传来。
随即,他疾速奔跑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徐台砚的视野中。
与罗溟搭档这许多年,徐台砚从未见过他如此急切焦虑的模样,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眸。
“罗?你怎么了。”
他有些糊涂:“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但罗溟只来得及单膝跪地,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急切左右查看,确认了他毫发无损之后,这才堪堪松了口气,仿佛筋疲力尽般深深垂下头去,抵在徐台砚额前。
“我还以为……我差点以为。”
罗溟滚了滚喉结,声音嘶哑:“我以为,你死了。”
徐台砚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失笑:“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这样。”
他拍了拍罗溟的肩膀,安慰道:“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不过用一命来换看到你这一面的机会,似乎也不亏?”
“台砚。”
罗溟不赞同的眼神。
不过他上下扫视了徐台砚几眼,却又慢慢严肃起来:“你是怎么脱险的?”
秋白素的事情,祈行夜曾暗中叮嘱过他关注,罗溟很清楚【春日雪】一直弥漫,从未停止。
徐台砚身陷污染核心却安然生还,令罗溟起了疑心。虽然他希望徐台砚没事,但污染物会这么善良的放过徐台砚?是否是……【春日雪】,污染物吃掉了徐台砚,顶替了他的皮囊?
不愧是多年搭档,徐台砚一打眼就知道罗溟在想什么。
他优雅翻了个白眼,一掌拍在罗溟额头上,无语将他的头扭过去,指了指小煤球消失的方向,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和所见说给他听。
“黑球?”
罗溟不解:“那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没见过。”
“那你可能要问祈行夜了。”
徐台砚摊手,诚恳道:“那和□□糖一个Q弹质感的小煤球,一看就是祈行夜的崽。属于是不做DNA也能认出来的程度。”
——商长官回国,祈行夜在机场看着商长官怀里的小煤球,红了眼眶咬牙切齿:你什么时候有了我们的崽?别狡辩了,这小黑球球一看就是我的崽,它都会哼我的曲子!
徐台砚一顿惊悚,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自己恐怖的想象从脑海里晃出去。
罗溟皱眉,看着搭档怪异的举动不解。
但更不解的,是从各个队员那里发回的汇报。
不仅是罗溟本队队员,还有其他所有接受罗溟指挥的调查官和专员,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迷茫却异口同声的说,自己遇到了小煤球。
所有人口中的版本都高度相似。
生死危机的污染战场上,黑暗突然间席卷一切,将本来正与调查局和专员缠斗着的污染物吞吃入腹,解救众人与生死之间。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甩了甩黑雾化作的大尾巴,轻巧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速度快得追都追不上。
而等众人反应过来,危机已经解除了。
“像狗一样欢快摇尾巴的小煤球?”
接到汇报的林不之身形一顿,温和从容的俊容都有些怪异,他挑眉,追问:“你确定?这个描述……是真实的吗?”
汇报的长官:“……局长,我很想用尽可能严谨的字眼向您汇报,但是。”
他瞥了眼指挥基地外蹦跳得正快乐的小煤球,声音飘忽:“相信我,这就是最贴合的描述了。”
虽然很离谱,但是真的。
局长,你懂我现在恍恍惚惚的心情吗?
长官:活得久了,什么鬼都能看见……
林不之皱眉,却在挂断电话,转身对上秦伟伟关切的目光时,恍然大悟。
——哦!
他懂了。这个描述,说的不就是祈行夜吗?
林不之掩唇深思:祈行夜,什么时候变成小煤球球了?还是带尾巴的。
秦伟伟差点因为林不之沉思的目光急死:“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前线怎么说?”
林不之不打算隐瞒。
但即便是他,此刻也难以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向秦伟伟说明现在的情况。
“伟伟。”
林不之沉吟着开口,沉声问道:“如果,你的学生变成了一颗狗狗球……你还爱他吗?”
“…………”
秦伟伟:“???”
而就在世界范围内所有的污染战场,都因为突然出现的狗狗球而陷入怀疑人生中,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时,山林中的对峙,依旧在持续。
祈行夜扬了扬下颔,眉眼间笑意吟吟:“原来拥有完整的记忆,是这样快乐的事情吗?”
仿佛他本身就是世界,世界即是他。
凡是黑暗蔓延之地,一切都无法逃过祈行夜的感知。
——黑暗是他的眼,他的手,代替他观察世界,掌控世界。
祈行夜模糊有种感受,如果此时他伸出手,世界就将归属于他。
在科技与玄学之外的第三力量……正向祈行夜俯首称臣。
黑暗在欢呼,在雀跃,唱着歌庆祝它的主人终于从荒芜的大地回归。
祈行夜沉吟,慢慢伸出手,修长手掌摊平向虚空中的黑暗。
摇摇欲坠的秋白素并没有放松对祈行夜的关注,却在祈行夜伸手向他时一愣,不知道祈行夜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
秋白素迟疑:“你是想要,和谈?”
祈行夜人还怪好的嘞——怎么可能?祈行夜这种一句话挖三个坑,还以照顾之名让万国坑他的狡猾大狐狸,怎么可能在占据优势时和谈?
一秒之间,秋白素所有心思转了个遍。
甚至都忍不住开始认真思考和谈的可能性了。
结果祈行夜挑眉,纳闷看向他:“秋白素,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你没听说过,斩草必除根的道理吗?”
他笑眯眯摇了摇手,顿时,一颗黑球球从黑暗里猛冲出来,迅猛砸向他摊平的掌心。
相接触的瞬间,祈行夜下意识握紧手掌。
却握了一团柔软。
他愣了下,不由得低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在自己掌心中,一颗软乎乎圆滚滚的黑球,正睁着仅有一只的水汪汪漂亮大眼睛,渴望的抬头看着他。
祈行夜:“……?”
不是,我伸手去抓世界,怎么抓住了一颗球球?
谁家的煤球丢了??
但他恍惚着还没能回神之前,就先因为煤球球过于柔软亲和的触感,没忍住捏了捏,又捏了捏。
黑球球:“……唧!”
它一扭身,圆滚滚的小身躯却有着不同于外表的灵活,扭头迅速冲向眼前的亮光中。
迅疾如离弦之箭,破空声嘶鸣,却只在光芒中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直直射向秋白素胸口。
秋白素眼瞳紧缩,立刻抬手格挡。
可是就连祈行夜都一时难以突破的光晕,却被黑球球轻而易举冲破,小小身躯聚集着高度凝结的能量,终于在冲进光中的瞬间嘶吼着咆哮,显露出它原本庞大可怖的身躯。
黑暗劈开光亮,吞噬光明的势头迅猛不可抵挡。
秋白素已经护住了自己的致命处,可眨眼之间,来自祈行夜的能量已经化作黑色利箭,“咻!”的破空声中,利落贯穿了他的心脏。
然后消弭在光明中。
如一滴墨,落入了清池。
秋白素捂着心脏,瞬间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遥遥看向祈行夜。
殷红鲜血,缓缓从秋白素的指缝间流淌而出,染红了他纤长白皙的手指。
白衬衫上,血液洇染如绽放的繁花。
祈行夜挑眉,勾唇轻笑:“我说过了。”
“秋白素,你只是力量的代行者,却永远不会是力量本身。”
“你和我,终究不同。”
他缓缓抬手,指向秋白素:“这里不是你的世界。现实,只属于它的人民。”
话音落下的瞬间,言出法随,规则生效。
黑暗四合,从四面八方迅速合拢,围剿光亮。
原本刺眼的光明,眨眼之间就被黑暗蚕食,来自于第二世界的能量,在被现实反向掠夺吞吃,面对入侵者毫不留情的残酷。
一如祈行夜本身。
能量的快速流失,让本就强弩之末的秋白素更加虚弱。
他站在光里,单薄身躯摇摇欲坠,血液从唇角蜿蜒而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向地面,燃烧成光。
可秋白素却依旧抬眸,颤抖着却坚持看向祈行夜。
“我的世界,亲手创造了对立的神……管理署,做错了决定。不论是十八年前,还是对你,对那位先生错误的信任。”
秋白素粲然一笑:“原来,这就是失败吗。”
管理署输了。
一败涂地。
“神?”
祈行夜却挑眉,慢慢笑了起来:“不,秋白素,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我们的世界……从来就没有神。”
“我只是生命的一员,在世界的危机面前,不过是恰好和任何英勇者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为了保护所有生命,杀死你们这样的入侵者。”
祈行夜长身立于黑暗中央,四周涌动着狂暴的黑暗,却都向他俯首称臣,如同拱卫着它们的君王。
他单手插兜的悠闲从容。
秋白素却已经在光芒中渐渐崩解。
力量的下跌,让他甚至难以维持自己的模样,羸弱身躯如雾中花,渐渐散开。
只是,他仍旧不肯认输的努力抬起头,即便眼睛已经难以视物,依旧迷蒙却坚持要看向祈行夜。
“凭……什么?”
“因为,我与生命同行。”
祈行夜笑着伸手,轻轻落在眼前的光圈上:“所以——滚出我的世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彻底颠覆了光芒。
混乱的试验场中,所有缝隙骤然闭合。
与此同时,来自于第二世界的庞大能量,彻底被从祈行夜身周出现的黑暗吞噬,一如曾经十八年所做的那样,本来足以摧毁世界的力量,却都尽数被祈行夜压制,囿困于他本身之中。
他站在原地,眸光冰冷的看着秋白素就在他面前,崩解成无数光点,在黑暗中化作点点星光,飘然而去。
暴雨已经停了。
光点随着微风吹拂在山林间,仿佛是萤火虫上下飞舞,美不胜收。
而祈行夜微微仰头,侧首看向商南明所站立的方向。
一如他所想要的那样,商南明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他一眼就能找到他的身影。
在与商南明四目相对的瞬间,祈行夜慢慢勾起了唇角,笑容灿烂。
“商商。”
祈行夜眉眼含笑,语调轻快:“我赢了。再一次的。”
“十八年前,我向你承诺过,我会保护你。”
他的笑容深深印刻在商南明的眼眸中:“我没有失言。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永远都会选择你,站在你面前,保护你周全。”
商南明深深注视着祈行夜,喉结滚动。
他笑着向祈行夜张开双臂:“我知道,行夜,我一直都知道。”
“你会赢。毫无悬念的——因为你是祈行夜,胜利是你的王冠。”
商南明一把抱住向他飞身扑来的祈行夜,紧紧将祈行夜拥入怀中,呢喃耳语。
“行夜……你要让我如何放手?”
用生命承诺于他,不惜死亡。这样的祈行夜,他究竟如何能不爱?
“那就不要放手。”
祈行夜仰头,笑容灿烂。
他同样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郑重回抱住商南明结实有力的后背。
仿佛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商商,抓紧我,千万别弄丢我。”
祈行夜笑着眨眨眼,眼神狡黠而明亮:“你找到了我,我就是你的。”
从商南明敲开侦探社的大门,向他伸出手,他就不会再有其他选择。
见过商南明,与他并肩而立,永远有他做坚实后盾的安心感……又让他如何再能看到其他人?
以十八年前的污染爆炸为开端,又以纵横交织的污染丝线为红线,将他们牢牢捆在一起,交握的手掌不曾松开。
这个温暖的拥抱,终于在此刻实现。
祈行夜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在商南明怀中放松戒备,他蹭了蹭商南明的颈窝,嗅着鼻间清冷干净的松木气息,终于放任自己完全依赖于商南明。
在商南明的怀中,他不需要担忧世界,可以做快乐的他自己。
商南明收紧手臂,牢牢抱紧祈行夜,锋利的眉眼也被笑意柔和,他勾唇轻笑,笑容冲淡了前一刻的冷肃威严。
在祈行夜面前,他可以不做所有人依赖的指挥官,不是理智冰冷的机器人。
他只是,祈行夜的爱人。
拥抱住祈行夜,他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行夜,终于……”
商南明轻轻喟叹着,俯身垂首,耳鬓.厮.磨间气.息交融,微凉的.唇.落在祈行夜.柔.软.的.唇.瓣上。
宴颓流本来疾驰过来想确认安危,却中途一惊,立刻调转方向向后。
白翎羽刹车不及时,差点一头撞进宴颓流柔软胸口。
白翎羽:“!!怎么了宴队,怎么不往前走?”
宴颓流:“…………”
她一巴掌落在白翎羽头顶,强行带着她转身:“前有眠龙苏醒,不可靠近。”
这个时候打扰商南明,大概是不想活了。
白翎羽:“???”
她满头雾水,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宴颓流带走。
祈行夜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耳朵发红。
可当他抬眸看到商南明时,笑意却掩都掩不住。
他仰头,终于鼓起勇气主动索吻。
商南明讶然,随即笑意在眼角眉梢晕开,俯身靠近——
“唧!”
就在两人要靠近的前一秒,一颗圆滚滚的小黑球球,忽然生生挤进两人的怀抱间。
小黑球球不大,柔软一团,却努力在两人间撞来撞去,像是气急败坏的想要分开两人,像是被抢走了心爱主人的小狗狗。
商南明皱眉。
祈行夜却在看清小黑球球时恍然大悟。
他就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呢。一看到商南明,立刻将它扔到脑后了。
祈行夜连忙伸手,修长手掌托着小黑球球。
前一秒还炸毛像个蓬松毛团的小黑球,立刻就在祈行夜掌心中安稳下来,舒服的瘫成软软一团,身后黑雾仿佛是具现化的毛蓬蓬大尾巴,咻咻咻疯狂晃动。
商南明挑眉,询问的目光看向祈行夜。
“咳。”
祈行夜摸了摸鼻子,犹豫着道:“商商。这好像是……我们的崽。”
他托着小黑球球,又往商南明面前送了送:“看,这就是被我拿走的第二世界的能量。”
与其说它是小煤球,不如说,这个软乎乎的小小一团,正是污染本身。
也是与祈行夜灵魂相连的所在,等同于另一个“他”。
祈行夜一介绍,小煤球立刻骄傲挺了挺圆滚滚的小身子:我超凶哒唧!
商南明:“…………”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