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颁奖典礼的庆功宴过后, 李思诗便是和程尔健一起回了剧组,继续开启通宵拍戏模式。
没办法, 这部戏因为题材缘故所以夜戏和街景戏特别多, 大家也都做好了昼伏夜出的心理准备。
一路直落到第二日清晨,就近找了家茶餐厅吃早饭的时候,约好的记者也适时到访——港城拍电影期间习惯会安排记者过来采访, 对方得到新电影消息作文章,己方也能得以借这个机会宣传一下电影, 算是圈子里十分熟练的一套互惠互利流程。
唯一有点小问题的是, 现在程尔健和吴晋儒这两人和TBL的合约还未结束, 所以按照TBL的规定, 他们接受别家媒体采访都是不能说粤语的……
看着这这两人艰难地操着一口混合着几分台岛腔但又70%是粤语音的广普回答问题, 李思诗用一种看物种多样性的惊叹目光看了两人片刻, 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难得的一点点休息时间, 准备过去帮忙临时客串一下“翻译”了。
见到李思诗实在看不过眼然后主动过来了, 说话无比烫嘴的两人如蒙大赦, 赶紧就是不约而同地顶着两副大恩大德不胜感激的神情,一左一右地给李思诗让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C位……
曾经的抢C位小能手李思诗:谢谢, 不过这个C位我不是很想要。
当然, 最搞笑的还得是三人现在都仍然穿着戏服、顶着戏里的造型, 于是在这么近距离地目睹眼前两位“大佬”默契地给学生妹让位的滑稽画面,记者赶紧就是招呼旁边的摄影师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以供日后“瞻()仰(xia)”之用……
“喏,不读书的下场就是这样了, 什么反派大佬什么新扎红棍,现在还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正大家都是熟人,李思诗顺口就是玩起了戏里的身份梗。
“嗯嗯, 嗯嗯……”此时此刻,在戏里酷炫无比的男主角以及在戏里不可一世的大反派,此时就都像只被揪住了蹄子的小绵羊,垂着眼一副乖巧听讲的模样,和课堂里那些不敢与老师对视、生怕对视就要被点名唤出来答题的学渣像了个十足十……
实在没眼看这两人,李思诗便只能是自己回答起来了:“其实这一部片子呢,除了取材漫画原著的社团元素之外,倒也并非是什么社团电影,反而是一种另类的‘青春电影’。”
“又或者说是,这是新型的江湖片,中途又加了一点青春成长的题材。”
“它是特定时代的一代人的青春写照,抢占地盘、逐步升级乃是这一类人在时局动荡的岁月里谋求生存的手段。”结合着时代背景因素,李思诗详细地分析起了这部片对于社会现象的探讨情况,“不是被迫无奈,人大多都不想走上这一条路,因为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一旦走上这条路,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
“但那个年代就是如此,你不走这条路,你就很有可能会受到所有人的欺负;而你走上这条路好好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拼出一片天地来——当然,古人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很多人都只会看到将军荣归的辉煌,却看不见枯骨深埋的悲哀。”
从结构上来说,这部电影就是典型的青春片升级逆袭套路,从开始的“初入江湖”再到中途的“波折横生”,然后到了结尾男主角打败一直与自己做对的大反派,升级成一方头目、兄弟们有了归宿、自己身边也有了女主角陪伴在侧,相当于是从底层一路升级成长到如今有了成绩、实现了地位跨越。
把“混社团”这个主题元素换成各类运动、考试、职场,其实内核和结构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就是“混社团”这个主题元素看起来升级最为直观明显、也最为贴合这一个特殊时代和特殊地域所孵化出来的特定社会现象而已。
“所以呢,这部电影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独属于青少年对社会规训的反叛,用一种足够市井也足够贴近生活的题材去反映这一代人的无奈和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其‘灰色’的社会属性其实依然都还保留有这种类型电影的传统价值……”
会看的人,会从这部几乎有点粗制滥造的赶工电影里看到时代背景、看到内容核心、看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个从影片一开始就已经点明的主题;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时候来看它的人,大多数都是看不懂影片主题真意的人。
不过偏偏又是因为这些只着眼于兄弟情义、升级逆袭等经典爽点的“看不懂”人,会在未来为这一部从一开始就不被看好的电影,打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翻身仗。
也不知道该说这到底是一个幸运的奇迹,抑或是一个不幸的误会。
唯一无可否认的一点,就是《人在江湖》这一个系列的电影在上映的时候实在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然后就方能以微薄的投资和快餐一般赶工的粗制滥造,成为了九十年代中期的救市爆款。
那么,既然自己难得有机会在里面担任了人设被“优化”过的女主角演员,李思诗便也尽可能地用客观的态度去对记者说出自己关于这部电影的想法,他日正式上映之后,才能更稳妥地在刷新商业票房成绩的同时,也仍然能兼顾得住“文艺”的一点高度。
鱼与熊掌素来不可两者兼得,但是吃完一个再吃另一个,倒也不会有人太过计较你吃这个之前吃过了什么东西。
帮着这两个说话烫嘴的广普青年解决掉记者,李思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当即就忍不住给他们两个的肩膀各自来了一下清脆利落的响声。
这两人倒是不痛不痒,嘿嘿赔笑着互相稍微拍打了一下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之外,这就是去准备拍灵堂对峙的那场戏了。
看着李思诗也开始了化妆,刚刚简单巡视完一圈的导演刘济祥十分满意地一点头:很好,他剧组里的其他人要是也有李思诗那么“识做”就好了。
一路顺利地来到了最后一场需要大批量群演的戏,导演刘济祥带着团队躲着角落里准备拍摄——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为这一场戏排练了不少次。
剧组的街道临时借用申请压根就没有批下来,而这一场结尾的群戏又是这部电影里最最为之爽快舒畅的地方,于是导演刘济祥这就是继续生起了他一贯以来的小心机,有得拍就先拍赶快派,没得拍就赶紧转移阵地另找地方继续开拍,总之耗时越短那就是越好。
甚至为了这一场戏,刘济祥还特地给自己弄了个“替身”,一有像上次拍当街互砍那场戏那样有阿sir闻风而来,他还能第一时间把替身推出去顶一回锅、先麻痹住阿sir和ada们的视线,然后赶紧带队扛着摄影机拍完尾场再回来“自首”……
想法是相当的鬼才,但这个草莽的年代做事就是这么粗粝,反正就是一个道理说到底:既然打申请他们也不会批,那么干脆就先斩后奏,封完路拍完戏再和负责管理这一片区域的人扯皮……
可惜的是,这场煞科戏实在动用的人太多,过百人围绕在一起列成方队呐喊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也超级容易引发真正见识过甚至经历过社团混战的市民恐慌。
这不,才假装有允许封路了十来分钟拍完男主角一行人设计解决大反派的戏,走入大街上混入方队前排接受主角特写镜头之时,前方已经呜哇呜哇地来了一群铁马,而那些穿着特制反光警服的阿sir,正是一脸严肃地看向了他们这边。
这次过来跟拍煞科戏的媒体是TBL一方,看到这样估计一会可能会挺劲爆的场面,赶紧就是跑去刚刚和警方交涉完的导演刘济祥这边询问情况。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我们就只是在拍戏,拍两三分钟就散队走人,结果阿sir们来到就好像真的好像是抓贼一样提防我们,还想着要call总台请求支援……”说是如此说,刘济祥脸上倒是一副知错不改的无奈神情。
毕竟这年头拍戏都是这样来,他们的申请审批不过然后直接上街先斩后奏,阿sir们则是按照报警电话带队赶来做个样子,和剧组这边交涉一下做点管理动作——大家都是为了揾两餐的打工人,互相行个方便就算了事。
眼看导演那边似乎已经和警方交涉得差不多了,零星留守的场务人员立刻冲面包车这边打了个手势。
因为化妆师去方队凑人头兼且整理男主角和配角们的妆容去了,缩在面包车里自己补妆贴睫毛的李思诗摘下额头上卷刘海的粉色小圆筒,再对镜看一眼自己的妆容没有问题之后,这便是赶紧跑下车来到扮演男主角的程尔健旁边站好位,等待着最后一组镜头的拍摄。
虽然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许可”,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刘济祥还是奉行一贯以来的快刀斩乱麻式拍摄节奏,眼看演员们已经全部就位,一声令下带着摄影团队相应着前方演员方队的前行而倒退,继续一条过了这一场算得上“大场面”的煞科戏。
“3、2、1——OK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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