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看见是侄子一家三口难得一起上门,李老夫人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声。
自打认回李思诗这个亲孙女后,李老夫人也就熄了想要给儿子收养侄孙的心思,偏偏吴尉生这个侄孙又不是很安分,日常以表哥的身份来处理李思诗的那些追求者,然后明里暗里纠缠李思诗不放——这司马昭之心,已经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那个从辈分上说是她远房外甥女、实则从年龄上来算两人更像闺中密友的潘玉妙回国之时,赶紧就以帮潘玉妙和她儿子加强交流的借口,让李思诗去接触另一个虽然血缘关系更远、但为人也更加靠谱的表哥荣珏章了。
而荣珏章也不负所望,一路护着李思诗在娱乐圈里闯荡,和吴尉生一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之后李老夫人便是花了些时间和功夫,联合李锦豪一起把吴尉生一家放置到了家族产业里的某家公司里面,于是吴成材就带着吴尉生一起在这家公司里和他们聘请来管理公司的专业人士较劲折腾,只留武浅静一个人以侄媳妇之名,时不时就来李家大宅这里讨好李老夫人……
原以为侄子一家最近已经消停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今日突然一家口一起齐齐上门——李老夫人心里顿时暗笑一声。
养着他们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不知道这个侄子一家的性子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眼见李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人,武浅静第一时间就是以侄媳妇的身份上去嘘寒问暖了几句,一派对她老人家的身体异常关心的模样。
“医生说我最近身体很好,思诗又特别的省心懂事,工作那么忙都还记得给我求平安符……”李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略微抬起眼眸,“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既然姑妈你这么说,那我就直接说了——”武浅静冲吴尉生那边使了个眼色,吴尉生立刻会意地把手里的鉴定报告递了过去,“说起来,这事还是有关思诗的……”
“噢?思诗怎么了?”李老夫人狐疑地看着这人。
深呼吸了一口气,吴尉生这才是小心翼翼地把鉴定报告打开,“姑婆,原来思诗表妹她、她其实不是伯父的亲生女!”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李老夫人闻言,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尽管心里无比惊骇,李老夫人在表面上还是竭力保持了一个平静的姿态,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一般,表情惊疑又带着两分讥讽。
看李老夫人这副模样,吴成材赶紧就是接上了吓得不敢再说话的儿子的话头:“姑妈,这是真的,我们尉生之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偷偷弄到了豪表哥和思诗的头发去化验,这份就是刚刚出来的鉴定报告,上面很清楚地写着豪表哥和思诗并非是父女关系……”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仆街把李思诗疑似是李锦豪私生女的事传了出去,但收到这份亲子鉴定的报告之后,他们反而是更加激动了起来——好了,原来李思诗压根就不是李锦豪的孩子!
换句话说,极有可能就是李思诗和周佳娴两母女估计为了攀附豪门,暗中用了什么法子来冒认是李锦豪的血脉,把李锦豪和李老夫人都骗到了,这才得以入门……
这么一算来,市面上那个假消息流传得越广,可能就对他们越有利——李老夫人和李锦豪双双被李思诗和周佳娴这对心机母女欺骗日久,而他们一家则是拿着新鲜出炉的鉴定报告过去,狠狠地揭穿她们的真面目……
啧啧,仿佛已经能想象得到李思诗和周佳娴这对心机母女被暴怒的李老夫人扫地出门,然后李老夫人悔不当初地把他们一家口接回大宅一起住的美好未来了。
要是李锦豪也是个有良心的,知道他们一家才是好人,到时松口说把吴尉生收在他名下做继承人……那就最完美不过。
吴成材一边说一边想,嘴角都几乎要挂上了一丝扬起的弧度。
然而令吴成材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说出李思诗在亲子鉴定的报告上被断定是和李锦豪并非父女关系时,李老夫人手中茶杯猛地就掷到了他的脚边。
被那滚烫的茶水一溅,吴成材差点没跳起来:“姑妈?!”
“你儿子不懂事一时糊涂我都忍了,你都几十岁人了,还和他一样糊涂!”李老夫人捂住心口,一副被智障后辈气到了的样子,“思诗是阿豪的继女,他们两个做那个什么亲子鉴定——肯定就只能做出不是父女关系的啊!”
“啊?难道不是因为姑妈你以为思诗是豪表哥的私生……”武浅静话还没说完,立刻又被李老夫人的怒目而吓退了,只能赶紧是改了个口风,讷讷说道,“所以、所以才会让佳娴表嫂入门的吗……”
“你们这个,一日到黑都在乱想些什么东西!”李老夫人越发生气了,“我阿豪钟意阿娴,那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我这个做人家阿妈的当初鬼掩眼棒打鸳鸯,害得他们两个分开了那么久,如今他们两个难得重逢,这就是上天赐予他们两个的缘份!”
“阿娴和思诗都是好孩子,你们再在这里挑拨离间的话,别怪我不念你们死鬼老豆的那点情谊!”
好端端的告密变成了卖蠢,吴成材一家口面面相觑,然后又在看见李老夫人的怒容时深知不妙,赶紧就是找借口准备开溜了。
当然了,在他们临走时,吴成材倒也是不忘再给李老夫人透露一个消息,企图以此挽回那么一点点印象分:“姑、姑妈,今日市面上不知道为什么流传出了思诗是豪表哥私生女的事……”
“如果你老人家怕这事影响豪表哥的名声的话,最好就是和豪表哥好好谈谈,到时无论是澄清还是压下消息,都得抓紧时间……”快速说完这么一句,吴成材就急忙带着妻子儿子一起溜之大吉。
看着客厅的大门被佣人关上,强撑着不露出端倪的李老夫人此刻便是猛地捂住了心口,目光紧紧盯着茶几上那份鉴定报告,脸色苍白得吓人。
“小姐,药来了,先吃药缓一缓再说!”以拿药为名悄悄去给李锦豪打完电话的何姐回来,先是屏退了其他的佣人,然后就赶紧帮着李老夫人用水送服了药。
一边帮李老夫人轻拍后辈,一边轻声哄着,好一会才是让李老夫人稍微平静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李老夫人缓过了神,声音都带着悲切。
“小姐,或许这份报告有问题呢,当初我们那份报告可是在国外做的,这种新兴技术,港城这边也许还未能做得很好……”何姐连声劝慰道,“又或者是因为尉生少爷是偷偷弄的,所以拿错了检验用的头发……”
“我们可以再多检验几次,不能只看一面……”何姐想了想,又道。
李老夫人目光茫然地看了何姐一眼,渐渐露出了一个苦笑来:“你说得对,不能只看一面。”
“那我们是?”何姐连忙追问道。
“也许不是尉生弄错了,而是我们弄错了。”李老夫人摇摇头,“不过,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都不需要再做了。”
“我们当初怕走漏风声,所以是去了阿豪的一个朋友开的鉴定机构做的……”李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心里已经是有了几分明白,“如果阿豪反应得‘及时’的话,让他这个朋友稍微修改一下鉴定结果似乎也做得出来,毕竟他有着这间鉴定机构的一部分股份……”
她甚至都不需要怀疑是周佳娴和李思诗的问题——在这几年的接触里,李老夫人自问她还是能认得清楚这对母女的本性的。
而且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唯一能在第一份鉴定报告里做手脚的人,就只有她的亲生儿子李锦豪。
知子莫若母,李锦豪这么做,很大概率就是为了创造一个让她和周佳娴、李思诗两母女好好接触的机会——如果能瞒到她两脚一伸的那时候固然是最好,但如果在中途被发现,也能靠着那些在日常相处中处出来的感情,增强周佳娴和李思诗留下的筹码。
“小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何姐试探着问。
李老夫人阖了阖眼,不愿再看茶几上的那份鉴定报告:“你收好它吧,今日的事,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何姐心里一松,轻声应了一声,正打算把茶几上的鉴定报告收起来时,李老夫人忽然又出声喊住了她。
“小姐?”何姐不解地抬头。
李老夫人摆了一下手:“这份鉴定报告太重要了……我得亲自收好才行。”
看着李老夫人沉默着拿起鉴定报告然后又拖着仿佛无比沉重的身躯往楼上走去,何姐十分担忧地跟在后头走着,心里的复杂情绪亦是一点都不比李老夫人少。
她是李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一辈子没有成家,所以也早就把李锦豪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看待,早些年李锦豪那个沉郁的模样看得她和李老夫人都无比心疼,直到后来周佳娴和李思诗来了,这个家方才是变得像一个“正常”的家……
即使这份幸福可能是假的,她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个家回到昔日那个支离破碎的样子。
李老夫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我何尝,又不是和你想的一样呢?”路过书房的时候,李老夫人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何姐下意识地顺着李老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她所望着的,乃是书桌旁边的柜子方向。
而柜子上方,除了零零散散摆放着李老夫人、周佳娴和李思诗的一些照片之外,正中央的位置就是摆着一张在那年婚宴上拍的全家福。
曾几何时,在国外那个家,这个书桌上是那么的空荡寂寥,除了一本本颜色浓重的大部头书籍,就是儿子埋首伏案的瘦削身影。
但眼前所见,却是如此温馨的色彩缤纷,无论是那勾画着备忘语句的日历、还是那个被主人遗忘在茶几上的粉色猪仔保温杯——思诗这孩子,肯定又是昨日回来找爹地“补课”时,忘记把水杯带走了……
山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拂而入,书房里挂着的平安符风铃叮叮当当,依稀能从这样清脆悦耳的声音之中,记起那个声音如这风声温柔的少女在繁忙辛苦的工作之余,特地转去了山上的神庙里为家中老人求一份平安的心意。
李老夫人苦笑一声,抱着鉴定报告一步一步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颤着手把保险箱打开,李老夫人取出了从前的那份鉴定报告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再把手里这份新的鉴定报告压到了保险箱最底下之后,方才是把昔日那份鉴定报告放置于其上。
“一个家……能聚在一起,靠得是‘情’,而不是‘缘’。”如果这是一场错误的遗憾,那么就从她这里开始,也从她这里结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