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尽管这句话给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李思诗还是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直视这个古叔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反问回去。
手腕上被紧抓的痛楚, 似乎也给了她清醒的力量。
但很快,又被终于寻到机会的荣珏章一把拉开——不过纵使如此, 手腕留下的淡淡红痕也是在证明着此时此刻的一切, 并非只是一场奇诡的幻梦……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一切事情……你是不是, 会考虑帮我?”古叔被拉开之后,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个如梦初醒的神情, 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李思诗的脸。
李思诗垂了垂眸, 然后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不能、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这么大一间老字号酒店,就连荣珏章这种本身有家底而且他自己也挺能赚钱的人都不能帮得上忙,她又何德何能去拯救?
听到李思诗这个回应,古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一时心急, 唐突了……不过, 事已至此, 当年的那些事,也应该是把它们全部跟你说出来……”
眼见他一副差不多接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李思诗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你请说。”
看着李思诗那强自镇定的样子, 荣珏章无声地用自己的手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
独属于人的肌肤的温热触感, 从与之触碰的手背上传来,那样细微的温热仿佛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力量,一下子就驱散了她心底里那些迷茫和不安的凌乱情绪。
在这一瞬间,李思诗不由得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荣珏章能费心陪她再走这一趟花旗之行。
古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放眼望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忽然就是表情复杂地笑了一声:“说起来,这好像就是当年的那张桌子——而现在距离当年,大概也有一十年了吧……”
说到这里,古叔又顿了一下,接着便是问了李思诗一个仿佛是和他要说的话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今年几岁了?”
“20岁。”虽然有些奇怪,但李思诗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甚至还在他探究的目光里继续补充了更详细的数据,“我是农历正月十五的生日,新历就是国际标准的2月14日,寮街那些算命佬算命婆都说我的命生得又好又坏,日子好命格好,可惜就是容易犯桃花……”
“有没有人说过,比起你以为的你那个‘亲生老豆’李锦怀,你这个气质更像另一个人?”古叔缓缓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来。
说着,他便是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钱夹,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一张黑白合影指给李思诗看:“你看看,比起李锦怀,你是不是……更像他?”
李思诗和荣珏章下意识地顺着古叔的指向望去,只见这是一张三个少年人在某处草坪上的合影,最左侧那个明显就是年轻时的古叔,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对看五官明显就颇为相似的少年人。
不过,这样相似得显然有血缘关系的五官,却是因为气质的加持,就区分开了文雅公子和花花公子的差别。
姿态有点吊儿郎当地站在中间的,是她不太愿意提起的生父李锦怀——也许现在,“生父”这两个词也得是打个问号了……
至于站在最右侧看起来一身书卷气、一看就是长辈眼中听话乖孩子的,正是她如今的继父李锦豪。
而古叔所指的那个说她“更像他”的人,就是站在最右侧的李锦豪!
“他们两个人是堂兄弟,我长得像谁都不出奇,严格来说,我的相貌是更像我妈咪年轻时的。”李思诗再一次忍住心里的复杂情绪,轻轻摇了摇头。
“是呀,如果你不是长得很像你妈咪年轻时的话,我刚才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震惊……”古叔稍微回忆了一下前面自己的失态,再联系一下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不由得便是有点唏嘘地感叹一声。
他对李思诗认识李锦豪的事,倒是没有什么细究的心思:说白了,李思诗的母亲周佳娴和李锦豪当年那段跨越阶级的恋情,在港城那边闹得还是挺轰烈的。
而李思诗如今貌似就跟着她母亲回了港城生活,那么就算周佳娴不和李思诗这个女儿说年轻时候的事,也少不免会有某些不怀好意或者是单纯想看戏的八卦人,寻机会故意和她说道说道当年事。
只是古叔不知道的是,李思诗认识李锦豪的原因、经过以及两人如今的关系,并非是他所猜想的那样“简略”和“简单”。
“言归正传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你又知道多少?”李思诗呼了一口气,目光带着寻根问底的探究之色,“又或者说——Uncle K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看李思诗的神情大有“现在给你面子就还喊你一声Uncle K,要是你不懂得接的话就要翻脸”的沉郁压抑样,感觉自己被无意卷入了一场陈年秘辛的荣珏章深深地叹了一声,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变成了看似轻握但却难以挣脱的抓握。
表面上看起来整天都像颗小糖豆的李思诗,唯一就是对“生父”这个角色忌讳莫深——不过这也难怪,任谁在十几岁的时候碰到这么一个抛弃妻女跑路的父亲,谁会不恨?
尤其是李思诗和周佳娴乘坐的那条船还遭遇了意外,两母女几乎是死里逃生一般艰难地逃回港城,而且李锦怀后期也没有任何动静,最后一次知道他消息时,就是他生意失败心脏病发客死异乡的那次……
即使不知道这当中李锦怀还对李思诗做下更恶心的贩卖之事,就光凭明面上那抛弃妻女独自跑路的事迹,但凡是个正常人就都得唾弃李锦怀一番。
所以,李锦怀就是李思诗最不愿面对的一个“黑暗面”。
特别是作为继父的李锦豪那么疼爱她,也那么疼爱周佳娴这个失而复得的初恋情人,而且李老夫人也是把她当成了亲孙女一般疼爱无限——这就更无时无刻地,会让李思诗认为自己就是一段美满故事中最“失败”的那一部分。
但如今,突然有人说,她有可能不是这段美满故事里“失败”的那一部分,而是被混乱的前尘旧事所掩盖住真面目的一颗明珠的话……这教她如何不会为之癫狂?
如果是真的,她的所有遗憾便能一一完满。
如果是假的——那么,赋予她希望又给予她绝望的人,又何其残忍?
反正荣珏章代入自己想一想,那都是有点想动手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人的意思了——所以他才会在发现了李思诗的情绪异样之时,赶紧从原先的“安慰”姿态改成了“劝慰”提醒,免得李思诗一个激动,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说起来,这件事在我心底里埋了那么多年,如今有机会说出来,我也很高兴……”古叔苦笑一声,缓缓开始讲述起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以李思诗的年龄为界,古叔所回忆的时间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21年前。
也就是周佳娴在长期收不到远赴花旗求学的李锦豪的回信之后,被留在港城的李锦怀故意带到花旗的那一年。
当年的李老夫人和李锦怀里应外合,让周佳娴误以为在外求学的李锦豪变心,恋上了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但原本只想拆散这对小情人的李老夫人说不知道的是,李锦怀在骗得周佳娴看到李锦豪和富家千金同行的一幕之后,故意作出一副真心为两人着想的样子,说是会帮周佳娴偷偷约李锦豪出来问清楚,然后就骗着人来到了一个家里开酒店的朋友这里休息。
而这个朋友,就是当初还只能被叫“古少”的古叔。
趁着周佳娴情绪不稳,李锦怀就故意在其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哄着她喝酒消愁把人灌醉,然后把人送到了安排好的一楼9号房。
等另一边让古少帮忙约的李锦豪过来之后,他又是作出了一副很有兄弟义气的样子,和相思成疾的李锦豪说了不少周佳娴的情况,并且还说周佳娴在港城那边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读完书回来,把李锦豪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直把他当作是真心实意地帮着自己照顾女朋友的好兄弟。
再然后,李锦怀就是安排了当时的古少出马,私底下和古少说李老夫人其实有心拆散李锦豪和周佳娴,于是他决定帮堂哥和未来堂嫂一把,借古少家的场地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到时李老夫人就不能再拆散这对有情人了。
当年的古少是个软性子的烂好人,哪里能知道李锦怀这样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被他花言巧语糊弄了一番,拍着胸口答应了下来,这就是把被李锦怀灌醉的李锦豪给扶了上一楼房间。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称自己还有点急事要离开处理一下的李锦怀,在这时却是去了外面夜店,预计着为他的恶毒计划加码,寻找一个“李代桃僵”的对象。
他的算盘不但打得“好”,还打得相当之毒:除了他打算趁机占据周佳娴清白之外,还要找来一个应召女郎回来,同时毁了一直在为初恋情人守身的李锦豪!
最好,还是到时能看准时机带上周佳娴一起,把这个让他羡慕嫉妒恨多年的堂哥抓奸在床,一举以绝后患。
这样一来,他不但能把周佳娴这个让他垂涎已久的陋室明珠抢到手,还能毁了李锦豪的爱情和人生,报复他多年被这个一切都和他做对照组的堂哥的“欺压”之仇!
“当时李锦怀其实找我开了两个房间,一个6号房,一个9号房,而以一楼的格局来看,这两个房间正好相对……”古叔回忆着,又道,“李锦怀当初,是给了我6号房的钥匙……”
“但是我那时身形瘦小,扶不住醉得厉害的李锦豪,在上楼梯的时候就不小心把李锦怀给我的钥匙掉在楼梯转角了……不过我当时也开始帮着打理家业,所以我身上其实还有全部房间的备用钥匙……”
“我自上而下瞄了一眼看到那个钥匙的挂牌貌似是9,所以我就把李锦豪送去了9号房……”
说到这里时,古叔忍不住就是为当初又傻又天真的自己而叹息一声:“当时我还感叹说李锦怀这个死仔包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对兄弟还是挺好的,这么真心又用心帮忙他堂哥对抗家里那个要棒打鸳鸯的老太后……”
结果,原来只是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