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中的皇帝和关东的藩王都心里有鬼, 所以在各方默契下,声势浩大的高庙事变犹如烈夏的暴雨,来的时候轰轰烈烈, 去的时候一干二净。
关中的黔首们就算想看达官贵人的笑话, 可是比起晦涩的政治和怪力乱神,他们更爱聊聊哪家的关内侯新纳了位年轻的美妾, 哪家的彻侯又有不孝子闹出笑话,在斗鸡场外撒泼耍赖。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养好伤的晁错便准备给刘瑞交差……顺带改善下自己在皇帝那儿的风评。
“这些都是真的?”刘启听完晁错的话后面无表情地敲击着桌案,那一声声脆响听得晁错寒毛直竖, 但又不敢抬头去看君王的脸色。
“臣不敢担保自己说得句句属实, 但是臣与陛下的后宫无冤无仇, 没有理由污蔑陛下的良人。”晁错的说辞早就在养病时被打磨得天衣无缝,声音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陛下与臣的计划里最大的意外便是昌平长公主经过内史府衙,导致丞相委托长公主告之太皇太后。臣在事后查过,长公主的马夫曾在事发前见过长陵田氏的奴仆, 并且在事发后以老母病逝为由,向少府和长公主詹事告假。”
晁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刘启, 继续说道:“巧合的是, 马夫的妻子是长公主之女的傅母,而且听长公主府里的奴仆所说, 当日就是她在撺掇长公主参拜高庙,说是有高皇帝的保佑, 长公主和周姑娘一定能如愿以偿。”
刘启知道自己给阿娇封了翁主后, 他的异母妹妹也动了心思, 所以往长信宫跑得更勤, 试图让薄姬心软地给周姑娘一个翁主的名分。
由此看来, 她带女儿参拜高庙也是事出有因,但是……
“为何是王氏姐妹?”刘启想过很多可能,如梁王还未放弃野心,吴楚两地和刘肥(刘邦的庶长子)的齐国一系,刘长(刘邦的庶幼子,吕后的养子)的淮南王一系也没放弃关中大位。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竟与自己的后宫有关,而且还是最不可能的王氏姐妹。
你说栗姬,程姬,还有贾姬掺和其中都比王氏姐妹来得靠谱。毕竟栗姬是皇长子,皇次子,以及皇三子的生母,而程姬的远亲程不识在军中也有一番作为,贾姬更是松溪贾氏女,与贾谊可是未出五服的远亲……
她们三儿虽无搞事的理由但也比王氏姐妹更有搞事的资本。
可是以刘启对晁错的了解,他要是没确切证据也不会来过来见他。
“证据呢?”
“臣不敢越界调查宫里的事,所以与廷尉大人一起调查了下近期的流言,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
晁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刘启分外火大:“别在朕这儿浪费时间,大王良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这般畏缩。”
“臣……和廷尉在关中的勋贵之家间听到宫里流传出小王良人梦日入怀的话,说是尧舜降世,此胎一定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刘启弯了下嘴角,讽刺道:“合着朕的十一个儿子,包括小王良人所出的公子越都是这再世尧舜的脚下泥。大王良人这是要废掉朕的发妻嫡子,将小王良人和未出生的公子扶为正统?”且不谈薄姬尚在且薄皇后并无过错,就是薄姬去了,刘瑞废了,他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或不知男女的胎儿当太子,重现幼主继位的悲剧。
刘启对自己的身体很没信心。
先帝的身体比他更好都只活了四十七岁,他在登基前就有头疼胃痛的毛病,如今也是三十好几,快做大父的年纪,能够撑到刘瑞及冠都已算是上苍保佑。
让他等个更小的孩子继位?
那这天下到底姓刘,还是姓王?
“虽然还没宫里的情况,但是那些放出谣言的人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与长陵田氏有关,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事已至此,就算王氏姐妹参与其中的荒谬性再高,刘启也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
“并且王氏姐妹的异母兄弟,长陵田蚡已向燕国送去聘礼。”晁错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悄悄道:“臣去宗正和奉常那儿求证过,说是在卯月之后就有燕国使者过来商议乡主的婚事。”
晁错说罢还贴心道:“恕臣直言……王氏良人的母亲臧氏可是燕王臧荼的孙女。当年高祖带兵讨伐臧荼,虽是将其成功捕杀,但有一子逃亡匈奴,而且与奸佞们一起挑拨燕国与长安的关系……”
要知道在刘建(刘邦的第八子)以前,时任燕王的异姓王没一个有好下场。
而燕国与关中往上走个一百年可是有着二十万人的血海深仇,加上燕国与代国一直都是直面匈奴的倒霉户,所以与关中的感情不能说是水深火热,但也称得上貌合神离。难怪从高祖到今上都得安个赵王去监视二者,防止燕代哪天又来陈豨卢绾。
不过……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臧衍叛逃时,王氏姐妹的母亲还未出阁。”刘启也不是晁错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白痴,尤其是与自己的枕边人有关,更是得慎重一二。
万一王氏姐妹真的与匈奴有关……那他岂不是与匈奴细作同床共枕了好几年,光是想想就令刘启头皮发麻。
“臣不敢断定宫里的良人与匈奴人有关,但是臣与廷尉调查了当天的所有人后,唯有这条线索比较古怪,还请陛下责罚臣的无能。”晁错深知假话变真的最佳方法就是给多疑之人留下想象空间。
果不其然,晁错走后,刘启召来河间王太傅卫绾,脸色阴沉道:“你与上大夫袁盎一起去趟燕国,替朕查明些事……“
卫绾谦卑地跪在一旁,虽因皇帝的吩咐瞳孔地震,但也没说写不该说的话,而是记下皇帝的吩咐后悄悄退下。
嘱咐完卫绾后,刘启盯着对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随即示意宦官令上前:“去把士师叫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宦官令走后,一位年老的宫女很有眼色地上前,听见皇帝声音冰冷道:“去查查内史近日见过什么,收过什么礼。”
“能把死了几十年的人给挖出来顶罪……朕倒要看看谁在指导这场好戏。”
…………
……
“啊嚏!”正在听课的刘瑞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窦婴停下授课:“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彼时正是烈夏,刘瑞却打了个喷嚏,倒是让殿里的宫婢都紧张起来,生怕被大长秋责罚。
“无事!应该是烈夏的蚊虫太多,导致我鼻子发痒。”刘瑞拧了下鼻头,让宫女捧来香炉艾草,燃起后在心里嘀咕谁在骂他。
数日后,王娡与王儿姁的弟弟田蚡发现自己派去收买达官显贵的家仆被长安市令和廷尉属官轮番叫去问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暴露,于是在情急之下送其出城,然后又派游侠将其截杀。
好巧不巧的是,田蚡派出截杀家仆的游侠刚得手就被刘启的人逮了个正着,然后交由郅都审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