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本想回到关中就召集博士翻译带回来的儒家经典, 也算是在科举前拉一波儒家的好感度。可是在孔宅外的冲突让他没法继续原来的计划,只能锁好未撬开的青铜盒子,打算等儒家先低头后再作顺水人情。
“我算是明白从始皇到高祖为何都那么讨厌儒家。”因为太子宫的要职不全, 所以廷尉张欧被派来协助。
堂堂九卿,刘启当太子时的《汉律》老师, 如今却给刘瑞打下手,这绝对称得上大材小用。可是因为太子宫选拔官员一事,长安里的学生数量急剧上升,子钱商人与彻侯们也是看到了下注的机会, 于是给贫寒学子拼命挖坑。
这才需要廷尉出面制止这种不良风气, 以免丢了太子乃至陛下的脸。
“张公(张欧)是治刑名家,明面上也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偏好。”晁错得知科举的负责人是谁后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 知道法家不至于被疯狂打压。
按理说,最有可能接手科举一事的莫过于太子的二傅一詹, 不巧的是三人都与晁错不对付,自然不会给法家学子好脸色。尤其是田叔与窦婴,一个信黄老, 一个信儒家。若不是辕黄之争让两家的关系跌入冰点,估计他们能联手把法家给挤出去。
郅都同样松了口气, 谨慎说道:“看来太子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在陛
当然, 刘瑞肯定不能明晃晃地说怕田叔与窦婴把法家给挤出去,人家的漂亮话是“举贤不避亲, 但恐民间议为佞幸者。”
西汉政坛里的佞幸之臣可是活靶子与昙花一现的代表。
田叔和窦婴虽有扶持后辈的愿望,但是被刘瑞扣了个“恐成佞幸者”的高帽后也不得不同意张欧的上位。
如此一来, 各方倒是省了汲汲营营的功夫, 能一心一意地准备考试。
“也不知太子要考什么, 会让谁来阅卷。”晁错揉着紧绷的太阳穴,越发摸不清汉家太子的古怪脾性,甚至觉得跟太子共事的头疼度不亚于向皇帝回话。
表面看来,刘瑞是隔代遗传的典范,和先帝一样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但是搁在被刘瑞坑过的晁错眼里,好脾气是刘瑞用来迷惑人的假象。他要是跟陛下说太子是个好脾气的人,后者只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原以为高庙事后,太子会对法家抱有恶意。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晁错抿了口酒,就差把“感谢儒家在刷太子的好感度上拿到倒数第一”写在脸上。更妙的时,听说墨家的那位赵非乐成为门大夫后,窦婴还特意进了次宫,然后被窦太后勒令回家静心。
虽然不知窦太后与窦婴说了什么,但是在太子看来,这就是窦婴想对他指手画脚的征兆。
别看太子脾气不错,但是一个能给晁错挖坑还成功的储君绝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他会迫于现实地听从天子,两宫太后,以及薄皇后的话,但不会对其他人的冒犯视若无睹。
至于窦婴……
呵!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叫薄昭,而上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叫吕禄。
郅都没有回应晁错的话,而是抿了口酒水淡淡道:“丝公在太子回来的第一天就邀丞相去面见太子,估计是把鲁儒弄出的屎摊子给摆平了。而在丝公离开后,申公(申培)也出了趟远门,并与公羊派和齐诗派,韩诗派的弟子聊了许久,估计是在想法子给太子递台阶。”
毕竟这事闹得淮南王和吴王都有所反应,借机在关中的脸上猛踩一脚。儒家只要还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得想法子向关中认罪,否则事情越闹越大只会让整个儒家都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而这在秦二世时就有例子,几乎让儒家的百年心血功亏一篑。
“可惜了……”郅都听到袁盎拜访太子的消息时就知道这事肯定会不了了之。
相较之下,晁错却是早有准备:“这点小事就想拉儒家下马未免也太心急了。”
“别看陛下和太子打了儒家的脸,又重用我等,可是你瞧始皇给扶苏的配置,高祖给惠帝找的老师,再看看先帝在时对陛下的安排,就知道儒家从未跌出政治的核心圈子。只是他们太不争气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好牌打烂。”晁错说到这儿,脸上划过一丝嫉妒:“开拓之主会找守成之君,而守成之君莫过于仁德之君。”
“法家太严,黄老太懒,墨农杂家都上不得台面。扒拉一下,可不就儒家最适合。”这就像是争气的老子摸不准儿子正不争气,但又怕他想创业而把家底赔光,所以得找个老师规范一下。
当然,如果晁错知道一千多年后的某个朝代按照这套流程打出了“历史最怂”的名号后,就不会觉得让儒家接替法家或是黄老家成为主流乃至唯一的学派是件好事。
亦或是说,如果让西汉的儒生得知一千年后的大宋儒生都是鲁儒的德行,估计会一边吐血,一面让宋朝的皇帝清醒一点,然后为儒家一去不复返的名声泪流满面。
这也是刘瑞在用不用儒家上显得很纠结的主要原因。
毕竟从现状来看,除了鲁儒那个搅屎棍和辕固生这种忽略情商,时刻想着杀身成仁的存在,儒家里还是有不少能臣的。并且从胡毋生到董仲舒,再到申培和韩婴都是桃李遍地的仁师义士。
可以说,没有儒家的努力,寒门出贵子也只是戏言,刘瑞也不可能打破阶级对知识的垄断,以及外戚勋贵对朝廷的垄断——因为黄老和法家都没有走进民间,还是维持着礼不下庶民的高傲姿态。
所以在黄老家和法家意识到他们必须脚踏实地前,刘瑞必须重用儒家。
但又怕跳出个辕固生第二。
“哎!要是儒家能把鲁儒踢出去就好了。”刘瑞不免头疼道:“这群原教旨主义者真是进步之癌。”
更烦的是,这群人大都是小地主出身,一旦上位就会造成宋真宗后的士族门阀和弘治中兴后的士大夫绑架天下的恶果。
儒家内部也不是没想过弄死鲁儒,然而只要儒家存在,原教旨主义就不会消失。
而且不仅是在儒家,墨家法家乃至医家都有这种现象。
硬要说百家里谁不会原教旨主义所绑架,那便只有小说家吧!
毕竟只要XP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的。
李三瞧着刘瑞头疼的模样,也是躬身等了会儿,待刘瑞的表情缓和后才轻声说道:“家上,阳陵的场地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要过去一瞧。”
“去吧!正好散散心。”省得他想鲁儒的事。
阳陵距离中心城区有三四十里(2公里),但是考虑到清道和准备工作,刘瑞还是报了远行,省得没法在宫门落锁前回来,和刘启一样被廷尉公开处刑。
虽然阳陵仅仅动工了四年,但是考虑到皇陵的动员之大,负责的官员之多,以及之后要迁徙上百户富贵人家来此,所以在刘瑞到时,这里已有县的规模,甚至出现了酒肆和商业区。
刘瑞没记错的话,阳陵建成后一度成为距离关中最近的商业县,看来刘启的徙陵政策是以富商为主。而从正史的进程来看,阳陵的居住者应该是关东和江淮一带的富商。毕竟他们在七王之乱里不可能没出钱,所以等七王一败,关中的大帽子一扣,他们就得乖乖搬家。
“见过太子殿下。”主持科举的虽是张欧,但是负责场地建设的却是刘瑞的老熟人汲卫。当然,考虑到汲卫有两个儿子,一个外孙准备下场,所以为了避嫌,主考场是由大匠负责,他只负责考场周围的歇脚之地。
是的,你没看错。
贴心的刘瑞连寒门子弟的落脚之处都想好了。虽然这些落脚的驿站仅为通过第一场考试的学生开放,但是这一消息在关中传开时,不少学生,尤其是以贫困生居多的儒生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高呼太子仁德,同时对鲁儒得鄙夷之情愈演愈烈。
MD,你说太子不知礼,可是一个为学生考虑到如此境地的太子是不知礼的人吗?分明就是你上赶着去打太子的脸,当着黔首的面让太子下不了台才会倒打一耙地污蔑太子。
真是丢尽儒家的脸。
好在太子不计较,否则光是落井下石的人都够儒家喝一壶的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保持面上的平静。
刘瑞在少府属官的带领下参观了主考场和考生落脚的地方,以及在科举结束前考官暂住的地方。
为着这场从未有过的考试,汉家的那群抠脚博士们也振奋起来,决定借此扬名立万,青史留名。
而对那群已经辞官的前任博士而言,瞧着那群不如自己的人能在天下学子前露脸,甚至作为第一场科举的改卷官而青史留名无疑是嫉妒的要死,同时也让汉家博士的含金量直线上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