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是个脾气不错的人。毕竟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大学生, 受的教育也是“不惹事,不生事”的那套。即便是在封建王朝里生了十几年,他也没有被本地的思想彻底同化, 所以从椒房殿到太子宫,从宣室殿到尚冠里都没人否认太子是个好脾气的人。
而现在, 这个好脾气的人瞧着脚边的唾沫, 面无表情了一会儿, 慢慢笑道:“有种, 有种。”
别说是袁盎,就是一旁的李三也没见过刘瑞露出这般表情,看向季心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个死人。
“孤没有折磨人的特殊癖好, 但也欣赏硬骨头的人。”刘瑞将椅子挪远了点。
袁家的下仆见状,也是赶紧将太子面前的石砖清洗干净, 一个个的都不敢出气,生怕碍了太子的眼。
袁盎见状, 更是想揪季心的衣领子让他清醒点。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着保住性命,居然在给他惹事。
刘瑞像是没有看见袁盎的焦急无措, 叹了口气道:“廷尉的狱卒都是好手, 死人的嘴里都能被他们挖出话来, 更何况是活人。”
“反正都是要被埋进去的,几百年后全是白骨,也不在意扔进去时完整与否。”刘瑞还是第一次放狠话,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就是不知他这样的白面书生放狠话能不能镇住对方, 可别弄得不伦不类的惹人笑话。
“孤也知道你这样的关中大哥, 硬骨头游侠是不会接受如此粗暴的威胁, 所以我们换个协议方式吧!”刘瑞盘点着自己手里的牌,想哪张能够打出暴击,哪张能够用于怀柔:“你的那些个小弟里没几人是正经出身吧!家里有老母妻儿的仗着你季心的名头招摇撞骗,打家劫舍。他们一死,你猜那些吃过亏的会怎么对待他们的亲属?”
彼时的关东还奉行着大报仇思想,虽然不至于在逐渐完善的官吏机构下屠人全家,但是让群孤儿寡母恶心得过不下去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还有你的好大兄季布。”刘瑞知道拿季心的游侠小弟敲打对方还不够,于是抛出自己的大杀器:“布公已死,但是他的名声还活着。”
“你说孤要是在你这儿挖不出有用的消息,会不会从布公身上挖挖你与吴王刘濞的关系?”
“竖子岂敢。”
“孤怎么不敢?”刘瑞本想把手里的漆具摔倒季心脚边,但是想想这一套漆具摔了一个就全部报废了,所以犹豫地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将其放好:“布公效忠于高祖时,孤的好叔公也没少帮忙平定叛乱吧!”
吴王刘濞虽然躲在封地不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与老熟人们断了联系。
高祖虽然招揽了曾为项羽卖命的季布兄弟,但是他一混成皇帝的野心家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季布兄弟,期间自然会派心腹监视这些降将。
别看刘濞对刘恒一脉很是不屑,但是对高祖这个带着全族兴旺发达的叔叔还是很尊敬的,所以高祖在重用降将时自然会让亲侄子监视一二。如此这般,刘濞能与季布兄弟搭上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怎么搭上吴王刘濞的,又是通过谁搭上吴王刘濞的,难道还要孤来挑明吗?”刘瑞本想用掘季布的墓来威胁季心乖乖听话,但是想到袁盎在这儿,周围又有太子宫的人,所压下挖人坟墓的可怕想法,转而将自己架到不得已的高度。
而季心则被刘瑞贬为借着兄长的光成为关中的游侠大哥,但却在一把年纪后给已死的大兄惹事,导致其被挖坟掘墓的混账弟弟。
“我大兄一生都为人仗义,岂是你这样的竖子可以污蔑的。”季心可以不顾死活,也能看着小弟被杀而咬牙忍着。但他不能对已故大兄的坟墓被挖而无动于衷。
兄弟两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季布说是季心的兄长,但更像是季心的阿父。即便是在季布死前也不忘为季心铺路,拜托以前交好的人多多照顾自己的弟弟。
可以说,没有季布的名气人脉,季心也当不成游侠大哥。
刘瑞知道自己是捏住季心死穴了,于是继续火上浇油道:“布公会被污蔑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关中游侠千千万,能被你当亲兄弟看的也就那么几个,余者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刘瑞提到小鱼小虾时丢给袁盎一个“你该明白”的眼神。
后者原本对刘瑞拿已死的季布来大做文章一事颇有微词,甚至觉得这种做法已经不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而是颠覆了死者为大的基本道德。
然而听了刘瑞的暗示以及对季心的指责后,他又觉得以刘瑞的身份还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再想想游侠们的一贯作风,以及那些招摇撞骗的人里多半有人打着季布兄弟的名号与吴王勾结,然后在季布的坟墓那儿藏了什么被陛下逮到。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害了好友的兄弟,更是让已故的季布名声受损,袁盎更是惭愧地低下了头,顺带摘下自己的官帽:“臣为奉常,又长殿下两辈,但却需要殿下指出臣的过错,实在是有负于陛下。”
“于臣不忠,于人失德,于儒失礼。”
“臣,已经不可再为奉常。”
说罢便向刘瑞跪下,行了个大礼后义正言辞道:“还请殿下送臣与季心去廷尉处以正汉律,立信于民。”
“公能知错便是吾等之福。”刘瑞对袁盎谈不上喜欢,但也不算特别讨厌。毕竟袁盎除了跟游侠们走得太近外基本没有太大缺点,当官时既不贪财好色,也不鱼肉黔首,甚至还在关中出钱资助那些买不起纸笔的贫困子弟,免费借出各家珍藏的古籍大作。
可以说,袁盎若是你的朋友,那一定是你的福气。但若是你地方上的官吏,那一定是黔首们的噩运。
“委任公的是父皇,对公给予厚望的也是父皇,您又何必向孤请罪呢!”刘瑞扶起跪地请罪的袁盎,语重心长道:“儒家以礼教天下,又愿大汉以礼治国。”
“而公受儒家之言,又为何严于他人,宽于待己呢?”刘瑞瞧着满脸通红的袁盎不断说着“惭愧”二字,也是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公与中郎将卫公相识已久,若能学的卫公的谨慎,又何愁不能报效君王,受人爱戴。”当然,这是在给袁盎画大饼。毕竟刘瑞还指望袁盎搞定满脸不服的季心,让其去吴国当探子,也算是为刘瑞的做空计划打开渠道。
毕竟那些商人再怎么能耐也很难见到吴王刘濞,更别说是对其施加影响。
而季心不同。
他跟其兄本就是刘濞的老相识,加上关中大肆搜捕游侠一事迟早传到刘濞耳中,所以让“逃亡”的季心去吴国一定能得刘濞信任,从而让刘濞相信关中的税收改革一定造成粮贱铜贵的美妙局面,然后走进刘瑞的陷阱里,向关中低价售粮的同时解决那些百越铜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