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孤来复盘一下刺杀案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把自己搓掉一层皮的刘瑞找来卫穆儿, 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首先是刘濞的宾客周丘。此人在刘濞伏诛后召集同党,试图刺杀皇帝陛下。”
“然后是栗姬的哥哥栗卿。他不知从哪里获得周丘试图刺杀陛下的消息,于是想借机除掉孤这个倒霉蛋, 然后把过错推到周丘头上。”
“是这样没错。”卫穆儿也顺势吐槽道:“说来也是好笑,在查到有第二批刺杀人员时, 所以人都怀疑这是栗家干的,并且连原因都是现成的。”
卫穆儿将刘瑞上下打量了番, 不知该感叹栗家的直击要害,还是庆幸刘瑞的获救使得关中成功避免了可能到来的大清洗:“不过在栗卿买通程将军一手提拔的卫士令,试图给周丘和栗家培养的刺客提供便利后,廷尉也顺势怀疑起程家。”
“毕竟要是家上走了, 栗家与栗姬所出的皇子都废了,那么程姬与江都王刘非确有可能谋得大位。”
在刘瑞当上太子以前, 刘启虽然先宠贾姬,再宠王氏姐妹。可是他的皇子里最受宠的还是刘荣刘德与程姬所出的江都王刘非。
熟读历史的都知道刘启的皇子里过半都是一言难尽的妖魔鬼怪,所以挑个好学好武的正常人也很不容易。
“这么看来, 栗卿干得确实不错。”设身处地的想想,刘瑞也宁可选择刘非为继承人。
刘荣刘德的母家都派不上用场,本人也才学有余, 勇猛不足。
汉家数代都以和亲规避匈奴风险, 但是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在大汉送了十几位“公主”后已经失去了遮羞布的作用,完全就是合法打劫的委婉说法。
如果让刘德刘荣上台,八成会是宋真宗第二。因此以刘启的性格真有可能选个秦武王式的君主放手一搏。
至于馆陶长公主……
“周丘委托栗卿的人给馆陶长公主送了四千两黄金,而绛侯那边则是查到绛侯之子贩卖军需的证据。”
“军需?”刘瑞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也值得周亚夫栽了跟头?”
说句极为政治不正确的话, 从古至今就没几个不贪军饷的将军, 区别在于贪得多少和处理赃款的手法是否高明。
以周亚夫的地位, 刘启就算烦死他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所以周阳到底卖了什么才会让周亚夫不惜犯险。
“这个就不是我能打听到的。”卫穆儿耸了耸肩,直截了当道:“你也知道贩卖军需的利益链是不能深究的。”
“往里查,中尉府,武库,少府,长安令,城门都尉,南军……”卫穆儿像报菜名一样一一数去,烦得刘瑞转移话题道:“说说周仁吧!李三只说周仁收了庶人刘安的土地金饼,并未言及周仁愿做引荐人的主要原因。”
“还有庶人刘安的子女。”提起那对真的做了冤大头的兄妹,刘瑞也是头疼无比道:“他们对自己的处境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吗?”要不是周亚夫多此一举,刘启也不会好吃好喝地养着刘安的子女,而是像对庐江王刘赐的子女那样干脆利落地废为庶人。
“有,但不多。”卫穆儿一阵见血道:“所以他们才会抱着戴罪立功的想法被周丘利用。”
“……”
“家上,我知道您急,但您也别太急。”卫穆儿瞧着刘瑞那比憋屎还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周丘哄骗刘安的子女提供助力,而栗卿的人借周丘行刺浑水摸鱼。”
“收到周仁,他的胆子也确实很大,大到李三都不敢打听他到底干了什么。”
“大到陛下与梁王亲自收拾烂摊子。”卫穆儿说罢还润了润嗓子,试探道:“您与李三聊到汝坟侯的事时应该警告他不要再查下去吧!”
刘瑞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表情也渐渐放松起来:“何以见得?”
“因为您对自己人很好。”卫穆儿笑道:“李三很忠诚,也没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您不会让李三掺和这种事情。”
“这倒是个有趣的结论。”刘瑞笑道:“所以你是怎么查到周仁被胁迫的原因?”
“……”
“父皇和时任宗正的梁王叔亲自收尾,所以谁敢透露消息。”刘瑞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下,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卫穆儿也没错过这一细微变化,随即笑道:“您看,因为有陛下和梁王的介入,所以查出汝坟侯的受制原因并不难。”
“看来您醒是醒了,脑子却没跟着一起醒过来。”
“谋害宗室?”
“比这更恶劣。”
“是周家的人欺男霸女后害怕东窗事发,所以伪造了刘戊之子及其妻儿的死亡。”
刘戊虽死,但其子女好歹是宗室。哪怕被刘启废为庶人,他们也是宗室成员,也不是能随意折辱的对象。
参考新朝末年的刘秀和东汉末年的刘皇叔,荆州牧刘表,你就知道宗室头衔的上限多高。
更别提刘戊虽死,但是楚元王一系和分出去的彭城刘氏还未绝嗣。
刘戊的几个叔叔也是继承了楚元王的优良基因,几乎垄断了宗正一职,并且在文化圈里的地位异常之高。
这在导致西汉后的刘姓名人大都出自彭城刘氏的同时,也让皇帝不得不出手打压这一势力。否则依照楚元王一系的软实力,垄断的可不只是宗正一职,还有奉常与丞相之位。
参考先秦之时,各国的丞相都是“XX君”,以及大家习惯使用自家人的传统思维。
对于宗室,皇帝永远是一边打压,一面扶持;给一甜枣,来一大棒。
“周仁的家属搞死了刘戊的儿子。”
“啧!难怪父皇要亲自出面收拾残局。”刘瑞猜过周仁被胁迫的原因,但没想到这一原因如此离谱。
离谱到复盘结束后,他竟陷入哲学状态。
“所以孤……到底是和什么样的生物在斗智斗勇。”这一刻,刘瑞感到自己被侮辱了。
不是因为被刺杀而感到侮辱,而是因为刺杀自己的是如此货色而感到侮辱。
卫穆儿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太子双手搓脸,愣是将一张俊脸折腾得不成样子:“行了,你要是把自己给搓破相了,皇帝会怀疑您是伤了脑子。”
“这已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话虽如此,但刘瑞还是很听话地停下这副EMO的姿态:“让李三给孤端点稀粥吧!”
甭管这群谋害他的有多离谱,事后的清算也一个不少。
喝完稀粥的刘瑞舒了口气。
哪怕还是全身软软地提不起劲儿,但也比刚醒来时强了不少。
“走,让孤看看那群人身上能榨多少油水。”出殿时被寒气冻得一个哆嗦的刘瑞拢了拢衣领。
跟上来的李三见状,立刻催促脚程快的小黄门拿件大氅。
刘瑞走到宣室殿时,上座的刘启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
他不过是晕了几天,可刘启却比他这个病人瘦的还很。
见到刘瑞过来,宦官令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随即上前笑眯眯道:“看见殿下平安无事,奴婢这悬着的心肝儿总算是落地了。“
刘瑞也很给面子地回复道:“让宦官令如此忐忑倒是孤的过错。”
“哎哟!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啊!”宦官令立刻做出惶恐不安的模样,打着嘴巴求饶道:“奴婢这嘴真是太不讨喜了。该打,该打。”
即便是与刘瑞侃大山,宦官令的声音也是压得很低,让人觉得抑扬顿挫的同时也不会让假寐的刘启感到异常。
刘瑞只是沉默地笑了笑,然后瞄了眼上座的刘启,补充道:“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也是有劳宦官令了。之后北宫做东,定会让宦官令和宣室殿的仆从补点油水。”
宦官令的笑容立刻深刻了几分。
要说怎么是这位当上太子殿下呢!
瞧瞧人家从来都是真金白银地安抚人。哪像凤凰殿的那位一直再开空头支票。
“那奴婢和宣室殿的宫婢们可就有口福了。”宦官令向刘瑞微微颔首,抬眼去瞟正座时发现刘启正若有所思看着这边。
这一看把宦官令吓得差点尖叫。
好在能到宣室殿伺候的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所以即便脑子被吓得一片空白,他仍作到淡定行礼,悄悄离开。
“要是换做其他的君父,你在与宦官令说话的那刻就死了。”刘启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刘瑞,完全不像期待儿子平安无事的慈父。
亦或是说,刘启与“慈父”根本搭不上边。
然而面对这样的君王,刘瑞依旧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笑着调侃的闲情雅致:“那儿臣行礼后就先行告退了?”
如果不是刘启身上的好感度涨到一个令人安心的高度,就算再给刘瑞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放肆。
“看来孤是把你给宠坏了。”刘启冷哼道:“导致你在君父面前如此放肆。”
不过看着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刘瑞,他又动了恻隐之心,但还是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讨厌鬼样:“杵在那儿干嘛?等着朕请你入座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