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的去世所造成的震撼不及已故的高祖, 高后,文帝,乃至在汉家显得不尴不尬的惠帝, 但对关中的黔首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不少人在听到噩耗的第一时间就泪流满面, 尤其是上林苑的黔首与南北两军,他们是先帝仁政的直接受益者, 所以也是哭得最狠的群体。
尤其是些上了年纪的上林苑老农。他们受过刘启阿父的恩惠, 然后看着刘启从暴躁的太子成长为一代贤君, 所以带着“自家人”的滤镜唏嘘道:“天不作美啊!。”
高祖以亭长之身起家,打了十几年的仗也活了六十有二。文帝不受先帝宠爱,但也是在高祖登基后出身的,过得再差也是皇子之身,藩王之尊。可即便如此,却是比高祖少活十五年。
而刘启更惨,四十四岁就去世了,还不如幼时顶着皇子名头, 但却过得紧巴巴的文帝。
也正因此,荣升为太皇太后的窦太后在得知噩耗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 醒后也是搂着过来照顾她的馆陶大长公主痛哭不已:“孤的启儿……孤的皇帝……”
“他才四十出头啊!老天为何如此残忍, 让孤儿时丧父,中年丧夫,晚来丧子……”太皇太后捶着胸口后悔不已,搞得原本没那么悲痛的馆陶大长公主都不由自主地想起幼时姐弟相依的场景。
那时文帝还没册立他们的阿母为后,而刘启又是庶长子, 身份敏感,所以先帝不好优待于他。
而馆陶大长公主就没那么多限制了。
她是文帝的第一个女儿,长得讨喜又不会引得吕氏妒忌, 所以文帝打着疼女儿的借口给窦氏母子不少好处。也正因此,刘启对这馆陶长公主无比包容,一直记得对方曾在弟弟遭到吕氏王子的欺负时挺身而出,把代王子间的冲突胡搅蛮缠成兄长对妹妹的欺负。
“阿启真是太过分了。”馆陶大长公主一边为太皇太后拭泪,一面哭道:“他怎么能扔下我们自己去了。”
亲弟弟与亲侄子终究是不同的。
刘瑞虽然照例安排奉常的人给薄姬,太皇太后,薄太后与馆陶大长公主进行加封,但是跟刘启登基时的大张旗鼓相比,刘瑞显得很没诚意,甚至没像已成先帝的刘启那样赏田赏地,给长辈们做足面子。
心情平复的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女儿的话:“谁说不是呢!”
虽然知道馆陶大长公主的难过点与她不同,可是除了这个女儿,她没有别人可以诉说伤痛。
刘启生前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是当他真的离开了,太皇太后才想起刘启的好,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至于刘启而言绝对称得上令人头疼。
无论是对梁王的无条件偏爱还是想让皇帝施恩于窦家的事,至于刘启而言都是踩在他的死穴上。也就是汉家打出以孝治国的头号,否则依照先秦的作风,绝对干得出灭了舅舅一家和囚|禁阿母的事,哪像刘启这样不厌其烦地进行敲打,最后还是为给刘瑞清除障碍而痛恨狠手,但也办的十分提案,没让阿母与窦家的名誉受损过大。
“皇帝呢?他还在先帝守灵?”哭完儿子的太皇太后想起准备登上皇位的刘启2.0,不免感到心里打鼓:“如今正是多事之春,他总不能守着先帝过一辈子吧!”
“谁说不是呢!”太皇太后对刘瑞只是不熟的尴尬,而馆陶大长公主对之子则是彻彻底底的恐惧。
是的,你没看错,是恐惧。
毕竟她曾干了什么可是去年的事啊!之后虽然“放血”获得刘瑞原谅,但是里头有没有刘启的隐晦暗示,有没有刘瑞的不得已而为之。馆陶大长公主心里有数,刘瑞的心里也有数。
和太皇太后突如其来的恐惧一样,刘启活着时,馆陶大长公主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刘启死后……
越想越惊悚的馆陶大长公主欲哭无泪道:“他怎么就……这么快地去了。”好歹再熬几年,至少让太子淡忘他们间的龌龊的啊!
而跟长寿殿里的母女痛哭相比,长信殿里足以称得上静悄悄。
薄姬的状况之糟与刘启只在伯仲间,早就不是神仙丹能拉回来的程度,所以跟上林苑的离宫一样,长信宫里也是笼罩着不安与死气。不仅是往来的宫婢,就连一直照顾薄姬的薄太后都步子轻的快要飘起,内心也是苦恼着如何告之刘启驾崩的消息。
“太上太皇太后的状态如何?”薄太后看过薄姬后召来宫里的老黄门小声问道:“还是一日里有大半日都昏睡不醒吗?”
“嗯!”相较于先帝的宫婢,薄姬的宫婢里最年轻的也四十好几,搁在这里早就是做来世打算的人,所以对未来称得上十分佛系。
“是吗?”薄太后的脸上满是担忧:“孤可怎么开口啊!”
如果说太皇太后是惨,那太上太皇太后是惨上加惨——因为她在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而且还是两次),晚年丧子后又增加了送走孙子的成就。
如果不是刘瑞正在处理丧事,太皇太后与太上太皇太后因梁王一事早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薄太后也不会被人赶鸭子上场地过来传话。
“是皇后吗?”薄姬虽然正在病中,但是她也极易被人吵醒:“宫里出事了吗?”
“这……”薄太后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老黄门,后者也是突然来了惊世之语:“太上太皇太后,您现在该称这位为太后了。”
薄姬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也在反应过来后脸色平静道:“是吗?先帝的身体竟没熬过孤这活得只剩骨头的糟老婆子。”
平日里的老黄门肯定会说“您这事儿哪儿的话”,然后说些讨喜的俏皮话。可是先帝刚刚去世,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拜道:“还请太上太皇太后节哀。”
“节哀?”薄姬笑着泪流满面:“孤都已经哀不出来了,还能节谁的哀。”
薄太后没有回话,只是陪在薄姬身边等她好过。
已经有了皇帝之名的刘瑞在刘启的的灵堂里公布了先帝的遗诏,毫无争议地继位后便一直守在先帝的梓宫前。期间虽有薄太后和北宫的官吏过来劝说,但是皇帝只在休息时短暂地离开会儿,其余时间还是在这儿继续守着。
刘瑞此行无疑得到宫内外的赞扬。
对于幼时已经有过强撑的操作的刘瑞而言,这样不仅能为自己争个孝顺的头衔,更是能借灵堂净地避开那些烦人的“蚊子”。
“先帝一去,这宫里宫外除了先帝的家眷与近臣,竟无几人感到悲伤。”荣升夫人的卫穆儿给刘瑞送饭时悄悄说道:“您是清闲了,但北宫……”
卫穆儿拖了个长音,转而说道:“现在该称原北宫的官员们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先帝登基时立刻封了太子家令为晁错,舍人周仁为郎中令。而到刘瑞时,虽不能让二十出头,撑死也就虚岁三十的北宫属官当上九卿,但是将其安插在九卿的麾下分摊权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别提在周丘主导的遇刺案里,不好控制的官吏要么如周仁,周亚夫般体面地自|裁,要么就是承下刘瑞的不杀之恩,日后必须战战兢兢地为他效力。
“我收到太后的消息,说是太上太皇太后已经知道先帝去世的消息。”卫穆儿在灵堂旁的宫殿里看着刘瑞与其说是喝粥,不如说是心不在焉地把菜粥搅成520,于是为其夹了一块腌萝卜:“太上太皇太后大为悲痛,而太皇太后则是与馆陶大长公主哭了许久,然后说是想在先帝的丧期结束后搬到甘泉宫安度晚年。”
“甘泉宫?”刘瑞终于停下勺子,若有所思道:“她竟愿意离开长乐宫?”离开这个太后政治的中心。
“约莫是先帝临终前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才会令太皇太后退让至此。”卫穆儿知道刘瑞是个不好对付的,但是跟城府极深的先帝相比,还是有着不小差距。至于那位白莲派的开山文帝,那就更不必说了。能把包括陈午在内的秦末人才耍的团团转的能是一般人吗?
纵使刘瑞只在文帝膝下呆过几年,但也明白文帝之能,只要习得五成,不说是像嘉靖那般善弄权术,但也足够执掌朝政。
“太皇太后既然想离开这个伤心地,那就令人赶紧收拾出甘泉宫吧!”刘瑞的鼻尖一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母后柔弱,并不喜欢摆弄权术。”
“宫里有三位太后,母后的资历最浅,所以朕本打算让太后搬去甘泉宫,也好让她享享清福。”
卫穆儿垂下眼帘,明白刘瑞这是想把薄太后一没有权力**的女人摘出权力的中心,避免给薄家带来“他们又行”的错觉,从而逼得刘瑞得像先帝说得那样对薄家动手:“宫里如今乱成一团,太后不如暂住椒房,也好方便交接宫务。”
“既然如此,那就让秩侯隐退吧!”想起某个讨厌的兄长,刘瑞笑道:“七兄那个连自家人都折腾的性子正好需要谨慎稳重的舅公去管教一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