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挚的回答搁群臣心里已经算是封神的存在, 然而刘瑞依旧没有点头答应。
宣宗里比较出名的就是有“小太宗”之称的李忱与明宣宗朱瞻基,虽然二人功绩很牛,但是儿子……
因为有玉旒挡着,但是刘瑞的嘴角还是下意识地抽了抽——他不想与朱祁镇和李漼相提并论啊!
眼见上头的皇帝不发话, 原本升起一丝期待的众臣心里瓦凉瓦凉的。
好在张挚绝非凡人, 神色如常地继续说道:“如若不喜哲,宣二字, 定, 毅也是不错的选择。”
大虑静民曰定, 安民大虑曰定,安民法古曰定,纯行不二曰定。
致果杀敌曰毅, 强而能断曰毅, 勇而近仁曰毅, 善行不怠曰毅。
刘瑞闻言沉思了会儿。
史上得到定宗庙号的大都是被追封的过渡性皇帝,而且是以太|祖的前辈居多。
当然, 能被追封为皇帝的大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存在。
譬如唐朝的老李家认老子李耳为祖先, 武则天认周公旦为祖先, 都是为了提高身份,所以给先帝上庙号为定宗也不算是侮辱人, 更不会让刘瑞感到间接侮辱。
至于地下的汉高祖会不会有低人一辈的错觉……哎呀!反正他也没法诉说自己的感受, 所以还是照顾刘瑞自己的感受比较重要。
地下的汉高祖:你个龟孙儿。
“那就……定宗吧!”纠结了两个时辰的刘瑞终于拍板道:“先帝于社稷也有安定之功。”毕竟没有刘启的铁拳治藩,刘瑞与原本的汉武帝也没有放手大干特干的机会:“奉常与宗正为定宗制度祭祀之乐吧!”
“诺。”终于搞定头上这位的臣子们都有想抱头痛哭的冲动。
不容易啊!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怎么他老刘家尽出这种难搞的烦人精。
瞧一眼殿外的天色, 刘瑞起身满是歉意:“今日真是有劳诸位, 特令少府赏赐白酒一壶,细绢两匹。
听了这话,愁眉苦脸的朝臣们立刻喜道:“臣等谢陛下赏赐。”
宫里的白酒可不是后世的酱香型股票, 而是在西汉酒的基础上蒸馏出的新型酒。其口感不及后世的二锅头,但是对西汉土著而言已经称得上惊为天人。
说来也是地球母亲的恶作剧,东西方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都喜欢用饮酒代替饮水,以此就少细菌入体。尤其是在夏商之时,几乎人人都是酒鬼。而在武王推翻商朝,周公制定礼乐之后,因为帝辛的罪责之一就是酗酒,加上君子自持洁净,所以民间饮酒之风开始褪去。
秦始皇时,为了减少粮食消耗和游侠斗殴而一度禁酒,直到文景之治,国力上升,关于饮酒的禁令才逐渐松懈,从而促进各地酒业的兴隆与酿酒技术的提升。
当官的就算两袖清风也有那么丝口舌之欲,所以对少府的好酒自是垂涎三尺。
刘瑞难得看到他们露出如此高兴的表情,于是也含着笑意回到宣室。
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美酒吧!
刘瑞的眼睛被冕旒笼罩在阴影之下。
很快你们就笑不出声了。
………………
东瓯这个被瓜分的倒霉蛋在天灾之祸,刘濞之乱里已经破的只剩维持房屋形态的破席与残柱,搁在逐渐富丽堂皇的汉阙旁属实显得十分可怜,同时也让接手此事的乌伤翁主感到头疼。
破船尚有三寸丁。
东瓯的国主与贵族虽然不负责地逃了,但是当地群龙无首的黔首还是有人领导并趁乱为王。
论血统,百越一代都是战国时的越王勾践之后,所以对周天子是有名义上的效忠。
比较尴尬的是,汉袭秦制,秦灭周朝。
更尴尬的是,南越的赵佗是秦始皇之臣,而东瓯与闽越先秦时与楚国交好,西汉时与淮南王一系和刘濞交好,所以对大汉,尤其是关中的态度非常……欸!割裂。
姑且先这么说吧!
“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
许钱瞧着满脸疲惫的乌伤翁主,头发竟比来时薄了五分之一:“镇压会引起民变,不镇压会惹怒移民。”
更烦的是,无论乌伤翁主如何调节两方矛盾,过一会便再度上演熟悉的剧情,弄得一向好脾气的乌伤县主都大发雷霆了好几次。
然而和刘瑞一样,乌伤翁主生气归生气,但也只是闷在房里一个人生气,顶多是找许钱这样值得信赖的知心人吐槽一番,绝不会将怒火倾泻在官员或是奴婢身上。
“您有给陛下写信吗?”许钱知道乌伤翁主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只是这法涉及大汉的尊严与国土完整,所以需要告之皇帝,由皇帝为其背书才可执行下去。
“原以为是肥差,来后才知前路困难。”准备在此大展拳脚的许钱最近迷上狂熏艾草,据说是能祛除晦气:“那些一心复国的不死,我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众所周知,安全的环境才能促进商业发展。
移民来的除了五万黔首,还有各类官员,随性士卒,少府的工匠,以及开拓新市场的各家商贾。
许钱作为乌伤翁主的宾客在此承担了政治掮客的作用,所以为了完成翁主乃至皇帝制定的KPI,许钱也是很头疼啊!头疼地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哎!早知今日,我就该做您的女史,至少可以旱涝保收。”许钱放下手中的艾草,幽幽道:“现在想来,真是五味杂陈呐!”
乌伤翁主听着有趣,调侃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料许钱却是摇摇头道:“女官非官,宾客胜官。”
乌伤翁主沉默了会儿,随即叹道:“不知为何,任何一字加上女字,都有种被勒紧脖子的窒息感。”
“所以我宁可做个无品秩的宾客,也不想当您的女史。”许钱笑道:“况且我爱钱,爱到刻进自己的名字里。如若做了您的女史,那就是不官不吏的存在,说什么也不能赚钱喽!“
“噗!乌伤翁主闻之笑道:“许大家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灵巧。”
笑够了的乌伤翁主情绪低落道:“舌俐如张子,范睢者,只可愚君诱贼,窃
国而非得国也。”
“秦如此,汉亦如此。”
许钱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沉默后苦笑道:“劣土出不了良种,好竹难处歹笋。如若东瓯境内皆是贪生怕死如东瓯王之辈,陛下还会优待于他们吗?”
即便是优待,那也是名为优待,实为蔑视的二心之举动。
乌伤翁主没有回话,表情变得愈发哀伤:“如此……只能对不住那些忠义之士。”
说罢便举起酒樽,提前为不肯臣服的东瓯人敬了杯安魂酒。
远在关中的刘瑞看完乌伤翁主的奏疏后沉默了会儿,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将其修改后递给李三。
“可惜了……”刘瑞对东瓯一直都有浙江的滤镜,所以希望以最温和的方式吞掉这块。然而在古代,版图扩张间不可避免地产生流血冲突。
春秋战国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的笑话,而百越之地与大汉的关系还不如斗成麻花的先秦诸国呢!至少人家联姻数代,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哪像刘瑞与南越诸王,写个国书还要硬攀关系。
李三是个忠心之人,见刘瑞难过,也是骂道:“陛下乃大汉之主,膝下有数以千万的良民忠士。那东瓯人虽承袭越国,但也只是刀耕火种,莽荒散发之人,又以让您忧心忡忡。”
刘瑞听了,竟是有些新奇道:“李三竟也开始变得咬文嚼字了。”
遭到调侃的李三微微一愣,随即赧道:“跟着神仙都能习得三分道骨,跟着陛下与诸位公卿,自然也会伶俐几分。”
“你呀!”刘瑞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到李三手中的奏疏上,表情又立刻冷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幽幽道:“加急递给乌伤翁主吧!”
“另外,若是那些不肯臣服的东瓯人殉国了,也不可辱其家眷,弃其尸骸,而是要以义士之礼下葬。”
“诺。”李三不知皇帝为何对东瓯人如此优待,但是他既亲自出手,已经并入会稽郡,并入大汉的东瓯北地就得结束这些闹剧。
而当皇帝的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到乌伤翁主的手里后,对方也是看完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陛下之深谋远虑,远胜于我。”
说罢便将其递给许钱,后者阅后也是难以置信,但又知道这是减少伤亡,避免东瓯人与汉人结成死敌的最佳方式。
只是……
“杀人不过碗大疤,而陛下……”许钱不知如何评价,顿了好久才缓缓道:“陛下这是要杀人诛心呐!”
对于忠义之士而言最残忍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所守护的民众跟着你的敌人反而过得更好。
刘瑞知道自己的事业里必须有牺牲者,必须压过累累白骨。
可是作为一个伪善的人,他还是希望流血的冲突能停留在像他这样的既得利益者里,不要像藩王之乱时那样将黔首武装上前线送死。
“陛下啊!他还是太心软了。”熟知刘氏性情的乌伤翁主感叹道:“地下的先帝见了,只怕是要骂他个狗血淋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