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名村民搭脉结束, 暮色开始降临,村落外的白雾正在一步步地推进。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去找那邪魔。”净悟面色严肃地朝村落外的方向走去, “只要把那只邪魔捉到, 就有办法解决邪魔胎。”
可季子随却摇摇头,问他:“那你知道为何这邪魔昨日既然把这些村民召唤去,为何不干脆把这些妇人留下, 这样岂不是更万无一失?”
净悟愣住原地。
玄苍瞥见他脸上的难色,剑眉微拧, 思忖一会后开口:“邪魔无法离开所在地?或者它对这座村落的某种力量有所忌惮?”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村子。”季子随低头扫了地上的黄土两眼,“但正是因为它够普通才成为邪魔的选择。”
“王都中有佛修,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易引起他人的主意。唯有这离王都不远的村子平平无奇, 即使到时候有妇人难产而亡,但其它村民都完好无损, 除了令人唏嘘外, 只要抹除痕迹, 就不会有人察觉。”
“到时再把这里的消息封锁,等过了一段时间, 更是犹如隐入夜中不会被发现。”
更何况, 昨日的玄苍已经在这里灭了一只邪魔。如果当时是普通的修士看到此地荒无人烟的场景, 又加上已经灭杀的邪魔, 恐怕就会以为这里已经团灭,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前来。
但现在是春闱期间, 从这里经过的来往学子定然不少,若这里的异常被发现, 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邪魔可以杀掉所有的村民, 但却无法针对不知何时会来到这里的生人。
这计划堪称完美, 若不是昨日季子随在这里耽误了点时间, 恐怕玄苍在捏死邪魔后就立即走了。
玄苍带着赞赏的视线落下季子随身上,“你是说,有邪魔与人勾结?”
毕竟邪魔可不擅长封锁这种消息。
净空和净悟闻言大惊,“季施主,你可确定?”
“之前不确定,但刚才我确定了。”季子随指了指他用来搭脉的布包,“邪魔胎成熟得这么快,又让她们在村子里生产,即使妇人到时候难产而亡,这些村民在见到不同寻常的邪魔胎儿时,除了被吓死,灵活一点的肯定会向王都那边求救。”
总而言之,这邪魔根本不想惊动王都那边的佛修。
四人又谈论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最后敲定了把邪魔引到村子这边来解决的办法。
而吸引邪魔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打破它的计划,也就是解决掉那些妇人肚子之中的邪魔胎。
“来不及了,现在就动手吧?”季子随从怀中掏出菩提佛珠,在净空两人的惊讶中缠在手中,“我来拉他们进入梦境和处理村民体内的邪魔之气,你们两人负责取邪魔胎的时候我会保住她们的生机。”
他看向玄苍,郑重道:“到时邪魔就交给仙尊了。”
此时已然暮色渐临,春日里的晚霞都格外绚丽,照射在白雾之上令其添了几分别样的艳丽。
白雾已经蔓延到了村口,一抹霞光挂在他的眉梢,羽睫抖动之间,像是一尊站在天地之间的佛。
过往云烟如流水般缓缓流淌,最后成为佛垂眸时的一瞥稍纵即逝的光。
季子随不再迟疑,他眉心间的红印显现,朱褐色的菩提佛珠在他双手合十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纯正而强大的佛光在一瞬间拔地而起,冲至村落上空中化成无数的金色光点,尽数落在村子各处。
平静、温和而美好的梦境在转眼之间笼罩住整个村子。
季子随弯腰把一颗纯白色的莲子纳入脚边的土壤之中,不过两息,一朵小小的白莲迅速地完成破壳、开花。
许是没有在水中的缘故,白莲的根茎十分纤细,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被折断。然而随风摇曳间,白莲花瓣开始慢慢飘落,旺盛的生机从土壤中扩散到村子四处。
一瞬间,那些野花野草都被灌入生机,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生长。
季子随双手合十,抬头间眉心的红印比最红的红豆都要艳,却偏偏带着令人无法亵渎的圣洁。
“开始吧。”
他看向已经惊呆的净空两人,提醒道:“我们开始吧。”
净悟在清润的嗓音中如梦初醒,口不成言:“你...你是......”
而净空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玄苍,视线在他与季子随之间来回。
他竟然是佛修!
在再次见到季子随时,净空只以为传言可畏,即使他猜测玄苍可能帮助季子随修炼,但他从来都没想过以季子随的红尘之心当真会有选择佛道的这一天。
这一天来得突然而又虚幻,却又如这满天的佛光一样真实。
季子随见他们呆愣在地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低呵一声:“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净空两人这才如梦初醒,瞬间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他什么时候修了佛道这事。
两人的动作很快,所有的村民都陷入沉睡之中,又有白莲的生机在,他们只需剖腹取邪魔胎就行。
邪魔胎本就离彻底成熟还要一会,又有佛光压制,在两人动手时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力。
但是在净空取第一个邪魔胎时,季子随就感觉到了白雾的躁动。
“我去。”玄苍看了他手中的佛珠一眼,冷着一张脸飞到半空。
既然是要引那邪魔到这,自然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他站在半空中,任凭夜风吹动,抬头间一道强大的道光击入那幻气之中,竟然直接打散了。
只是这幻气跟那背后的邪魔有关,邪魔不死,不到一会就重新凝聚在一起。
这里的动静足以引起背后邪魔的注意。
季子随抬头间之间乌云散去,一轮血月凌空。
晚风飒飒,青衫衣摆宛如翩飞的蝴蝶,脚边的白莲花瓣在净空取出最后一个邪魔胎时落下。
他垂眸着看着飘落的花瓣,双手合十间佛珠在不断地转动,嗓音悲悯:“去吧。”
落了一地的花瓣化成一个个盛满佛光的白色襁褓,把那些魔胎裹入其中。
接着,这些“饱满”的花瓣重新飞回白莲花花蕊处,带着还闭着眼睛的邪魔胎重新组成一朵莲花。
那些已经被取出邪魔胎的妇人在白莲的生机之力下慢慢恢复身体,佛光还在编织着梦境,当他们醒来时,这两日所遭受的一切都会随着梦境的结束而消散。
季子随一手拿着盛开的莲花,一手单手竖掌,默念着超度心经。
这些邪魔胎均是天生的邪魔,现在在成熟之前被扼杀,必然怨气十足。
它们寄生于凡人妇人体内也并不是由自己选择,但却也不能用她人的性命在催熟自己的出生。
当净空和净悟做完一切过来时,血月高挂苍穹,一声摄入心魂的怒吼声从王都的方向传来。
大概是被逼急了,那邪魔也顾不得藏身。
玄苍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从血月之下涌来的巨大身影,飞身一跃直接迎了上去。
黑气与白色道光碰撞,毫无意外地被白光碾压。
村民们还未从沉睡中苏醒,那邪魔的身形已经被玄苍击散。
血月消失,一切结束得十分迅速。
季子随仍旧托着那朵白莲,抬头看向邪魔消散的方向。
玄苍踏风而下,眸光中的厉色犹在。
“是邪魔的一道分身影子。”他的嗓音冷冷,对此番的结果并不满意,“本体可以确认在王都之中,我这就去寻。”
天道虽不公,但凡人的气运轮转却颇受其重视,因此在王都登龙气聚集之地,一般的邪魔不可能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吞人性命。
这也能解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明日再去。”季子随阻止了他的做法,“我观王都的结界与城门开关有关,应该是背后之人为了监察修士的进入才设置的。”
噩魔本体的轮回转世也在王都之中,还是身份显贵之人。
季子随不确定他是否就是与邪魔合作的人,但从噩魔的本质来说,这种可能性很大。
具体的要进去确定后再说。
季子随把佛珠重新缠绕在手腕之上,看着白莲花瓣中的最后一个邪魔胎,“有这个邪魔胎在,我们寻找那个邪魔会省事很多。”
这邪魔胎跟那邪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亚于茫茫人海的指路明灯。
他身上的气息纯正而又浑厚,金色的佛光极为纯粹,若之前净空两人对其的态度是友好而信任,那此时的就是恭敬而又信服。
闻言两人难耐住心中的疑虑纷纷点头。
玄苍也止住脚步,他注意到了净空两人的眼神,也知他们心中的疑问,只是自身都有苦难言,更别说以他的性子会主动解释。
再说,他能解释什么呢?不过是徒增心塞罢了。
“我们先出去休息。”季子随轻声说道,心思转动间把白莲收了起来。
等走到村口,他拿出阵笔在村落中布置了阵法,确认了那些取出邪魔胎的妇人都安然无恙后唤回了佛光。
晨曦微光之际,洪小柱从睡梦中醒来,他总觉得做了一场不记得内容的美梦。
“爷爷。”他看到身旁的洪老汉顿感心安,赶紧钻入他怀中重新睡着了。
再次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个事情。
昨日在他家吃了一顿饭的季公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对了,他要去参加春闱,肯定是乘着天还没黑就赶路去了。
祝愿他能金榜题名吧,他想。
翌日天光大亮,化成人形的琼金已经在之前的湖泊边等他。
“公子。”他的视线在其它三人身上扫过,“王都的结界开启时间去城门开启的时间一致,听闻是新任的国师设置的。”
“听城中的鸟雀说,那国师在半年前就出现在王都中,后来救了王上的性命,自身又有仙术,就被王上任命成国师。”
这听起来很像是一位修士。
净空闻言道了声佛号,“自从为了寻找噩魔的一丝神魂,以青云宗和剑宗为首,费劲千难在无妄海搭建了与凡人界的通道,因此有不少修士前往凡人界。”
在修真界的底层修士,一来到凡人界就相对于有了他人难敌的武力。若不是各大宗门有明确的规定,无妄海的通道又是被各大宗门牢牢握在手中,恐怕这凡人界早就失去了平静。
朝阳升空,昨晚一切阴霾被热烈的阳光驱散。
季子随一边重新背好书箱,在手腕上缠好佛珠,抬头问他,“所以,不知这王都的国师是哪个宗的修士?”
“既然各大宗门有规定,想必也应该规定了宗门弟子不得插手凡人界运转吧。”
还未等了空回答,琼金立马添上:“那国师自称是第一仙宗青云宗的弟子!”
自从玄苍飞升归位后,青云宗彻底坐稳了第一仙宗的位置。
四人的目光一齐落在玄苍身上,他剑眉微拢,坦言道:“既然如此,去看看便知。”
青云宗在季子随的脑海中并没有存下多少好的记忆,玄苍深知这一点,自两人重复后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
“那结界运转流畅,灵气十足,并不是寻常的修士可为。”
“昨晚青鸾去试探了差点被反弹受伤,此时正缩在城门口的大树上打探消息,也在等我们过去。”
季子随点了点头,“青鸾可有大碍。”
琼金失笑道:“它机灵得很,没什么事。”
只不过是想邀功没成功,心里有点憋屈而已。
两人说话间,阳光已经倾洒满地。村子里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有季子随设置的阵法在,村民的安全应当无虞。
无人一齐朝王都的方向走去,琼金和季子随走在前面,其他三人落在后方。
离春闱还有几日,在这条通往王都的道路中,有许多匆匆赶来的书生。
净悟看着前面那清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朝身旁的师兄嘀咕:“师兄,这仙尊到底是如何想的,怎么让季施主去修了佛道?”
季子随竟然也愿意?
得了空,净空这一路也想了许多,他脑海中浮现季子随垂眸手执白莲的样子,闻言向一前一后的两人看去,正色道:“我观他佛心坚定,对仙尊不假辞色,恐怕事情并不如我们之前所想。”
看这样子,不是季子随愿不愿意修佛道,而是这玄苍仙尊当真愿意让自己的爱人修了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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