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家好味分店西点销量一般,熟客还是愿意往周遭环境更繁华的本部去,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和坚持。
因此分店内便没有单独砌烤炉,只是每日从本店运过来一些贩卖,如此两不耽搁。
一楼也没有做包厢,全都弄成了方桌和长凳。
额外添置几架屏风,若有讲究些的客人,靠墙拉起屏风就是个相对私密的独立空间了。
如此一来,分店的实际容客量几乎能达到本部的一点五倍。
自助餐对中层消费者的吸引力颇大,甚至有些比较富裕的客人好奇尝过之后,也频频使唤仆人过来打饭。
毕竟不是谁家都养得起好厨子的,与其死要面子混吃自家的,倒不如从外头买着吃,新鲜又美味,还省下一笔厨子供奉的大开销。
虽格调和单位利润略逊色于本部,但分店群众基础广大,翻桌率高,照这个势头下去,保不齐最后谁盈利更多。
已是九月下旬,即后世公历的十月底十一月初,早晚微有霜冻,呼吸可见白雾,江茴督促着师雁行和鱼阵换上夹袄。
如今天气冷了,也不好再叫胡三娘子步行送鱼阵去上学,难熬不说,看着也不像话,便坐车去。
家里又买了两头牲口,如今已有三头了。
平时两头用来拉磨,研磨卤味粉料,另一头单独养起来,预备着家人出行。
总不能一旦有人外出,作坊那边就放了空。
江茴每每盘账都会照常唠叨,“多了两张嘴,开销也大起来……”
牲口吃得比人多多了,虽不吃肉,可时不时也要喂些上好豆渣,或专门购置草料,如此方能膘肥体壮。
师雁行就笑,“瞧你这财迷样儿,幸亏没听你的话买马。”
江茴脸一红,头也不抬,“去你的!”
之前添置牲口时,江茴就说,如今师雁行好歹也是能跟知县大人打交道的掌柜了,又要入商会,再坐骡车总觉得有失身份,不如买匹马来。
“世人多浅薄,少不得以外物取人,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好。”
师雁行心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就如今咱们满打满算千来两银子的积蓄,买什么马呦!
江茴自己却挺有劲头,还抽空问了郑平安一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要买就买差不多点的,驽马还不如不买。
可但凡好点的马匹怎么也得三位数,额外还要雇佣专业马夫伺候,并配置上等草料。
“那畜生都精着呢,且挑剔!你若总把它们跟骡子关在一处,保管闹起来!”
得,还得有单间牲口棚。
这么林林总总算下来,头一年光在一匹马身上就得大半千银子!
师雁行早有预料,也不沮丧,反倒安慰江茴,“真到了那个境界再买不迟,这会儿强行置办了,也只叫人说咱们浅薄。”
就好比刚刚年薪百万,就迫不及待巴望劳斯莱斯了。纵然攒攒钱咬咬牙能买得起,后续却也养不起。
古代的宝马,现代的豪车,本就是上流社会富豪们的专属玩具。
“师父,藕片切好了,肉馅儿也调匀了,您这会儿就过去吗?”
三妹敲了敲门,在外间问道。
天冷了,正是吃藕的时候,前儿卖菜的送了一大筐来,昨儿师雁行就炖了一大锅莲藕排骨汤,也给县学那边送了一回。
县学那边已经开始烧炕了,空气干燥,难免上火。莲藕健脾益胃,清热生津,很适合这时候吃。
听说是南边运来的,比本地的沥州藕要更清甜一些。
师雁行尝了,果然不错,内里雪白,做熟后细腻绵软,一点儿渣滓也没有。
其实师雁行本人更喜欢吃脆藕,口感比较丰富突出,尤其做个醋溜藕片、荷塘月色什么的,和其他配菜相得益彰。
但这玩意儿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买着什么吃什么吧。
都好吃。
还剩下许多,饶是有泥巴裹着也新鲜不了多久,索性都炸成藕夹。
藕夹内部填充的肉馅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配方,不过加些葱姜之流,相当通用,包饺子、攒肉丸子、煎肉饼都好。
若再讲究些,想让肉馅儿更细腻的,还可以往里面打一个鸡蛋,炸熟后口感更紧致。
师雁行炸了一大锅,把先捞出来控油的那一批趁热分成几份送人。
“三娘子,时候差不多了,顺便把鱼阵接回来吧。”
胡三娘子应了,略一收拾就往郑家去。
如今她天天接送鱼阵,郑家上下都对她十分熟悉,老远见了就打招呼,又请进去吃茶。
郑义亲自见了她,又托她传话。
“告诉你们掌柜的,明儿去茶楼聊聊上回的事。”
回去的路上,鱼阵就拽着胡三娘子的袖子闻个不停,小狗儿似的。
“好香呀!”
我怀疑你偷偷吃好吃的了,但我不说!
胡三娘子就笑,“掌柜的炸了藕夹,专等你家去吃呢!”
“要配浓浓的小米粥!”鱼阵马上说。
孩子大了,有主意了,隔三差五就点菜。
回去一看,果然是小米粥,把鱼阵乐坏了。
我跟姐姐想的一样哎!
金灿灿的小米粥里加了红枣和山药丁,厚厚的米脂堆了一层,沿着碗边细细啜几口,香!
熬粥要一次把水加足,中间最好不要再开盖子,保证香味不散,如此方能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最忌讳临时补水,不然香味大打折扣。
这就极其考验经验和手法。
藕夹塞肉油炸,好吃归好吃,极容易腻。
额外再用焯水的菠菜叶、豆腐皮丝、胡萝卜丝和粉条凉拌的杂和菜,浇上浓浓的蒜醋汁儿,顶上泼一勺辣椒油,凉透了一吃,酸辣鲜爽,美得不得了,再没什么油腻不油腻的话。
胡三娘子传了话,顺便把郑母托她带的一大罐藕粉交给师雁行。
“说是南边来的好细的粉儿,先用几勺温冷水和一和,之后再加热水,得使劲儿搅和,若喜欢还可以加些葡萄干儿之类的干果。”
师雁行乐了,“有日子没见这个了,既如此,今儿就冲几碗吃吃。”
北方莲藕不多,藕粉就更稀罕了,好些北地人一辈子都没接触过这玩意儿。
师雁行果然冲了一回,众人都眼巴巴围着看。
原本一点粉末,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没想到加了开水拼命搅动后,竟逐渐成了黏糊糊亮晶晶的一团!
包括胡三娘子在内的许多人都有些嫌弃地后仰。
这,这能吃吗?
怎么看着跟大……
鱼阵直接喊出来,“大鼻涕!”
众人:“……”
果然还得是你!
江茴啼笑皆非,伸手往她脸蛋子上轻轻拧了把,“胡说八道。”
鱼阵捂着腮帮子不服,小声嘟囔,“就是大……唔!”
江茴直接上手捂嘴,“不许说!”
住口!
还让不让人吃了?
师雁行笑得不行。
什么都有喜欢不喜欢的,也不知大家吃不吃得惯,师雁行就每人分了一点。
三妹等人有点惶恐,“这样金贵好东西,师父自己吃吧,给我们糟蹋了。”
“就几口,尝个鲜儿。”师雁行道。
要做好厨子,就得多吃好东西,多感受不同的味道和口感,就好像作家多看书、画家多看景是一样的,要增长自己的见识。
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藕粉味道非常淡,细细品味才能尝到一点清甜,师雁行仔细观察大家的反应,又问了几句,发现三妹这丫头的舌头还挺灵光。
她最清晰地说出了藕粉的特点。
有前途啊!
师雁行又问:“喜欢吃吗?”
三妹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是我没福气……”
黏糊糊的,感觉好奇怪啊!
果然她还是更喜欢利索点的东西。
师雁行哈哈大笑,“行,以后就这么实话实说。”
倒是江茴和鱼阵感觉不错。
前者以前在家就吃过,习惯了,后者是什么都不挑,估计只要师雁行送过来的,活虫子也能往嘴巴里塞一口试试。
其余众人感想不一。
次日师雁行去见郑义,果然是商会的事。
她新做了一份抹茶蛋糕卷,里面填充的奶油馅儿也是抹茶味的,双重快乐。
“大官人不来一块?”
郑义看着那一大片绿,脸上也隐隐发绿,“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
上了年纪本就觉短,如今他连红茶都少喝了,这会儿若真
塞下这玩意儿去,保管睁眼到天明。
师雁行遗憾地收回手,自己当他的面吃了一大口。
唔,快乐!
郑义:“……说正事。”
年轻真是招人恨啊。
最近郑义没闲着,抽空和商会的几位老朋友见了面,提到想举荐师雁行入会的事,众人反应不一。
之前他就告诉师雁行,加入商会的人不少,但大多数只是挂个名儿,偶尔跟着喝口汤,真正能参与决策的仅有八位。
分别是郑义和那位同日去知州府上赴宴的粮商庄老板,开药行医馆的老会长,开兄弟酒楼的大小王掌柜两位,专卖胭脂水粉等女子之物并各色闺中用具和秘药的刘翠兰刘掌柜。
另有一位开石料、木器家具城的,一对开古玩店的夫妻档。
这两组虽入了商会,但前者不大爱与人交际,好像另有门道,加入商会只为不被针对,平时轻易不会表达喜好。
而那对夫妻档做的是当铺古玩买卖,听说有做官的亲戚,消息很灵通。
县城的市场毕竟有限,有能力玩古玩的也少,故而两口子一直努力往上走,如今县城和州城生意各半,大有往沥州靠拢的架势,已经不大瞧得上小小五公县了,也很少直接掺和这里面的事儿。
师雁行细细听了,当时就觉得这个构成挺有意思,基本涵盖了衣食住行玩这几个大项。
邀请师雁行入会不难,但单纯那样完全没有意义,郑义真正想做的是在那八把椅子中间再添一把。
如此一来,商会原本的实力对比将会瞬间失衡,相当于削弱了原本几位成员的权力,众人的反应也必然会很激烈。
郑义道:“我和庄掌柜自不必说,自然一力赞成你入席。
刘翠兰油滑,后面两家如今只看重州城,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人,原本想弃权,但我与庄掌柜游说过后,至少会有一家同意。
至于老会长,他年纪大了,儿孙不大争气,急需有人支持,应该也不会反对。”
他没说那兄弟酒楼的大小王掌柜,师雁行也没问,没必要问,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两票反对。
因为对方恰恰就是之前被自己抢了县衙节礼供奉的聚云楼!
一师兄田顷还亲自去砸过场子……
原本都在餐饮界,就是直接竞争关系,早前师家好味势单力孤,王家兄弟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眼见着师家好味起来,还顺势挖走不少高端客户,由不得他们不敌视。
若非之前主簿王德发栽赃陷害失败了,王氏兄弟自己都要来这么一手,先防患于未然!
新仇加旧恨,又是直接竞争关系,如今师雁行还想入商会争权夺势,王家兄弟不骂娘就有鬼了。
师雁行倒是想得开,既然是同行,对上是到晚的事,或者说打从她抢了县衙节礼那日开始,两边就已经对上了。
和气生财,这话是对买卖双方说的,落在同行之间万万不可能。
你和气,人家只会当你软弱好欺,下回必然变本加厉。
照郑义提供的情报来看,就算王家兄弟反对,那些中间摇摆人投出弃权票,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万一再多一票赞成,师雁行成为商会第九人就稳了。
郑义说:“问题不大。”
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师雁行没着急说感谢的话,“大官人如此尽心竭力帮衬,那我要回报些什么呢?”
郑义对她固然有欣赏,但她绝不认为单纯一份欣赏值得对方这么用心。
她快人快语,郑义也不藏藏掖掖,“我要你来日全力保举我为下任会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