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苑脸颊微红,道:“那,那个谁估计差不多要醒了,我先去看看他。”
看着盛清苑小跑离开的样子,沈照不由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慢一点,别摔了。”
才说完,盛清苑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沈照赶紧扶住了她,“不用这么着急的。”
盛清苑脸上的尴尬更甚几分,“我,我没事。”
“走吧,一起过去。”沈照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往暂时安置杜书俊的厢房去。
原本只是用来暂时离开的一个借口,但等他们去到厢房的时候,杜书俊刚好醒来,小厮正在给他喂水。
杜书俊看到前来的盛清苑和沈照,神情愣住,尤其看到沈照的时候,有一点晃神。
这个人看着有一点眼熟。
“是你们救的我?”杜书俊的声音还有一点沙哑,说话时的力气也并不是很足够。
盛清苑示意小厮先离开,她坐到床榻旁边的椅子,给他把了一次脉,道:“还好止血还不算太晚,受的也基本是外伤,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就无大碍。”
杜书俊艰难地掀开被子,想要给盛清苑行礼,“多谢恩公相救……”
盛清苑及时扶住他,道:“你别乱动,要是扯到伤口,导致伤口又裂开,我这伤口就白缝了。”
闻言,杜书俊也不勉强,对盛清苑说道:“恩公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我,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有一条命,如果恩公有任何需求,我都可以帮您做,只要…只要不露脸。”
盛清苑不解:“不露脸?这是什么意思?”
杜书俊垂下脑袋,手指不由抠着被子,深呼吸一口气后,如实说道:“因为……我现在是一个被流放的罪人。”
沈照看向杜书俊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
在他的记忆力,怀远伯府一直忠君,安守本分,从不激进,按理说以他们这样的性子,能安稳过一辈子,怎么短短几年,就成了被流放的罪人?甚至还险些曝尸荒野?
杜书俊并不意外他们的惊讶,苦涩道:“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若是选择将我送去官府,我也绝无怨言。”
沈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叫杜书俊,是怀远伯府的嫡子,对吧?”
杜书俊惊讶抬头,眼里多了几分警惕,“你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他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京城,对眼前这两个人也颇为陌生。
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有点眼熟,可是他可以确定,这几年在京城,他绝对没有见过他。
“我叫沈照。”沈照说道。
杜书俊还是一脸疑惑,这个名字更陌生了。
沈照又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楚承池。”
杜书俊瞳孔顿时放大,“你,你,您,您是……”
看他这样子,沈照知道,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向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
杜书俊此时的心跳非常快,一脸不敢置信:“可是,可是,您当时不是……”
沈照内心沉了沉:“你觉得,你此时在要杀你的人眼里,你还活着吗?”
杜书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不要说那些人,就是他自己,也以为必死无疑。
沈照说道:“当年我奉命离京处理一桩案子,中途遭遇伏击,我身中数刀,最后摔落悬崖,落入下方一汪潭水,被人救起,却忘了从前的事情,直至前些日子才重新记起。”
杜书俊嘴巴微张,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
过了良久,杜书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底的警惕少了一些,却未尽消除:“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沈照淡淡看着他,道:“九年前,皇宫御花园假山后面,当时你不相信在那里睡着了,然后……”
话还没说完,杜书俊脸色的顿时涨红,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您是殿下了!后面的话不用说!!”
盛清苑挑了挑眉,看来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故事啊。
“你说你被流放,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照问道。
提及此事,杜书俊脸上刚刚升起的羞红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恨意,双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闭上眼,浮现的画面宛若一把又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良久,杜书俊才重新睁开双眼,看向沈照的眼泛着红,攥着的拳头指甲入肉生出丝丝痛意,却宛若不觉。
“那天,我看到左悙当街强抢民女,我上前护了那个姑娘,左悙便由此恨上了我,没过几天,左邺就以怀远伯府以下犯上,挑衅天威的罪名判处了抄家流放。”
饶是盛清苑以前看过那么多离谱的影视剧,可是当听到左悙所言,还是不由震惊。
这算哪门子的以下犯上?算哪门子的挑衅天威?
一个太监,一个仗势欺人的太监侄子。
“皇帝不管吗?”盛清苑忍不住问道。
杜书俊摇头,面露讥讽,“其实,当年殿下失踪后,先帝不愿相信您已经死了,派了不少的人前去找您,可是,还没等找到您,先帝便驾崩了,大皇子登基。”
杜书俊敛眸,嘴角的苦涩和悲哀由此更重。
如果当年是由二殿下登基,现在朝局的情况会不会就完全不一样?
“大皇子登基后,重用左邺,偏信左邺的谗言,这几年,不少忠臣良臣无辜被冤被害。如今,陛下躲在后宫作乐,不管朝政,左邺更是一人独揽大权。”
杜书俊正了正色道,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殿下,若您要回京夺回属于您的位置,我如今力量虽微薄,却也愿尽一份力!”
说着,杜书俊忍着身上伤痛,给沈照行了一礼。
“你别动,好好休息。”沈照扶着他道。
杜书俊眼眶通红,反握住沈照的手,声音沙哑,“殿下,我求您,无论如何,您都一定要争一争!若继续如此,大周不安啊!”
杜书俊又道:“而且,您只是拿回原本就该属于您的东西。”
沈照面露几分不解。
父皇一直没有透露过要将皇位给谁,只是楚玄瑾是皇后所出,又是长子,在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按理说当是嫡长子继位。
他便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看到沈照面上的不解,杜书俊解释道:“如今陛下无才无能,虽有嫡长子的尊贵之身,但先帝很是清楚,若大周交到他的手中,大周危矣,先帝曾找过几个大臣,隐晦透露了要传位于您,那会儿哪怕皇后等人称您已身死,但先帝还是坚持要找到您,除非看到您的尸首,否则立储之意绝不更改。”
沈照拳头不由攥紧,脑海里不由回想起过往那些年父皇对他的教导。
敛了敛眸,竟然觉得鼻子有一点点酸。
手上传来一阵柔软,顺着看去,盛清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比他的手要小一些,软软的,暖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能暖到他的心。
让他刚刚有些冷的心重新暖了起来。
沈照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京城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我明白。”杜书俊点头道。
不过,知道沈照有这个想法,他也似乎看到了希望。
杜书俊赤红着眼,紧紧咬着牙:“一定,要让左邺和左悙付出代价!!”
盛清苑听了好一会儿,问道:“怀远伯府其他人呢?”
杜书俊的嗓子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攥着的拳头骨节发白,手背青筋毕露:“在流放的途中,都…都…………”
后面的话杜书俊说不下去了,泛红的眼眶和鼻子已经说明了很多。
杜书俊吸了吸鼻子,有着几分哽咽:“流放途中,我们只能穿着单薄的囚服,每天只有一个硬得石头一样的馒头,爹娘他们……都熬不住…………”
如果不是他打小有练过一点拳脚功夫,身体还不错,他只怕也一样扛不住。
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这些官差的无情,恨左邺左悙的小肚鸡肠又心狠手辣,恨当今皇帝的昏庸无能。
盛清苑看着他,淡声道:“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那些恶人再没有机会伤害到你在乎的人。”
杜书俊有些错愕地看向她。
她这话说得有些清冷,没有太多安慰的意思,但偏偏是这样的一番话,让他近乎死去的心,再度燃了起来。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各项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盛清苑起身道。
沈照目光随着盛清苑移动,一直到她离开了,关上门,才舍得收回自己的眼神。
“她是您的夫人?”杜书俊试着问道。
沈照面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是。”
“她很好。”杜书俊说道。
他不知道她的出身,但是从她的谈吐,还有她刚刚听着他们交谈时候的反应,他可以肯定的是,她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
“是,她很好。”沈照肯定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杜书俊看着这般神情的沈照,微微愣了愣。
他以前和沈照接触得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宴会上,远远看着他坐在高位上。
那会儿的他,很得先帝的宠爱,但是却一点不恃宠而骄,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沉稳,一点看不出来只是一个年纪才过十的小少年。
这会儿的他,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烟火人气。
“接下来,你便依着清苑的话,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沈照叮嘱道。
“殿下。”杜书俊急忙唤了声。
沈照:“?”
杜书俊说道:“殿下可知道无名大师?”
沈照点了点头:“知道,听说此人有窥探天机,预知后来事的能力。”
杜书俊也随着点头,正色地说道:“其实他除了有这本事,他自身亦是文武双全的高人,而他此时,就在福寿城的福寿书院,若是殿下前往福寿城,不妨尝试着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