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闲人接着唠了一会儿闲话,眼看着日头快到9点了。
门外又进来一个衣着光鲜的方脑袋,背后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乡下汉子。
这方脑壳一见刘四两人,赶忙上来见了个礼。
“哟,您二位真早班儿!”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精致的鼻烟壶。
“刘四爷,夏二爷,您二位尝尝这个。”
“我刚装来的,地道的夏国货,又细又纯!”
几人各倒了一点在拇指上用了,打了几个喷嚏。
“我说,郭麻子,你这鼻烟劲儿可真大阿!”
“瞧你说的,不是好东西,我也不能拿出来孝敬您二位不是?您二位先坐着,我办点事儿。”
说完,带着身后一直不说话的庄稼汉子找了个空座坐了。
老白脚步轻快,用托盘赶紧带过一碗茶来。
这郭麻子也不拖延,一口气将杯中茶水闷了大半,开门见山的说道:
“说说吧,就一句话,十两银子行不行?”
“你干脆点儿,我见天儿的忙的脚不沾地,没有闲工夫专伺候你!”
对面的这汉子,杨宇一眼望去是一副典型的老农形象,满脸沟壑,手脚宛如枯树皮,看起来五十往上,不过杨宇身为修仙者自然不会被凡人外表所迷惑,望其骨龄,不过三十来岁。
“郭爷,十四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哼!你要愿意,我给你介绍卖到窑子里去,倒是可以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那可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郭麻子闻言轻蔑一笑。“你是有女儿,可你养活不起,这能怪谁呢?”
这庄稼汉子闻言面色更苦。
“这不是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顿粥,我要是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
“你放心,你既然委托我帮你找个好主家,那我价钱上肯定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而且我还帮你女儿找了一个下辈子都能吃饱饭的地方,这难道还不好吗?”
这汉子闻言也很心动,不过还是不放心。
“郭爷,您帮我找的主顾,到底是谁呢?”
“害!我要一说,你肯定打心眼儿里乐意!一位以前在宫里当过差,现在老了荣归乡里的!”
“宫里当过差的?干嘛还要一个乡下丫头呢?”
见到这汉子语气松动,这郭麻子趁热打铁道:
“这不是你闺女的命好吗?”
这汉子还是不放心,又不死心的追问:“是谁呢?”
这郭麻子也懒得敷衍了,一口说出详情:
“原御膳房大总管!罗聪,罗总管!”
“你也听说过罗总管吧?伺候着三代皇上,红的不得了!”
“现在虽然告老回乡了,可还是圣恩不断阿!”
“就连家里打酱油的瓶子,那可都是红玛瑙做的!”
这汉子闻言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反对:“不行不行,要是把女儿给太监做老婆,我怎么对得起我家妮子阿?”
“你都卖女儿了,还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不管你怎么卖,都对不起你女儿!”
说完,这郭麻子咽了一口唾沫,将剩下半杯茶喝了,接着劝。
“我说老张,你糊涂阿!”
“你看,等你姑娘一过门儿,吃得是油,穿的是绸,这不是天大的造化吗?”
“到时候,随便从府里拔两根毛补贴娘家,都比你干一辈子都多呢!”
“怎么样?一句话的事,来个干脆的!”
这汉子满脸愁容,一张脸缩在一起,仿佛菊花的花蕊一般。
“这,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哼!找遍了你们村儿,能凑的出十两来吗?”
“在乡下,五斤白面就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卖儿卖女的人家多了去了,除了我,谁还能帮你找到这个价钱?”
“我也是看在我们两家有交情的份上,才帮你一把!”
这汉子一张脸犹如菊花般,一会皱成一团,一会又舒展开,咬了咬牙,心里发了狠:
“我得和我姑娘商量一下!”
“哼!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了,要是同意,等会你就带人来。”
“不然的话,等会主顾来这看人耽搁了,你可别怨我!”
“快去快回!”
这乡下汉子无奈的答应了两声,脚步轻浮的慢慢走了。
这郭麻子又凑到刘四和夏二这桌来。
“害,您二位爷瞧瞧,这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个痛快劲儿!”
“我说郭麻子,这笔生意你又赚了不少吧?”
“嘿嘿,刘四爷,瞧您说的,我不过赚点中介辛苦钱。”
杨宇在一旁听了半天,心里也痒痒。
端起酒壶酒杯也靠过来,给三人互相道个好,加入唠嗑阵营。
“郭爷,这城外是怎么了?怎么隔三差五的卖儿卖女的?”
一群爷们喝茶聊天,也没什么忌讳。
这郭麻子用手将一把炒花生在手中一揉,再摊开手掌轻轻一吹,手心中就只剩下十几颗黄澄澄的花生米了。
一把将花生送入口中,郭麻子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道:“害!这谁晓得?”
“水,旱,蝗,兵,匪,吃不上饭的原因多了。”
“要不怎么说,就是一条狗,也得托生在城里嘛!”
“郭麻子,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害!刘爷瞧您说的,我这不也要吃饭的吗?再说了,要没我这种中介上心,他们也许还找不到买主呢!”
四人喝着茶,聊一聊天南地北的事。
杨宇虽不常出门,可是读书多,拿一些修仙者写的杂书当玄幻故事讲,倒吸引周围一圈人听。
故事讲了一会,一个身穿黄马褂的胖子一进门,就先大声作揖:
“呦!诸位哥们儿!”
“都瞧瞧我啦!我这请安拉!”
“都是自己兄弟,别动手伤了和气阿!”
一旁的听故事的佟掌柜靠上去:“不是他们,那两拨人在后院拉!”
“呦!佟掌柜,你瞧我这眼病,几米外就一阵模糊看不清人影。”
“掌柜的,去预备一锅烂肉面,有我吴胖子在,谁也打不起来!”
说完,这胖子撩着下摆,就像戏台上的将军一般,雄赳赳的走向后院去。
门帘子一掀开,德子就出来迎接:“吴二哥,终于等您来了!两边都见了面,就等您了!”
老白和几个小跑堂的,不停的往后堂送茶水去。
杨宇好奇,问道:“刘四哥,这人是谁阿?”
“噢,吴胖子,口才好,为人厚道,经常帮人调停事情,四里八邻的也都给他面子。”
“噢噢,原来如此。”
一旁的郭麻子端起桌上茶壶给杨宇掺满水,又赶紧催促:“杨爷,您接着讲呗,这聂小倩从身后抱住书生,然后呢?”
“好,我继续说。”
一圈人围着听故事,没人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一个提着小篮子的老头慢慢走进来。
篮里装着一些些牙签、胡梳、耳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
没人买他的东西。
他要往后院去,被吕秀才截住。
“老大爷,您外边蹓跶吧!”
“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您的东西!”
说着,吕秀才顺手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老头走了半天正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个精光,瞥见后院里两拨人对峙着,小声问道:“他们为了嘛呀?手里拿刀动仗的?”
吕秀才也不隐瞒,贴着脑袋小声说:“听说,是为了一只哈巴狗儿。”
“王家的一只哈巴狗儿跑到李家去,李家不愿意归还ε=(ο`*)))唉,咱们还是少说话好!”
“大爷,您今年高寿阿?”
老人喝了茶,嘴里将碗里几片茶叶细细嚼碎吞了。
“多谢你的茶了。”
“哎!今年白活七十六了,老了老了没人管!”
“这年岁,人还不如一只哈巴儿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