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考校期一晃而过,这里面没有几个笨人,大家都通过了考校。
接下来,管事姑姑会为她们指派去处。
在结束了最后一天的教导后,管事姑姑让她们回去收拾东西,直等明天分配完了去处之后,他们就各奔东西。
八人纷纷回了房间,收拾起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一时间,屋子里面只听得到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气氛难得的带了几分凝重。
她们四个刚入宫便是住于一处的,各各有各各的性格,只是里面人脾气都不错,又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即便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是要分开的,可这三个月,倒也处出了些许姐妹情分,都有些依依不舍。
这会儿知道大家要分开了,又怎么能够不难过呢?
万琉哈妞妞收着行李,收着收着就停下了,她咬了咬唇,道:“我心里是有你们的,只是明日过后,也就不知大家伙儿去处了。”
她泪珠落在了包裹上:“大家伙儿走的走,散的散。真怕你我姐妹四人,时深日久,也就忘了如今的日子。”
魏双姐听得心里感动,停了手里动作,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妞妞,你且放心,我是忘不了你们的,以后,多的是日子,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戴佳月月听得心里也是伤感,手上也没动了,只是喃喃:“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万琉哈妞妞和魏双姐都听见了,一时间心里苦楚,忍不住流泪,抱头痛哭起来。
乌玛禄将行李收拾好,这才哄着她们,道:“说是这么说,天下是没有不散的筵席的。可想开些,就一个紫禁城,还怕见不着对方么。”
她笑道:“想开些,咱们都是出不得宫的人,几十年下来,你们还怕没有相见的机会么。”
万琉哈妞妞抽抽噎噎的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到时候咱们分在不同的主子手下,恐怕少有去往其他地方的时候了。即便去了,也未必见得到你们。”
魏双姐哭得更是厉害,连连点头:“可不嘛,我是要去内管领那里陪着我爹娘的。那里可不是个好去处,我可不愿意在那里遇见你们。”
乌玛禄一左一右捏了捏两人的脸颊,话张口就说了出来,她取笑道:“你二人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若是万一呢?万一咱们这屋尽皆成了主子,以后在紫禁城的岁岁月月,可有的是日子见。”
她笑着:“那时大家见得烦了,见得不想见了,这才该哭哩。现在急个什么劲儿。”
戴佳月月那点儿伤感也没了,笑道:“你哇你,倒是想得好,还一屋子主子呢。到时候谁给谁请安?嗯?”
那些沉重的气氛,一时间都散了开。四人又笑闹起来,边亲亲密密的说着话,边收着东西。
没过多久,管事姑姑却来了,身后跟着腊梅,腊梅手持戒尺,在管事姑姑点头后,四人便腿上一一挨了三板子。
打过四人后,腊梅才拿着戒尺,又站回了管事姑姑身后。
管事姑姑冷着声道:“明日就各有去处,还如此荒唐张狂无礼,也该挨上这三板子受受罚。”
她缓了缓语气:“都是要伺候主子的人了,也就不大罚,小惩大诫。希望你们心里知道,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四人动也不敢动,脸上不敢有半点异样,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规规矩矩的行礼,齐声应答。
“是,”
管事姑姑这才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招了乌玛禄跟她出去。
腊梅跟在身后不远处,等她二人停了脚步,也跟着停了,脚步不再上前,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这是宫里人的规矩。
走远了,管事姑姑回头看了一眼厢房,低声问她:“你惯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也胡言乱语说出那些话来。”
她有些叹息:“这些话是可以乱说的吗?若是叫别人听到了,挨顿打都是好的,就怕丢了性命。”
乌玛禄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轻声道:“回姑姑的话,我不过是看姐妹们难过,想要哄哄她们。”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她那会儿是有些得意忘形,说话不过脑子。
她的确是错了,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道歉道:“多谢姑姑提点,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请姑姑放心。”
管事姑姑握住了乌玛禄的手,长久的看着乌玛禄。
乌玛禄没有说什么,而是乖巧的盯着地面。
管事姑姑叹息:“我看着你,就像看着了她,她也是个不争不抢,很好的性子,只可惜……”
管事姑姑不再说下去,而是道:“梁公公那里向我要个奉茶的,我瞧你稳重,就举了你去,哪知出了这事儿……”
她细细的打量着她:“乌雅玛禄,你要心里有数,有些话最好憋在心里,这才能活下去。”
“好。”
管事姑姑道:“我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可你的性子,哪用我操心那么多呢。再说,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你只要记住,这宫中人心隔肚皮,切莫将一颗真心付了出去才是。”
乌玛禄闻言抬头看向了管事姑姑,弯唇笑了起来,收着敛着的笑,看起来很是乖巧。
她笑着问她:“可姑姑说这样的话,不正是在对我掏心窝子吗?”
乌玛禄笑了笑:“姑姑说的这些话,我都记着呢。只是他们对我好的时候,我又怎么能忍着不对别人好呢。”
管事姑姑看着她,微微叹息。
这孩子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可真像,同样的老实本分,同样的聪明善良,也同样的坦诚炽热。
可那个人也同样死于这样的性情,没能活过二十,杖毙之后被丢在了古井里,成了一具枯骨,成了这紫禁城里若干亡魂里的一个。
此后岁岁年年,只有她为她烧纸,求她来世莫要再入这紫禁城了。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能活多久。
她也不想管的,可她总是于心不忍。
这么好的孩子,她怎能见死不救。
她将自己贴身带着的玉佩塞给了乌玛禄,那是个有些老旧的物件儿,也是那个人唯一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