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出去。”琉璃道,“奴才是仁孝皇后府中的家生子,出去了也是伺候人的命,倒不如在这里伺候主子。”
琉璃道:“莲心和我一样,我俩就陪着主子。”
乌玛禄笑了笑:“我记着,等你们想出宫了再说。”
琉璃笑了笑,不再说话。
乌玛禄虽然一时失态,她也没再想这些,而是继续低头看书。
她本不信鬼神,奈何穿越这样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她也免不了翻一些佛道典籍,看能不能翻出个什么缘由来。
夜里,康熙点了魏见月,太监抬走了她。
琉璃听到动静,免不了几次打量乌玛禄。
乌玛禄合上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是争不来,抢不到的。”
“是。”
康熙并不常点魏见月,但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点上一回。
乌玛禄虽不在意,但他人却会各有想法,直到八月,魏见月诊出了有孕。
王太医本来给乌玛禄请脉是一月一诊,这回却好几个月没来。
乌玛禄大致知道是什么原因,并不派人去催。
私下琉璃倒是去催过,王太医一句听命行事,就打得琉璃讪讪回来。
那天的琉璃有点儿不高兴。
乌玛禄笑道:“我早知这样。”
琉璃的话在口中转了转,没说出来。
后来乌玛禄身体好些了,琉璃担忧乌玛禄的身子,将王太医强请了来。
王太医诊完脉,行礼道:“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德嫔娘娘之后按新药方抓药就是。”
乌玛禄意味深长道:“时间差不多了,被“强请”来的王太医果然医术卓绝。”
王太医苦笑不已。
乌玛禄笑道:“我说这些也不是想如何,只我这宫中还住了一位答应,请王太医顺手给她诊上一诊。”
王太医道:“娘娘心善。”
“去吧去吧。”乌玛禄顿了顿道,“麻烦王太医了。”
“微臣的本分。”
乌玛禄让莲心跟着走一趟了。
不多时,莲心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魏主子……魏主子……有喜了。”
乌玛禄闻言笑了起来:“莲心,从我这里选几个人去,好好照顾她,要保住她,也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乌玛禄想了想,干脆道:“这些日子,你就守着她吧,我放心。”
莲心不可思议道:“主子!”
“快去快去。”
莲心转身出去选人了。
乌玛禄喜上眉梢,要不是身体不好,她横竖得去看看。
琉璃看在眼中,微微摇头。
乌玛禄想了想道:“我库里有件旧的藏青色对襟长袄,你给她送去。”
琉璃无奈道:“主子,这才八月,十月送去也来得及。”
“去吧去吧。”
琉璃依言而去。
乌玛禄看着《西游记》,看着章回目的“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她笑了起来。
她做的一切在一些人眼中是可笑的,可是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她更想坚持自己。
如果因为一些外物,放弃了自己,那对她来说,才是可笑的。
就如同,孙悟空从石猴到斗战胜佛,也不过是一场炼心之路,从“我”到“真我”的路而已。
在人生这条路。
她何尝不是“孙悟空”,她终会找到“我”,又或许找不到,可她这一生,始终在做自己。
这已足够。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渗过宫墙,红墙白梅,艳到极致。
她身体好了许多,穿上厚衣,披上那件火狐裘斗篷,在琉璃的跟随下,前往御花园散步。
冰天雪地中,一片绽放的花朵,给整个素白天地带来了一丝色彩。
她看着梅花,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就仿佛这本身已经足够值得人驻足。
大雪纷飞,从高空跌落,落在她的眉目间,她伸手戴上了斗篷帽。
琉璃轻声道:“主子,天冷,回了吧,梅花没什么可看的。”
“世间一切本就没什么可看的,无非是妄想执着。”
“主子……”琉璃看着她,眼睛里透露出恐慌。
乌玛禄回神,冰凉的手指为她拭去眼中泪:“吓着你了?好孩子,别担心,我不会出家的。”
琉璃逾矩的握着她冰凉的指尖:“主子,您向皇上低个头吧。”
“一切因果业报,自来自往,自作自受。纵为父子亲眷,终不可互代。”乌玛禄收回了手,看着琉璃的目光始终澄澈,“他在过他的劫,我在历我的难。”
宝珠将怀里捧的手炉递给了乌玛禄,乌玛禄接过。
琉璃劝道:“主子说的话,奴才听不懂,可奴才想,皇上终究是天子,这天下谁不是靠着皇上的恩典活着呢?”
“主子为何要忤逆上意,到头来自个儿又落不得一点儿好。皇上重情义,如今尚且念着主子的好,可若有一日,皇上不顾念了,这宫中就会处处是落井下石之人。”
琉璃苦声道:“主子把那魏主子当姐妹,那魏主子却怀疑主子要害腹中皇嗣。”
“这样的人,主子尚且都肯好颜色。为何却不肯对皇上低头。”
乌玛禄安静的听完琉璃的话,才答道:“我平生所为,只求问心无愧。”
乌玛禄为她擦去脸上泪痕,轻声道:“我对皇上,亦是尽我所能,绝无藏私。”
“若你问我为何不像其他嫔妃讨好。只因我向来都觉得,如果一个人因为这个原因而来,他必定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去。”
“如果皇上喜欢温柔小意的,那么当有一天出现更温柔小意的,他就会离开;如果皇上喜欢貌美的,那么有天出现更貌美的人,他依旧会离开。”
“如果皇上对我的宠爱,只因是我身上具足了他所喜爱某部分,那么出现同样条件更好的人,他就是会离我而去。”
她看着漫天大雪,喃喃自语:“爱我年轻,永远会有比我更年轻的;爱我温柔,永远会有比我更温柔的;爱我通透,是解语花,永远会有比我更通透。到头来,依旧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她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不远处的一片脚印上,雪花在一点一点的覆盖那些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