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权柄的威力

端起茶杯，萧辰嘬了一口，茶味微苦，之前都是囫囵吞下并不觉得，这次细细品尝，萧辰只觉得比之前更苦。

季无双也喝了一口，这茶就仿佛酒一般打开了这个布衣男子的话匣子，季无双坐直身子道：“今日的你，不过是杀死阳南一个太守而已，再严重一点讲，最多就是搭上了些无关痛痒的士卒性命，而我当初呢，力排众议，火烧了整整一城的军民，那可是几十万冤魂啊。”

萧辰闷不做声，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心狠手辣，天底下恐怕除了眼前的布衣男子，怕是再也没人做得出来。

仰起头，一向平静如水的季无双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感慨之色道：“那一把火烧起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无数被烈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从城墙上一个个往下跳，但跳下来的，大多都落得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运气好一点的，那也是个奄奄一息，看着那些个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若是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萧辰低头思索了片刻道：“非常时期，必然要采取非常手段，但既然他们都已经失去战斗力了，若是我，我应该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季无双轻笑一声道：“可我却下令让士兵将他们所有人都杀死了。”

萧辰一怔，有些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

若有深意的看了萧辰一眼，季无双摇摇头道：“有些东西，你得自己去悟。”

萧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果不其然，这些个名士大才，说话办事，总是喜欢弯弯绕绕的。

季无双继续道：“那一次，整个良城弥漫的都是焦糊的味道，数十里外都能闻到，也是那一次，我便成了天下人人指责的毒士，那一次骂我季无双的人，可比现在骂你的人多得多了，甚至想杀我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如过江之鲫一般。”

萧辰仰起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望着季无双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就不该去管这些叫骂的声音？”

季无双看着萧辰道：“要看你怎么想。”

萧辰低着头思索许久，最终咧嘴一笑道：“我终归是没有先生那个胸襟，若是他们叫骂几日也就罢了，但若是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唠叨，我自然是忍不住的。”

季无双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说这个例子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学我一般行事，主要是为了告诉你，就算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被人骂被人恨，终归也是无伤大雅。就如同这喝茶一样，喝下去的时候很苦，可回味却是无穷，忍，也是一门功夫。”

萧辰似懂非懂，最终还是冲着季无双深深拱手一拜道：“多谢先生赐教了，萧辰还有些事情，就不再叨扰先生了。”

在季无双这里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萧辰就不得不往那醉品楼走上一遭了，正起身告辞，季无双却是叫住萧辰，指着桌上那杯没喝完的茶道：“喝完再走！”

……

回到院子，萧辰叫来吴良和薛无畏，简单说了说目前的情况。

一听到萧辰出去，吴良顿时就变得有些担忧起来，毕竟身处阳南，作为杀死孙岨的罪魁祸首，此时萧辰出去无疑是危险重重。

吴良有些不放心地道：“王爷，现如今的情况，要不然还是先缓一缓再说？”

萧辰白了吴良一眼道：“那你去替我搞定门口那些老人？”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就焉了下去，要他去说服那些口若悬河的老学究，那还不如让他去冲锋陷阵。

一旁的薛无畏道：“王爷，吴良其实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我知道！”萧辰点点头道：“但再怎么看，孙思妙那丫头也没有害我的心思才是。”

吴良一脸凝重地道：“若是王爷您执意要去，那就把薛无畏带上吧。”

看了眼闷在一旁的薛无畏，萧辰摇摇头道：“我虽然把韩澈交给了欧阳旭，但毕竟是人心隔肚皮，总是要个人看着才是，这次出去，我让张爷爷陪我，你们就不用管了。”

一听到是张谷，吴良这才放心了不少，那位在武学上早已登峰造极的老人，普天之下若是宗师不出，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有这样的强者跟着，就算是真遇上了什么危险，也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简单交代了一下驿馆内的事情，萧辰旋即带着张谷从后门离开了驿馆。

一路上前往醉品楼，此时的阳南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大街上冷冷清清，偶有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萧辰能够理解，毕竟阳南城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作为平头百姓的他们自然是人人自危。

空旷的街道上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但毕竟是数千条人命，哪怕是过了几日，萧辰依旧能闻到街道上淡淡的血腥味。萧辰脸色微微有些沉重，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杀伐所带来的窒息感。

而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一句话，一两个人的想法而已，不可谓不让人感慨唏嘘。

看出萧辰有些异常的张谷轻笑道：“王爷似乎有些烦闷？”

收回思绪，萧辰摇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这天下看似相安无事，但只要是真正掌权人心念一动，那就注定是尸山血海，白祁有句话我现在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话语权，只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

张谷深深一笑道：“王爷就不打算做那个执掌权柄的人吗？”

萧辰一怔，哑然一笑道：“我自由散漫惯了，真要我去做那些事情，我怕是会不适应。”

张谷摇摇头道：“这么说来，王爷是打算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了。”

深吸一口气，萧辰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不想天天做杀谁的决定。”

张谷道：“我倒是不了解天下事的弯弯绕绕，但江湖中的杀戮我早已是司空见惯，真要是到了非要拔剑的那一刻，你若是心慈手软，倒下的就一定是你自己，江湖人，江湖事，在江湖上，倒下一个人，那只是一个人的事，可王爷，你肩负整个永安，若是你倒下了，那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萧辰忽然有些语塞，片刻后又低下头喃喃道：“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