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才一曲似流淌过春水的温柔小女子,在曲调换后,迅速端坐于妆前,换髻描眉,脸上娇羞未散,俨然是一副得知了即将出阁的大家闺秀姿态。
此曲唱腔鲜明,台下人群也随着腔调的起落而打着节拍。
在晏春唱到选妆奁一折的四平调时,位于舞台侧后方的施棠露在几个箱子里挑来捡去,很是烦忧,这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模样,被她演绎得分外合贴。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不是我无故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啊,手未操。”
“仔细观瞧,仔细选挑,锁麟囊上彩云飘。”
春秋亭一折里,施棠露去了妆台背面,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袭待嫁娘的红衣。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
“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问那厢因何故痛哭无聊。”
施棠露坐于小轿,蹙眉撩帘问着萃喜什么,而后,两人同瞧着另一乘小轿。
小轿边,晏春又唱道:“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我嫌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小小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胜琼瑶。”
小轿里施棠露递出来一个绣着麒麟的锦袋,萃喜接过鼓鼓囊囊的锦袋,端着送给了另一乘小轿。
轿帘口露出一截粉嫩雪白的手腕,接过锦袋,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涕零的抽泣。
这时,戏剧已经到了尾声。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此时,施棠露身披补丁衣,脚踩破洞鞋,头发凌乱,脸沾黄泥,身姿羸弱,与一位身着锦缎头戴珠宝的女子,热泪相拥。
富贵身上披的俏妇,接过婢子递来的湿帕,一点一点细细为她擦去脸上的泥泞,而后,随着清水化黄浆,帕下露出一张绝艳的容颜。
舞台剧毕,施棠露与晏春携手俯身,告谢台下众人。
随着两人即将下场,施棠露回首间,瞥见舞台边上一座座金色小山,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今夜的施棠露,锦舍的花魁之首,已然再无人可撼动。
***
姜韶将合同里提到的三万匹云锦交给了秋山,与此同时,又将寻找新店铺的任务也一并交与了他。
而秋山近来也很是靠谱,姜韶交给他的一切事宜,他都能在短时间之内办好。
王管家又送来了帖子,说是御使夫人着人送来的,被一道邀请的还有蔺月如。
这次倒不是什么明为赏景实为相人的相亲角了,而是御使夫人闺中蜜友家中长子的婚宴。
与帖子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是御使夫人亲笔所书,内容便是说了,自上次一聚后,如何思念她,与她有缘云云,便也趁着这次喜宴,带着她和蔺月如同去玩玩。
这样的好事,姜韶自然会答应。
本来想着店铺新开第一战,光靠施棠露或许还不够,平民小资有了代言人,可权贵里的富太圈,也得有人帮忙抬旗子才行。
这不,天从人愿,机会就砸到了她面前。
说来,还得感谢宋财女呢。
姜韶接下帖子,让王管家去告知送信人一声,自己应下了。
而后,她向系统儿子要了一张方子,驾车去了一趟绣坊,回来时顺便采购了些瓶瓶罐罐,然后便闭门不出,搞起了研究。
两日后。
她顶着两团青黑的眼睑,兴高采烈喊桑羽打来了洗澡水,洗漱一番,她又去了绣坊。
覃三娘一脸震惊将手里的几个包袱丢给姜韶。
姜韶笑笑,拉着三娘去了她屋里,而后在三娘的指引下,换上了按她要求给她做的衣裳。
三娘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瞧着她梳理发髻,瞧着她穿衣束带,又见她从那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抹在了脸上,那个盒子四四方方的,瞧着倒是精致。
一眼后她收回目光,端起了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几口冷茶,晃眼间,眼前的人好像不一样了。
“咦……”
不知道是衣裳给衬的还是日头的加持,她瞧着,这肤色好像亮了不少,莹白细腻,粉若珠贝。
覃三娘起身绕着姜韶好一顿看,她看一眼外面,然后,姜韶就被她拽到了屋外。
现下,她眼下那两团活脱脱似被人给揍了的淤青,哪里还在。
“……不对,不是衣裳衬的。”覃三娘笑意深长,“是那个四方盒子对不对!?”
姜韶点头,笑问:“三娘觉得如何。”
覃三娘:“这出戏法好哇,跟变了个人似的。”
姜韶拢了拢衣袖,道:“三娘将此看作戏法?”
覃三娘跺脚,“可不就是戏法!你进门来霜打的茄子似的,再看看你现在,神采飞扬得像个宫里出来的。”
这样啊。
成功了。
“如此,这戏法便留给你了。”姜韶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
还教她怎么使用,以及用量的多少,覃三娘恍惚听着,也不知点了多少下头。
马车轱辘辘在蔺府门前停下,刚下车,便见秀儿小跑过来。
“姜小姐,你可来了,我们小姐都念叨您百八十回了。”
“蔺妹妹呢?”
“我们小姐正在选赴宴要穿的锦服呢,你快去瞧瞧。”
姜韶点头,说话间在秀儿的带路下,几人已经穿过了内堂。
还在院外,便已经听见了蔺月如的声音。
“……姜姐姐,你可来了,我可想死你啦,这几日爹爹都不让我出去,我都要闷死了。”她扑进姜韶怀里,撒娇道:“还好姑母给我送来了帖子,不然,我可就见不到你啦。”
姜韶笑着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在耳后,笑道:“进屋,我瞧瞧,这几日可又圆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