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倒霉孩子,这么大的坡,找个路你能找到崖!」
骂归骂,她还是努力去拉他的手,「别乱动,藤不够粗,别把它弄断了!」
阿昀大气不敢喘,慢慢去够她的手。
可即便这样小心,还是听到一个轻微的断裂声。
枯藤从中间裂了一半,阿昀的身子更晃了。
更悲哀的是,此时居然下起了雨。
而且这雨势越来越大!
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阿昀将手缩了回来,顾不得擦被雨打湿的眼睛:「大小姐,你先找个地方避雨,别管我了。」
凌玥被这雨弄得浑身湿透,心情愈发烦躁。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别废话,赶紧的,要是掉下去不死也要残了!」
「反正又不是没残过,别连累你了。我就在这挂着,你快走!」
凌玥觉得这小子的脑子进水了,往前又挪了一步,手伸得更长了些:「麻利点,再废话我.」
后果还没说,脚下一滑,连带挂着的那位一起栽了下去。
两声惨烈的「啊」慢慢被雨声淹没了。
再醒来时,雨小了些。
凌玥只觉得浑身酸痛,但并未觉得有多疼,因为她趴在了阿昀的身上。
他的一只手还抱着她。
不过他没那么幸运,虽然身下也有东西,但是一大截树枝。
瞧着那粗细程度,应该是棵小树被他压断了。
周围的树都离得很远,想来是中途旁逸斜出的。
他的脸上、手背上都是伤,没有血。
但身旁的泥水是红的。
少年的脸色发白,头发胡乱贴在脸上,都是雨水。
她赶紧爬起来,边摇晃他边唤着他的名字。
所幸,醒了。
但紧接着,又昏迷了。
凌玥愣在了雨中,心被这越来越大的雨浇得透透的。
大雨滂沱,泪眼滂沱。
她将湿透的袖子挤了挤,往眼睛上擦了擦。
要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
她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
心越沉越低,如她的人一般,已经到了谷底。
绝望之时,忽然望见了树林深处有一抹微光。
似乎,还有几间小屋。
她猛地一擦眼睛,将阿昀用力扶了起来。
「阿昀,阿昀,醒醒,快醒醒!」
她拍着他的脸,大声喊着,他总算睁开了眼睛。
「大小姐」声音有气无力。
她哭着点头,「阿昀,前面有个人家,你撑着点,我扶你过去。」
「好。」他强撑着精神,与她一步一步在泥泞不堪的林中挪着。
挪到小屋的时候,他们已经筋疲力竭了。
「请问有没有人?」凌玥拍打着门。
虽然是夏雨,但雨中待得太久了,凌玥的全身都僵了。
她的手惯性般一直拍着门,以至于门开的时候她直接拍到了主人的脸上。
手感光滑,比硬邦邦的门好多了,她不自觉地又拍了一下。
「凌小姐。」
一个淡然略带惊喜的声音。
凌玥猛地抬头,这才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确切地说是年轻和尚。
一身白色僧袍,眉目清秀、容颜俊美。
「明逸大师?」她惊了。
更惊的是她的手还在他的脸上。
而他的脸明显红了。
红了一半。
毫无疑问,被她给拍的!
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阿昀受伤了,她现在还不能钻地缝。
「对不起大师,我不是故意的,拍门习惯了。」
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明逸并不计较,微微一笑:「无碍。阿昀受伤了?快扶他进来!」
有了明逸的帮助,凌玥轻松了不少。
虽说是扶着阿昀,但少年几乎是挂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她的半边胳膊废了一般。
明逸扶阿昀到里屋,给他换了身干净的僧袍。
同样是白色。
穿着僧袍的阿昀像个佛门俗家弟子。
这些都不重要,凌玥迅速上前给他把脉,随后将他的外衣脱下查看。
明逸道:「很多伤口,贫僧已经给他上了药。他在雨中淋了太久,待会再喂些姜汤。」
凌玥感激地连声道谢,明逸却说他们救了他的命,这些都是应该的。
见她身上湿答答的,欲言又止。
后来还是开口了:「凌小姐,你穿这湿衣裳会生病的。贫僧有新的僧袍,要不你先换上,再将身上的衣裳洗了烘干?」
凌玥见他眼神干净,语气诚恳,而且湿衣裳裹在身上不仅难受,更让曲线尽显,实在尴尬。
见她同意,明逸去将衣裳找出来放在椅子上,又给她打了盆水用来洗衣裳。
随后将火炉与衣架也拿了进去。
凌玥暗叹他的细心,换了僧袍后,将她与阿昀的衣裳都洗了。
想了想,先将心衣烘干穿在僧袍里面,然后才出来。
此时明逸已经煮好了姜汤。
凌玥请他将阿昀扶起,喂了一碗姜汤后,少年的气色这才好一些,只是看到一身僧袍的凌玥吓了一跳。
「大小姐,你……你是要出家吗?」
「嘴还这么贫?」她指着明逸:「这是大师的地方,他借了衣裳给我们。你不也是一样?」
阿昀望了望自己身上,又望了望明逸,道了声谢。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到他这儿了,早知道就来饮杯清茶了,也省得受这么多罪!
见他面上痛苦,凌玥道:「回家后我给你好好调理调理,虽然伤得不重,但也要调养十天半个月的。」
阿昀安慰道:「没摔死就不错了,十天半个月不是事。」
想了想,忐忑道:「大小姐,我会不会残?我觉得腿没力气。」
他有些害怕,这才正常多久,他可不想再回到过去拄拐的日子!
「乌鸦嘴,残了也能治好!」
明逸听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从那处断崖掉下来的?」
凌玥点头,朝阿昀看了一眼:「我们迷路了,跟着这位少爷找路,路没找到,命差点没了。」
阿昀撇着嘴,低着头不言语。
明逸道:「那处地方有些隐蔽,贫僧有一次也差点掉下来。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会顺遂的。」
凌玥笑道:「承大师吉言。」
天已经黑了,屋外仍下着大雨。
想到阿昀受伤、道路泥泞,在明逸的建议下,二人叨扰一晚。
住着人家的屋子,穿着人家的衣裳,凌玥决定做一餐斋饭表示感谢。
明逸听阿昀一口一个「大小姐」,有些怀疑她的厨艺。
但当饭菜端出来的时候,他除了钦佩就是赞叹。
「贫僧本以为自己的斋饭做得很好了,想不到凌小姐更胜一筹,这是贫僧吃过最好的斋饭。」
凌府。
已经乱成
了一锅粥。
红果与清音双双跪着,抱头痛哭。
凌烈早已怒不可遏,杯子都摔碎了七八个。
韩铭心急如焚,向来温厚的他眸中的怒意也已藏不住了。
说是去玉明寺祈福,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可别出事了!
不仅他们没回来,车夫也没有!
「凌相,你先别着急,杨意和宁遥已经出去找了,想来很快有结果。」
纵然自己也是担心得不行,但他还是安慰父亲。
柳姨娘也劝着:「老爷,府中人手也派出去了,再等等,再等等。」
被红果她们哭得心烦,吼道:「别哭了,大小姐只是贪玩,别没事被你们哭出个好歹来!」
一见凌烈转向她,自觉失言,亲自去府门口等着了。
没多久,杨意回来了,还拎回来一个人。
是车夫。
「世子,没找到凌小姐和阿昀,只有他。宁遥继续在玉明寺寻找,一有消息就回来。」
车夫两股战战,跪倒在地。
本来凌玥与他说一个时辰,但时间到了人影都没有。
小姐不回来,他也不敢回来,所以一直在寺外待到现在。
谁料被杨意给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