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柔并未回安平侯府。
因为关云桓的阻挠,凌烈一直未下定决心要不要答应李武化所求之事,她想再央求几日。
当晚,她住在玉兰园,柳姨娘给她准备的那间耳房。
一到门口,她死活不愿进去。
她宁愿与凌风挤一间。
柳姨娘却说小少爷已经长大了,不适合与她同住,直接拒绝了。
凌柔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横梁,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里,吊死过一个叫白莲的奴婢。
还是因她而死。
她十二岁生辰那日,陈飘飘送了她一支名贵珠花,她高兴地到处炫耀,却不小心丢了。
她害怕被责骂,正巧遇到白莲魂不守舍,便诬赖她偷盗。
白莲突遭此祸,尤为慌乱。
她极力否认,却被当做狡辩。
反被陈飘飘打了二十个板子,还被罚了两个月的月钱。
她是柳姨娘的奴婢,每当陈飘飘来玉兰园找茬时,这里的奴婢都难逃一劫。所以白莲不怕被打,她已习惯吃苦。
但罚她的月钱,这是要了她的命了。
因为就在当日,她得知老父病重,急需银两瞧病。
柳姨娘也为她求情,甚至不惜给陈飘飘跪下,除了收到一个蔑视的眼神,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在那天夜里,白莲上吊了。
被思花发现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睁着。
自那以后,凌柔再也没踏足这间房。
但柳姨娘现在却让她住在这里。
“我不住,我堂堂一个小姐,你让我住下人的房间?柳姨娘,你安的什么心?”
柳姨娘两弯细细的眉毛笑得更弯了,手一摊。
“府中就这么大地方,揽月轩和碧荷园自是不可能接纳你,也只有我这玉兰园了。可你瞧瞧哪还有空地方,要不你与秀乔住一间?”
让她与奴婢住,欺人太甚!
“你!你让我住这死过人的房间,我现在有身孕,若是有个好歹,你负责吗?”
柳姨娘吹了吹刚涂的指甲,眼皮都没抬。
“二小姐,死过人又如何?谁没有死的那一日?退一步说,若不是你,这间房不会死人。不要说不关你的事,事实是白莲死前的那个傍晚,你的珠花在小花园旁找到了。但你为了掩饰错误,又将它丢到了河里。”
凌柔见了鬼一般,那么隐秘的事她怎么知道?
“只可惜我是第二日才查出来,否则我一定与你和陈飘飘抗争到底,白莲也绝不会死!”
柳姨娘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恨和痛心。
她恨陈飘飘的狠毒冷血,恨凌柔的阴险自私。
她恨她的无能,恨她的人微言轻,连她的奴婢都保护不了。
可在陈飘飘只手遮天的日子里,连凌玥都被暗地里陷害,又何况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妾?
终究恶有恶报,她有了出头的一日,也有了挺直腰杆说话的资格。
仇,不会忘,更不会不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对了,你说你有身孕,那我要提醒你了。千万别吃错东西,不然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凌柔下意识捂着腹部,声音发颤:“你想害我的孩子?”
柳姨娘轻飘飘“嗨”了一声:“说什么呢你?我又不是你娘,这种阴毒的事可做不出来。”
凌柔听陈飘飘提过,当年她怕柳姨娘生下一儿半女夺了她的宠爱,就在她的吃食里加了落胎的药,果然,那个孩子胎死腹中。
只不过涉事之人被悄悄处置了,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罢了。
凌柔在外极力撇清与陈飘飘的关系,但在这里,谁都知道她是她的女儿。
柳姨娘说陈飘飘,就是打她的脸。
“这都是你臆想出来的,我娘没有那么做”
凌烈正好有事来玉兰园,偏巧听到了这句话。
一声厉喝:“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再提那个贱人?你若认她,自此以后不要再进这个门!”
凌柔吓得赶紧跪下,凌烈却不再理她。
“绵绵,看到玥儿了吗?”
柳姨娘摇头:“傍晚时大小姐与阿昀说出去玩,还没回来吗?”
“没有。韩潇来了,说有急事请她去武安将军府。”
一听急事,柳姨娘忙将秀乔思花派出,与红果清音一同去找。
四个丫头找了一个时辰都没任何发现,又不敢这么回去覆命,只好排排坐在路边,睁大眼睛望着来往的人,全都惆怅不已。
昏昏欲睡之际,每个人的头上都挨了一下,随即传来凌玥的笑声:“大晚上跑这儿干什么,欣赏夜色?”
红果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站了起来,腿却麻了,幸而清音扶着她。
“小姐,武安将军府的少夫人一个多时辰去了咱们家,说有急事找您,您快去吧!”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急事?
阿昀不愿意让她去,毕竟韩潇总喜欢撮合凌玥和薛天,曾经有一次还故意让他误解,直接气得他吐出一口血。
最终还是拗不过小姑娘,陪着她一起去了。
到的时候,武安将军府被愁云笼罩。
见到凌玥,韩潇赶紧迎了上去,眼角红红的,可见刚止住了哭。
凌玥喊了声“大嫂”,又向薛执和薛平见了礼。
奇怪的是,不见薛天。
“二哥呢?还没回来?”她随口问道。
韩潇直接哭了出来:“玥儿,二弟因调戏贵人被扣在宫中了。还还被打了三十个板子。”
凌玥有些没反应过来,薛天沉稳谦和又进退有度,调戏贵人,开什么玩笑?
薛执拉她坐下,也是无奈得很。
“玥儿,别说你了,爹也不信。三个时辰前,天儿应三殿下之约去了芙蓉殿,之后宫里就传来消息说他调戏文贵人。皇上大怒,直接打了三十个板子,并打入天牢。
薛平接着道:“不管我与爹如何请求,皇上始终不愿意放天儿,只同意我们去天牢看一眼。死小子有气无力地趴着,但坚决不承认做过那混账事。”
凌玥听得心里发酸,这就是飞来横祸。
是不是他得罪了文贵人而不自知?
后宫女人向来心胸狭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都是必修课。
“爹,二哥不认,就绝对没做过。一定是那什么文贵人陷害他!会不会那女人喜欢二哥,但二哥不从,所以因爱生恨.”
阿昀对她的脑补能力相当佩服,给她起个头,她能写出一个话本子。
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找她。
“薛将军,难道文贵人认识玥儿?”
薛执点头,正是如此。
“玥儿,她是你的旧识。只有她不再追究,天儿才能被放出来。”
心事重重地出了薛府,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凌玥一夜无眠。
次日一大早,阿昀已等在了她的门前。
一身月白衣衫,眸子灿若星子。神采飞扬,清俊潇洒。
“快些梳洗,我带你进宫!”
她面露狐疑,转性了?
不合常理!
他低头笑了,晃着她的手:“救咱二哥嘛,我理应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