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香影见到金叶子时整个人回光返照般精神了,仿佛那是她的救赎。
紧接着心沉了下去。
金叶子在他手里,他查出了什么?他知道了多少?
薛天面无表情:“这片叶子是秋心给的。”
香影闻言猛地抬头,脸上难以置信。
“她她.不可能,你骗我!”
小姐对主子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为了做好内应,不惜委身青楼这种腌臜之地,她绝不会背叛主子的!
若有此心,早在京都府衙就会招供,何必平白受那么多苦楚!
阿昀望着她的慌乱,指着薛天,声音与这昏暗的屋子一般冷。
“他从不骗人。”
薛天:“.”
死小子讽刺他也这么一本正经!
阿昀将目光从血污满身的香影身上收回,并往后退了步。
并非不忍,而是嫌脏。
居高临下道:“玥儿在玉明寺小住时,秋心曾去找过她。声泪俱下地说你虽然是大梁的奸细,但总算主仆一场,不忍见你活活受罪,希望能让你速死。”
他字字如石重击香影的心。
“速死”
香影苦涩地笑,继而大笑,唯一的眼睛流下了泪,混着旧血,有些可怖。
是不忍她活活受罪,还是怕她供出她?
说是主仆,但她从来都视她为至亲。
陪她受尽苦楚,陪她颠沛流离,她就这么待她吗?
小姐,你就这么弃了我吗?
你弃了我可以,但你怎能背叛主子?怎能背叛大梁?
薛天瞧她动容,补充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她已入宫成为皇上的嫔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千宠爱尽在一身。”
香影瞪大了眼睛,再之后,冷笑。
笑中夹着凄凉。
那就难怪了,那就难怪了!
苦难没让她屈服,终究被荣华迷失了。
你要荣华,你要我死,我凭什么还坚守?我凭什么让你如愿?
这条残命,为主子清理门户吧!
“好,我告诉你们。秋心是我的上峰,我是怕她暴露才将罪名一力揽了下来。她是大梁端肃将军的遗孤,因当年薛定安攻破大梁,她成了孤儿,后来被选中作为内应培养,今年来到了大周。除了这些,我无可奉告。”
阿昀与薛天对视一眼,除掉秋心足够了!
递给她纸笔:“写下来。”
香影身上的绳子刚被解下,她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薛天以为她被绑得太久了所以体力不支,却听阿昀一声惊呼。
“她死了!”
胸口赫然一根银针,针尾还闪着银光。
薛天下意识奔到屋外,只见一个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外墙。
他施展轻功紧追其后,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
能在将军府无声无息杀人,他不敢掉以轻心。
白衣人没想到他这么快追上了他,既惊讶又钦佩。
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斗了几十招仍不分胜负。
薛天连他的面具都没揭得开,同样,白衣人也没近得了他的身。
“你赢不了我,我也赢不了你,再斗下去没什么意义。”白衣人停了手,一个后翻站定了。
薛天笑笑:“这并不是比试,我要的不是赢,而是留住你。”
白衣人也笑了:“留住我?似乎不可能。”
远处传来阿昀的声音:“不见得吧?”
待他走近,薛天皱皱眉,手背拍拍他的肩:“就这几步路都喘成这样,小子不行啊!”
阿昀自从研究透了话本子,对“不行”这两个字没来由的反感,立刻炸毛了。
碍于外人在场,强压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你才不行!”
薛天:“.”
他真的没那意思!
“不过功夫是进步了不少!”
换了话题,缓解尴尬。
并非恭维,而是真心话。
他以为是他天赋好,却不知少年背后用了多少功,玩命那种。
阿昀一个笑都没给他,白眼倒甩了不少。
薛天言归正传,云淡风轻地向白衣人问着:“该叫你‘明逸大师’呢,还是五皇子?”
白衣人目中惊愕,背于身后的手微颤。
过了一会,缓缓摘下了面具,正是明逸。
“我知道你们能查出来,但没想到这么快。没错,我是明逸,也是卫扬,大梁皇帝的第五皇子。”
他眼中笑容淡然温和,一如往常。
只不过心境却不复当初。
“阿昀,别来无恙。”
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如墨的黑发,矜贵的气度,阿昀的心里竟有了些嫉妒。
他早说他是个魅惑众生的家伙!
没头发的时候美得像个妖孽,有头发了,他都有些不自信!
“如果我所猜不错,当初那碗有毒的蘑菇汤是你有意为之,只是想接近玥儿。”
明逸并不否认,微笑承认了。
探子回报丞相府的大小姐在后坡游玩,他便生了接近的念头。又知她医术高明,故而选了中毒这个方式。
果不其然,她救了他,还相谈甚欢。
熟识之后,他甚至能以旁观者的视角有意无意提醒她叶时景的怨愤,她也明显听进去了。
通过她,还水到渠成结识了武安将军府。
相遇相识相知相惜,一切都很顺利,一切也都很短暂。
不过月余,他的计划才刚展开一个角,身份就被拆穿了。
薛天与阿昀知道他的身份,她定然也知道了。
她不会再拿他当朋友了,他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大周,由师父抚养长大。
师父一面传他佛法,教他慈悲向善。
一面让他谨记家国大义,让他忠君爱国。
慈悲向善使他厌恶战争,忠君爱国逼他挑起纷争。
谁都知道两难全,却将这个矛盾强压在他一人身上。
谁能想到悲天悯人、受人敬仰的明逸大师同时也是两国战火的燃起者?
可恨,可悲!
几个月前,将薛执因桀骜不驯惹怒大周皇帝而被疏远之事传至大梁,早已蠢蠢欲动的大梁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发起了攻势。
原以为会是陈泱出征,事实上他也主动请战多次。
可大周皇帝依旧令薛执为主帅,大梁战败后方知是君臣合演的一出戏。
大梁折损严重,他空有父皇之名的梁帝暴怒,飞书斥责,威胁再若失败,便没有他这个儿子。
他不在乎做不做他的儿子。
素未谋面、没有亲情的父亲,他没有任何留恋。
若是可以,他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不理凡事,不理纷争。
但他心里念着母亲,那个他还未见过的苦命女人。
帝王无情,他若获罪,她也不能幸免。
“卫扬,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继续打下去?”
薛天的声音让明逸回过了神。
“薛二公子,你还是唤我‘明逸’吧。我不可能束手就擒,你也不可能赢了我。”
薛天刚想骂他大言不惭,却见他手中撒出了一把粉末。
“阿昀,小心!”
他边退边提醒阿昀,却见他已闪开,同时也撒出了一把粉末。
明逸显然没料到,只觉得被粉末接触的皮肤发痒,他不敢恋战,迅速扔下一物,霎时一股白色的烟雾遮挡了二人的视线。
待眼前清晰,明逸已不见了。
薛天扼腕叹息:“让他给逃了!”
阿昀一脸无所谓:“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确认了秋心和他的身份。”
这倒也是,哪能什么好事都占了!
返回途中,薛天一直盯着阿昀的香囊。
颜色清新,虽不精致,但挺可爱的。
“哪儿来的?”他有些好奇,小子的审美怎么这么奇怪!
阿昀扬了眉,将香囊掸了掸:“我家玥儿特地做给我的。”
薛天:“.”
得瑟的德性真是欠揍!
换个话题。
“你刚才撒的是什么?”
阿昀的眉扬得更高了。
“毒药。”
幽幽补充了一句:“我家玥儿特地给我防身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