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全后,苏小离牵着南宫晚,沿着长廊走去。
走到黑暗处,南宫晚停了下来。
苏小离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就听到了动静。
有一波新面孔沿着长廊走了过来,从模样上看,应该是负责巡查的人。
正巧这时有一队傀儡从旁边经过,去往另一个方向,苏小离牵着南宫晚的手,追上了队伍。
凭借灵力,苏小离可以离地飞行,所以就算她的双脚上站着南宫晚,也丝毫没有让傀儡身形看上去异常。
南宫晚看着左顾右盼紧张张望的苏小离,“你打算这样一层一层做贼似的闯遍地宫每一层?”
苏小离突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又气又委屈,“说谁是贼呢?我是为了救你才来这儿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在苏小离看来,一层一层地硬闯地宫,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乌亮澄澈的眼眸一转,低头看向怀里的南宫晚:“你有更好的办法?”
南宫晚道:“你有玉瓷,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苏小离拿出玉瓷,心中一动念,玉瓷就在她掌心发出柔和的光泽。
她照着南宫晚所说的去做,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从地宫中脱身,还是在原地。
南宫晚指了指苏小离的脑袋,“思考对策是靠这里,但是——”
他的手放到了苏小离的胸口。
“要催动玉瓷,得凭这里。”
心念起,玉瓷启用。
南宫晚感觉掌心之下某个小东西跳动得狂乱,不禁恍惚了下,回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言歌,被她拉到马背上的情景。那一刻,他的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仿佛半只脚陷在黄泉拔不出来,可那颗心却跳动得有力而狂乱。
“心乱不足以成事。”南宫晚是想提醒苏小离,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小离冲他吐吐舌头,不以为意。
苏小离才不想被他看扁,试着启用玉瓷,一张脸胀得通红。
突然,一道黑影从上空坠落,直直砸在苏小离等人的面前。
此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仔细一看,竟是那刑部尚书周仪的长公子周金。
周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旁边队列整齐渐行渐远的傀儡队伍,又看了看眼前“掉队”的肥胖傀儡,头皮直发麻,一步步慌张地往后退,恨不得把身体穿进石壁里。
苏小离有些尴尬,“本来想凭借心力感受到别处,好带着你们一起离开,没想到弄来个人。”
“没关系,再来。”苏小离给自己打气。
结果,她和南宫晚以及众护卫的位置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反而又一道黑影砸了下来。
仔细一看,还是周金。
苏小离不气馁,继续启用玉瓷。
周金莫名其妙地一次次原地消失,又一次次地从上空砸下,直到他躺在地上,发出哼哼,像垂死挣扎一般地蜷起身体抬起手,苏小离才赶紧停了下来。
周金指着苏小离所在的傀儡,虽然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可以从他涨红的脸和哀怨的眼神、愤怒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此刻有多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向苏小离。
“就是你!”周金恨得咬牙,“你一动,我就从上面掉下来一次!你一动,我就从上面掉下来一次!你刷刷动,我刷刷掉!”
他围着肥胖的傀儡看了半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早知道天宫楼有地宫,地宫里全是傀儡,但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玩意儿。
“是跟我有仇?”周金忍不住发问了。
苏小离不想理会,只想等他走了,继续启用玉瓷,但没想到周金喋喋不休地围着他大倒苦水。
“我好不容易拿到了我爹的一切,功败垂成在此一举,马上就要见到九门门主了,你却把我搞来这个地方!”
周金拍了拍傀儡,试探地敲打,恨不得将这胖傀儡像敲罐子一样敲碎。
苏小离本来就跟周金有仇,岂能容他如此放肆,正打算吓吓他,却被南宫晚给拉住了手。
“先不理会。”
“哦。”
因为身高的差距,南宫晚说话时,气息就在苏小离的胸口处萦绕,酥酥痒痒。
周金见自己费尽力气也没砸得了傀儡,反而把手上脚上踢出好几个包,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走了。”苏小离提醒南宫晚。
她发现南宫晚在出神。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南宫晚总是会失神地看着她戴的面具,仿佛知道些什么。
“跟上。”南宫晚回过神来后,告诉苏小离。
一行人悄悄跟在周金的身后。
周金所言不假,他拿到了他爹与天宫楼打交道时所用的一切,可以在天宫楼一些地方自由出入,地宫并不能困住他。苏小离他们跟着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走出了地宫,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那是一座白烟袅袅,屋檐高悬,美轮美奂的宫殿。
金色雕花,飞龙盘凤,祥云悠然。
若不是殿内陈列的瓷器全是黑瓷,苏小离真有一种身在千瓷坊的错觉。
周金刚进入大殿,身形就扭曲晃动起来,仿佛被风吹散的沙。
苏小离跟得紧,一只脚踏上了大殿,胸口一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她撕碎。
南宫晚伸手拉着她,想带她后退几步,却发现身后地方已化为乌有,护卫不知去向。
两人挤在小小一块荷叶般形状的石头上,紧抱着彼此。
南宫晚发现苏小离的心跳又乱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那具身体太差?
刚才一慌乱,苏小离脸上的面具掉落,坠入了云雾中,消失不见了。她顾不上寻找面具,腾出一手准备启用玉瓷。
想了想,又忍不住把玉瓷递给了南宫晚,“要不……还是你来。”
不等南宫晚接过去,一阵疾风席卷而来,两人的身体突然变得轻如薄烟,下一刻就来到了内殿之中。
侍者仆从如同仙子,各个俊美非凡,微微高昂着头,有种睥睨众生的高傲。
但是,苏小离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邪气,那是一种再好看的五官外貌都无法压下去的东西。
苏小离的眼睛掠过他们,完全被高台上一女子吸引。
白衣红妆,美眸如秋水,唇红如含春,本就动人的脸上因温柔神态而显得仙而轻盈。
从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邪气,反而有种让人心神安宁的柔和温润。
美在她的面前显得单薄,那举世无双的气韵风度令人过目难忘。
苏小离看得出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跪在大殿中央,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周金。
苏小离心中斟酌一二,猜到那高台上的女子便是周金所说的门主。
天宫楼有九位门主,此女子就是其中之一。
女子轻动了下唇,命令周金:“退下。”
周金神情沮丧,显然是心中所求遭到了拒绝,心有愤懑而不敢表露,只能乖顺地退下。临走前,他那双犀利如剑的眼睛深剜了一眼肥胖的傀儡。
苏小离并不害怕周金,却忌惮高台上的女人。
“现在怎么办?她是门主,一定看穿我们不是傀儡。”苏小离的手心直冒冷汗。
南宫晚道:“你有玉瓷护体,不足为惧。”
也对,天宫楼在千瓷坊面前,不值一提,不足为惧。
苏小离牵住了南宫晚的手,她见南宫晚很诧异,解释道:“只要我稳稳牵着你,你也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就见高台上女子起身,似乎有些疲倦,柔和温润的眼神里透着化不开的哀伤,她淡淡地命令身边随从:“又是自命不凡的江湖中人,妄图闯入天宫楼,替天行道。一腔孤勇也算难得,让他们失忆后,放了吧。”
这行事风格,完全不像天宫楼啊。苏小离真怀疑自己的耳朵。
突然,女子心中一动,激动命令:“慢!”
她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源自千瓷坊的气息。
她看向苏小离,温柔哀怨的眼神变得警惕。
苏小离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你以前结怨太多,被仇家认出来了?”
南宫晚没说话,苏小离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不过也对,天宫楼和千瓷坊本就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苏小离牵着南宫晚的手紧了紧,惹得南宫晚低头看了一眼,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太紧张了,还是太想保护他了。
女人突然伸手,云雾中飞出一样物件落在她手里。
是苏小离掉的面具。
她发现,女人在看到面具的那一刻,眼眶霎时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