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宁听着那些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些人就快要接近他们的马车了。
来得是一帮身穿夜行衣的人,虽然用黑色的面罩遮住了长相,用的也都是寻常的刀剑,可李寒宁在交手时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用的剑招。
可眼下形式危急,保护他们的夫人最为重要,李寒宁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多想,只好先拔剑击退想要靠近马车的人。
他们一行人有十三个,原本在这周围放暗哨的士兵已经被这些黑衣人解决了,现在活着的就还有九个人。
可黑衣人却有百来个。
李寒宁也许还撑得住,但一旁剩下的将士却明显是有些扛不住了。
“将军!我和其他人先顶着!将军带着夫人先撤吧。”
那些与黑衣人混斗在一起的士兵不约而同看了李寒宁一眼,心里明白他们可以死,但温晴夫人绝不能在这里出事。
可李寒宁心里也清楚,她这个时候要是这真的走了,他们必定寡不敌众,剩下的这几个人是在用自己的命给他们开路。
李寒宁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那年他们李府的死侍似乎也是类似的场景,为了保护李府的大人,如今一切似乎又在她面前重演。
可这的确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李寒宁轻功一跃来到了马车前,轻松放到两个就要爬上马车的贼寇,勒住了马的缰绳,那马凌空一跃,眼看着整驾马车就要仰着翻过去,好在李寒宁手臂上用的力气够大,这才险险地勒住缰绳,马车这才平稳地冲出人群。
身后那些黑衣人看到马车走了立马放下身边正在对峙的人想要冲过去,无奈剩下的几个官兵看到马车离开齐齐地用自己的身体堵上了去路。
李寒宁驾着马车一路疾驰,那些黑衣人身边还有快马,他们这驾马车的速度又怎抵得上快马的速度,行驶到山岭的时候,李寒宁停下了马车,扶着温晴下了马车,又用马鞭抽了一下马,马发疯似得带着马车向山林里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眼下虽然山林之间天黑,只有星光月光可以照明,但马车能在泥地上留下一条深印,而且马车过去的声音不小,这马车一去,应该能为他们分去黑衣人不少注意力。
现在他们正打算步行回去,温晴自幼在这一带长大,又博学多识认得星象,所以能记得回去的路。
眼看着她一身雪白的披风如今底下都沾着泥泞,眼角发稍也都是凌乱之色,李寒宁只觉得满心愧疚,倘如当时多带一些官兵出门就好了。
“夫人,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以前他们死侍执行任务,也不光是一个人,有时难一些的任务也都三三两两一起去,她就背过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过十几里的山路,虽然事后后背疼了些,但也无妨,更何况他们夫人应该很轻。
温晴闻言却停下脚步:“不必,我虽然身子骨比起父兄来的确是差了一些,可还没有到需要人背的地步,更何况我是女子,你也一样是,哪里就到了你能安然无恙走回去,我却要人背的地步了?”
更何况她还心疼刚才李寒宁英勇奋战对上那几个黑衣人的时候,她虽然那时还在马车里,但也能听得到周围兵器碰撞的声音,知道外面打斗的危险,尤其现在还看见李寒宁手上有几处淤青,想来是刚才用力勒住马的缰绳时才受的伤。
温晴想到这里眼中的神色一沉:“其实你不必说,有些事情我也知道,我年年这个时候都去寒山寺上香,以往这个时候身边带的人比这次更少,你前几日和我说要多带些人手时我还拒绝了你,总觉得我不该铺张浪费,回头影响我夫君的声明。”
李寒宁那时总觉得心下不安,想要多带一些人随行,可一向不喜欢吵闹与奢靡的温晴却当面拒绝了,这条路她走了那么多年也不曾出过事,更何况他们的马车今天上午是从后院走的,城中应该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们。
没曾想偏偏就是这次出事。
能计划的这么周密,并且知道他们这个时辰回来的人,很有可能是李府就有内鬼,或者是淮安城里原本就有人想要趁机除掉他们。
他们现在走在山坡上,已经过了半夜,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回到淮安,他们现在所在位置便能远远地看到淮安城内的万家灯火,只是走过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温晴远远地望着淮安城地方向道:“倘若这次上苍垂怜,让你我都能活着回到淮安城,我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派来刺客的人,让他们也得到自己应该有的报应。”
听温晴夫人的意思,心下大概也明白她也许知道那些派来刺客的人是谁了,李寒宁一直以来认识的温晴,似乎和面前这个柔中带刚的夫人不大一样,此刻的温晴温柔而又坚定。
李寒宁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护送夫人平安回到淮安城的。”
温晴同样回望了她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她从来信得过面前这个人。
*
本应该宵禁时候回来的温晴,马车迟迟未归,守在城门口就要关今日往来城门的墨昭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不对。
“今日城门先别关,我有事要去找一趟李昭大人,调言律大人过来看着这里,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暂不换防。”
“是。”
墨昭很快就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李昭,李昭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的确是已经过了时辰,温晴出行从不让人担心,这次晚回来十有八九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他们原本今日是去寒山寺祈福,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话,现在应该离淮安城不远。
何况今日更是李寒亲自跟着温晴出门,他们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恐怕是李寒当下都不好解决的大事,才会拖延回来的时间。
“传我的命令,带三千兵马出城,一路沿着古道去搜。”
事情关乎温晴夫人,别说是他们大人,就是他们这个时辰也不免心下着急。
墨昭低头应道:“是,那大人你——”
温晴毕竟是自己的夫人,也是他现在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若是出事了,李昭又岂能不管?
李昭皱起眉头道:“去牵我的马来。”
他自然是要亲自出城去接他的夫人平安回家。
*
两个人步行了一路,几乎走了整整一夜,眼看着天就要亮起来,长夜将明之际,终于听
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仓促的马蹄声,滚着脚下的灰尘由远及近而来。
李寒宁听出了这是军马的声音,一直以来紧张了一晚上的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向来是淮安城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没有按时回去,推测出了他们可能出现了意外才赶到这里,好在他们来的及时。
来的人正是李昭。
李昭下马将身旁的温晴抱上了马,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了下来给她披上了,遮住了她已经有些凌乱的衣衫。
温晴亦是经历了一整晚的提心吊胆,此刻身上一暖,又看到了李昭自然眼角酸涩,眼泪就要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李昭再次翻身上马,将温晴整个人圈在他的怀里,低声在她的身边耳语宽慰道:“没事了,我来了,我们先回家。”
剩下的事等他们回家再说。
李昭一手抱着马上的温晴,另外一只手勒住马背上的缰绳,便骑着马离开了此地。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墨昭目光落在李寒宁身上似乎欲言又止。
但李寒宁似乎没发现这个目光一般,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侧身看了一眼墨昭说:“这附近未必安全,有事等回去再说罢。”
“驾!”
所有的人路过淮安城城门口的时候皆没有人拦,唯有李寒宁路过时被言律的人拦了下来。
一直跟在她身边得墨昭也有些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士兵看上去左右为难,他在此之前自然不敢随便拦李寒,可这毕竟是言律下的命令。
言律从城墙上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了下来:“不必为难他,这是韩叶大人的意思,还是请李寒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李寒宁似乎明白了什么,先前李昭见到她时就如同没有看到她这个人,那时她便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更何况她还知道言律也算是李昭的人,他的意思自然也是李昭的意思。
墨昭却皱起眉头,长枪一挡:“话说清楚,他是城卫军将军,你们要带他去哪儿?论起官职你和韩叶那厮加起来还比不上他。”
言律似乎并不害怕他手里的长枪,一步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带去水牢,墨将军和李将军都是聪明人,想来也知道这是当下李昭大人最好的选择,毕竟温晴夫人她回来的时候衣冠不整,明日一早淮安城的大街小巷就会传遍关于夫人的风言风语,不管这次大人是被人利用也好,受人陷害也好,此刻跟我去水牢暂时住上几日,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对夫人而言都好。”
李寒宁单手推开墨昭的长枪:“我明白了,我跟你去。”
墨昭却在一旁犹豫道:“可是将军。”
李寒宁对着他摇了摇头:“清者自清,我相信公子会想出办法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李昭想出办法之前不给他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