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京,议政殿内。
大殿前方跪伏着一人,此人正是九江郡赣王沈云,派来求援的使者刘青平。
“臣,九江使者刘青平,叩见闽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使者速速平身!”
“刘使者,吾兄沈云如今身在何处?”沈道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自己还小时,对自己照顾有佳的哥哥的安危。
刘青平闻言,抱拳颤声道:
“回禀闽王殿下,臣出发之时,鞑虏四十万铁骑滚滚而来,兵分思路已破九江,南昌,鹰潭,抚州四城。大军已达赣州城外五十里汇合。吾王尚还在赣州城中镇守,如今已过五日,赣州城危在旦夕,恳请闽王殿下发兵救援!”
“赣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守将军士?多少百姓?”沈道再次问道。
“回殿下,赣州城内,如今剩余五万守城将士,城内二十万百姓,吾王已派军士送出城,正往闽越而来。”
“上月,我与皇兄去信,提醒皇兄提防鞑虏南下,早做防御。为何如今这般不堪一击?”沈道难以置信的问道。
“唉……殿下有所不知,吾王收到殿下的信件之后,极为重视。当下厉兵秣马,将十万主力大军,调往九江城镇守。奈何九江城的府军统领贪财好色,早已被鞑虏所收买。在激战三日后,于深夜打开城门,令鞑虏们长驱直入。
十万大军虽死守九江城,但无城池依托,已经无力抵挡鞑虏铁骑,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城破之后,鞑虏纵兵屠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兵分四路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因为主力大军全部调往边关,其余州府,仅有三千府军留守,已无法阻挡鞑虏南下之势。”
“吾兄为何不撤往闽越?”沈道着急道。
“殿下……”刘青平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九江王沈云的身影。当时刘青平也是这么提议的。
赣州府衙,大堂上首,赣王沈云披盔戴甲,正中居座,下首是一众文臣武将。
“诸卿,城内百姓可曾送出城?”沈云环顾一周问道。
“王上,城中二十万百姓,已经护送出城,前往闽越。赣州各地分属官员,也在前日收到诏命后,开始紧急动员当地百姓南迁,想来都已经动身了。”左相刘青平汇报道。
“嗯,那就好!如今之计,唯有让百姓们南迁,方能逃出生天。”沈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随后沈云将目光放在了仅剩的十六名武将身上,沈云缓缓的站起身,踱步到案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缓缓开口,沉声说道:
“诸将军,十三年前,鞑虏犯我大晋疆土,杀我大晋子民,辱我大晋妻儿。而今鞑虏再次前来掳掠,肆意屠杀,我九江郡死于鞑虏屠刀之下的百姓,已有四十万之众。而当中,就有我们的亲人,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和我们的妻儿。
诸将军,前方是四十万鞑虏铁骑,后方是我九江郡仅余的四十万百姓,你们可敢与孤一起,就在这赣州城内,为死去的亲人复仇,为身后的百姓赢得一线生机,与赣州城共存亡,与鞑虏们一决死战!”
“臣等愿与赣州共存亡,与鞑虏一决死战!”
“臣等愿与赣州共存亡,与鞑虏一决死战!”
“臣等愿与赣州共存亡,与鞑虏一决死战!”
……
仅剩的十六名武将,同时出列,齐声怒吼,吼声震天。”
“王上,不可啊!鞑虏四十万铁骑压境,如今我九江郡仅余五万兵力,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不如撤往闽越,向闽王求援,以图再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王上。”刘青平急声劝阻沈云后撤,堂下文官已跪了一地。
沈云目光坚定,摆手止住刘青平。望下大堂之上跪满的文官们,振声说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赣州已经是九江郡最后一城了,孤若是撤了,等待我九江郡百姓的,就是鞑虏们的屠刀!九江郡的百姓是孤的子民,孤是九江赣王,就是他们的天。如今铁骑压境,孤能做的,就是为孤的子民,撑起赣州城头顶上,这仅剩的一片天,让他们逃出去,活下去!”
“王上,君辱则臣死!王上既已决定,那臣便为王上牵马背剑,与鞑虏一决死战!”刘青平跪地俯首,振声道。
“臣等一同前往,与鞑虏一决死战!……”堂下几十名文官,皆跪地山呼。
沈云看着这满堂的文武,心中感慨万分。面对死亡时,往往会将人性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都展现出来。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百态。
沈云知道,虽然文武百官口口声声说着与鞑虏决一死战,但真正愿意与鞑虏一战的,又有几人?更多的是,低头山呼的那一刻,脑门冒汗,眼珠乱转,脑筋急转,思考者要怎样逃跑?要不要打开城门放鞑虏进来吧?对此,沈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文武百官都斩了吧!?也罢,就把他们都打发了吧,省的到时给孤下绊子。想到这里,沈云不由心里发苦,只能仰天长啸!
“哈哈哈,好,孤有你们这批忠臣陪着孤,也不枉此生了。但,你们不能去,孤还需要你们做更重要的事情!”
……
沈云说完,眼眶已经发红,抽出腰间宝剑,手掌轻抚剑身。缓声道:“刘爱卿,孤给你在最后一道诏令,刘青平听令!”
“臣在!”
“孤命你,与百官一起,将所有忠臣遗嗣及百姓们一起护送至闽越,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王上……”刘青平此时已老泪纵横,赣王在最后关头,想的却是让自己等文官,和所有文臣武将的后代子嗣们活下去。
沈云取下腰间的印信和玉佩,递到刘青平面前,瞪着血红的眼睛,厉声喝道,唾沫横飞!
“这是孤给你下的最后一道昭令,你想抗旨吗?速速接旨!”
“臣……领命!王上保重!”刘青平面朝沈云行三跪九叩大礼。
“王上保重!”堂下百官皆叩首唱道。
“去吧”沈云仰头望天,朝百官们挥了挥手。随后一会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城外,振声吼道:“众将军,你们都是我九江郡的英雄,是我大晋的英雄!就让我们一起共赴沙场,与鞑虏决一死战!”
……
闽越国,福京,议政殿之上。
听完刘青平所述,沈道不由眼眶有些发红,口中喃喃的说道:“皇兄,真英雄也!”
侍候在旁的高德更是频频抹泪,而大殿之下,文武百官无不唏嘘。武将们各个双拳紧握,怒目圆睁,眼眶发红。
而文官们,也是一脸悲戚之色。有的甚至拂袖抹泪。当然,究竟有几人是真情流露?又有几人是惺惺作态假慈悲,就不得而知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沈道排行第五,而自古皇帝位只能传给嫡长子。所以沈道和其余的兄弟都无缘那张龙榻。他们的人生注定是,分封各地成为一蕃之王。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封地,得到更多的切实利益,他的那些兄弟们,无不在大晋皇帝面前,投其所好各显其能,以博得大晋皇帝的喜爱。
而闽王却不然,他知道未来的前程,就是管理一方封地。而十三个兄弟,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角色,而自己的实力,显然斗不过他们。与其浪费时间做毫无意义的争宠之事,还不如多研究农耕,冶炼,和经商之术。以后去了封地,也能把封地打理得更好。
正因如此,沈道不受大晋皇帝所喜。其他兄弟察言观色之下,都在无形的疏远他。就连他的姐妹们,大晋的六位公主也是如此。只有这位大他五岁的皇兄沈云,对他还算照顾,愿意跟他亲近,有时还会一起探讨。
这在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帝王之家,是十分难得的。也让沈道十分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亲情,对这位皇兄也是恭敬有加。
所以当推测鞑虏极有可能南下之时,一早就去信给沈云,提醒他早作提防,奈何命运弄人,终究还是逃不过此劫。
十几年的战乱之下,其余的藩王要么被鞑虏所杀,要么逃亡海外,更有甚者向鞑虏俯首称臣。如今沈道仅剩沈云这一个有血性的哥哥,眼看着就要被鞑虏杀害,哪里还能坐的住。
只见沈道眼中厉芒闪烁,拍案而起,振声道:“护国大将军何在?”
“老臣在!”杨淮忠上前答道。
“孤命你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十万精锐,持孤的虎符,即刻前往点将,速速前往赣州,援助赣王。”
“老臣领命”杨淮忠躬身领命。
“彭相!”
“老臣在!”
“命福宁府,建宁府,兴化府,泉州府,福宁府速速筹集粮草支援汀州,邵武。”
“臣领命!”
“户部尚书袁青。”
“臣在!”
“速从国库拨军饷一百万两,分发各军不得有误!”
“臣领命!”
杨淮忠接过高德用托盘端来的虎符,走到武将一列。
“岳珠亮出列,任旭坤出列,胡有徽出列,陈大江出列,曾庆余出列,谢无病出列,林大福出列,随本将出征!”
“末将领命!”
一番雷厉风行的部署之后,闽越国犹如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各部门各司其职,迅速而有序的运转着。幸好闽越国已经提前一个月,就开始了战前准备。粮草,军饷,兵器盔甲,城防工事都已筹备妥当。
待杨淮忠点齐兵马,筹集粮草后大军开拔。仅耗费了两天时间。这还是早有预料,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大军出动,没有七八天怎么可能?
奈何从赣州到福京,已经用掉了五天时间。等大军到达建宁府,又耗费了三天时间。
所以,大军刚到汀州府,还未出闽越,就接到前方传来的战报,九江失守,赣王沈云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