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头也不回地问:“伯母,他们都是男方家的人吗?”
苗苗妈妈一边哭一边摇头,声音嘶哑带着极大的怒火回答:“不是,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一个头发凌乱的妇女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她理论,张飞把苗苗妈妈拽到了自己身后,挺直地站着,像个钢铁战士。
“你骂谁是畜生?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拿人家女儿的彩礼钱不给,还有理了……”
这女人的眼睛瞪得很圆,油腻散乱的头发上粘着碎雪,一脸皱纹就像是已经冻硬了的耕地,干裂的嘴唇往外喷着吐沫星子,不停地重复着“彩礼”、“彩礼”。
白苗苗一直在哭,赵飞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回屋吧,交给伯父伯母处理。”
正转身要走,“白发苍苍”的女人转个身,指着白苗苗破口大骂:“哪也不许去,你今天必须把彩礼钱交出来,一分也不能少,我好歹怀胎十月生了你,你个没教养的XXX,没心肝的XXX……”
“看看你弟弟的嘴,你忍心不管吗?”
“你们家别想少给一分钱,不然我就去男方家,让他们给评评理。”
“哎呦……亲生女儿的彩礼被黑心的养母藏起来了啊……”
“你这样对待亲娘,就不怕以后生的孩子也是个豁嘴……”
她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在雪地里打滚,俨然一头拱泥的黑猪。
听完她简明扼要的阐述,成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不是大壮他们早就到了,这家人带着这些大汉来,怕是会把苗苗一家欺负死。
金妍用比瞪成筱兰还要狠厉的目光瞪着“黑猪”,用恶心的口吻说:“传说中的泼妇,今日有幸得见。”
这时,阵阵警笛声穿透风雪,隐隐传来。
“黑猪”蹭地跳起,拍了拍屁股说:“他爸,他们报警了,赶紧进屋去拿值钱的东西,钱没有,金戒指什么的肯定能搜到。”
那男的狠狠地说:“没错,哪有结婚不给买三金的。”
那对夫妻率先手拉手挡住了大门。
同行的一个男人第一个冲上台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到底是哪伙的?”
未等踏进大门,他就猝不及防地挨了大壮一拳,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同时压得紧随其后的几个男人一起滚下了台阶,包括“黑猪”的老公。
大壮晃了晃脖子,成泽也已经站到了大壮的身边,他脱去羽绒服,嘴里喃喃数道:“1、2、3、4……一共7个,咱们没法平分了。”
大壮冲成泽咧嘴一笑,双臂抱在胸前,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入室抢劫可够判个几年的,你们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这些人刚才还气势汹汹,但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如今便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谁不肯当头鸟。
从两辆警车上下来5、6个警察,分别询问详细情况。
“大喜的日子干嘛呀这是,因为彩礼闹矛盾吗?”看着屋内喜庆的装扮,警察先入为主。
苗苗爸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嘶哑:“是因为彩礼……”
了解的情况越多,警察们的脸色也就越难看,看向“黑猪”一行人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犀利起来。
苗苗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小雪,玻璃上映着她瘦弱的身影和一张表情痛苦的脸。
夏天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幕,外人看着都难受,何况当事人了?
如果过去絮叨几句,会不会惹她厌烦?
“她是我亲生女儿不是?女儿出嫁的彩礼应该归亲妈不是?”
“黑猪”一声吼,苗苗便忍不住开始抽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夏天鼓起勇气,轻轻走到苗苗身后,说:“你明天要结婚,继续哭下去,眼睛会肿的。”
苗苗擦了擦眼泪,抱歉地说:“都没去小区门口接你们,本打算让大家在这里过平安夜的……”
夏天说:“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明天你是主角,如果以这种状态结婚,你一定会后悔的。”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能笑着步入礼堂?”
夏天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往前迈了一步,与苗苗并肩。
“你家房子真漂亮,我们家最富裕的时候,住的不过是三室一厅。”
苗苗微微侧目,不大明白夏天的意思。
“你的陪嫁一定不少吧?”
“还行。”
“如果我结婚,嫁妆可能都得是我自己打工攒的钱。”
“你没有父母吗?”
“有。”夏天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爸妈离婚后,我就没再见过我爸,跟我妈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快5年了吧,只说过几句话,呵呵,她在我眼中,始终像个蘑菇,我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
苗苗一时语塞,5年几乎没跟母亲说过话,没跟父亲见过面?蘑菇又是什么意思?
在想着夏天与其家人之间的关系时,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止住了。
“孩子多了,父母总会偏心,我理解,可是视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命,我就不理解了,既然这么不喜欢二哥和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们,最后又厌弃我们呢?我哥猝死,我妈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整天坐在我哥的书桌前发呆,如果有一天我猝死了,我猜她都不会哭。”
说着说着,夏天竟然也委屈地流出了眼泪。
“你虽然被生母丢弃,但是你结识了很多朋友,还被这么富裕的家庭领养,我看得出,他们很爱你。”
“我承认,我挺幸运的。”
“是啊。”夏天擦去一滴泪珠,“别为这点儿事影响心情,在你看来最平凡不过的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们,我恨他们。”苗苗回头扫了一眼她的亲生父母,两个人正叽里呱啦地抢着跟警察讲血缘、讲风俗,就像给学生上课一般。
夏天点点头。
“如果换成你,你也会恨的,对吗?”苗苗问。
“会,但是看在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我的份上,我会原谅这一次,只这一次。”夏天说。
苗苗再次看向她的生母,随后陷入了沉思,20多年前,就是这个又黑又老的女人生下了她,当时一定很疼。
咕噜——
夏天红着脸捂着肚子,已经快5点了。
“都这个时候了,真是抱歉。”苗苗收拾好心情,忙去找保鲜盒,开始装桌子上的食物。
装好后,她叫来了赵飞:“飞飞姐,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呢,你带大家去木屋吧。”
赵飞说:“你忘了,我是伴娘,不能走,让大飞带大家去吧。”
那司机不知是等着双倍车费,还是想看热闹,始终将车停在别墅外没有开走。
车里比来时拥挤,除了大壮、刘涛和赵飞留在了那里,其余的人都上了车。
司机提起了双倍车费的事,成泽让他不用担心。
雪越下越大,到木屋时,都快7点了,成泽等人早已饥肠辘辘。
金妍环视着屋内的摆设,不由得赞道:“这也是她家别墅?她养母父可真有钱。”
成筱兰不屑地哼了一声,金妍在她眼中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李凯将苗苗打包好的食物挨个拿出来,笑着说:“有几次新年,我们是在这里过的,楼上房间很多,你们上去自己挑喜欢的住吧。”
张飞过去帮忙摆碗筷。
“我们几个可饿坏了,上午就在火车上对付了一顿。”
“这个火鸡还用热热吗?”
“用微波炉热一下,太大了吧,我先给它撕开。”
简单热好食物后,张飞来到楼梯下,冲着上面喊道:“先下来吃饭吧。”
不一会儿,其他人都换好衣服,依次跑了下来。
金妍跑得最快:“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成筱兰皱眉看着一桌子的甜点和用微波炉加热过的肉食说:“跟吃快餐似的,没有酒吗?”
李凯说:“苗苗可能忘拿了,明天晚上咱们买些食材,好好过圣诞。”
用餐期间,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一点平安夜的气氛都没有,连壁炉前那棵圣诞树都显得很寂寞。
成筱兰拿出手机说:“真没劲,我还是买些红酒吧。”
张飞瞧了一眼窗外,说:“雪还没停,外卖员可够辛苦的了。”
成筱兰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就挣这份钱,怕辛苦可以不干呀,再说大家要是都不点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话虽有理,但听着就不怎么顺耳。
金妍和夏天饿坏了,也没顾上二次加热的食物好不好吃,往肚子里一顿海塞。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说起刚才的事。
“卷毛,这是怎么回事?苗苗的亲生父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张飞问。
李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随后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卷发,说:“你没听过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
“所以他们知道苗苗的养父母很有钱,就来找回女儿?”张飞的眉间都快拧成了川字。
“听伯母说,之前就打着认亲的旗号来要过一次钱,为了不给苗苗带来伤害,他们已经给过一次封口费了,没想到这次又……”卷毛说。
“这种人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金妍气愤地说。
“他们是怎么找到苗苗的?”成泽在问他的同时,也在幻想着自己的生母或许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哪怕只是为了钱。
“听说他们当年生下苗苗后,就直接将她送给了某个不能生育的亲戚,后来这个亲戚通过治疗,不到一年就成功有了自己的孩子,苗苗成了累赘,于是他们就将她丢在了福利院门口。”卷毛喘了口气,沉重的话题压得他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