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泉府,高岭镇,任家庄。
这一年,任占标十二岁了,娘早死了,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姐姐,爹的身体也不好,得了伤寒病,没钱医治,骨瘦如柴,已经没有劳动能力了。
任占标仅上了一年的学,他很喜欢读书,成绩优秀,但是,眼看就没饭吃了,被迫无奈,只得辍学谋生。
“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任占标来到一家饭馆的门前问道。
“去去去!小孩蛋子。我们这里不要人。”饭馆的老板说。
“我不要工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那也不要。”
“老板,你就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任占标只饿得前心贴后心,胃都缩到一块去了,两眼发蓝,感觉就是块钢板放在面前,都想上去咬两口。
“想吃东西?”饭馆的老板问。
任占标点了点头。
“可以,拿钱来。”
“我没钱。”任占标说。
“没钱,吃个屁!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们这里又不是做慈善的,”饭馆的老板不耐烦的说,“可怜的人多了,我能救得过来吗?你别在这里碍事,赶紧走,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没办法,任占标只得再去下一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次的闭门羹了,人家不是嫌他年龄小,就是嫌他身体弱,干不了重体力活,一概不收。
他脚掌都磨出血泡来了,疼痛难忍,两条腿都走直了,快走不动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终于,他好不容易,在镇上一个叫钱鬼子的地主老财家找了一份活干,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几个铜钱,不管怎么说,能活命就算不错了。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三四点钟,天还没亮,任占标正在熟睡之时,就会被人叫起来干活,像什么推磨,挑水,砍柴,担粪等等,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十一二点,直把任占标累得是筋疲力尽,腰酸背痛。
一日三餐,有时,只能吃上两顿,那饭说是饭,其实连猪食都不如,还没有地主老财家的狗吃得好,如果哪天钱鬼子高兴了,把吃剩下的给他吃,那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任占标也因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发育得也不好,身材瘦小,面黄肌瘦,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干活。
“任占标,你在磨蹭什么呢?你的动作怎么那么慢,跟三天没吃饭似的,那二傻子一上午担粪担了五十多担,你呢?到现在才二十多担,你是怎么干活的?你连个傻子都不如,还那么能吃!”钱鬼子说。
任占标看着他,也不说话。
“看什么看,今天你不给老子担齐五十担,就别想吃饭,”钱鬼子说,“他娘的,我怎么这么倒霉,花钱雇了你这么个病鬼!”
钱鬼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任占标一声不吭,一直担齐了五十担,才吃上一口残渣剩饭,由于他年龄尚小,长时间超强体力劳动,直累得他两肩红肿,气喘吁吁,止不住的咳嗽。
这一天夜里,任占标刚把当天的活干完,他想起爹和姐姐还在家里,家中早已断粮,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吃饭了没有。
于是,他一个人悄悄溜到厨房。
他知道厨房里今天做的有糕点,闻起来特别的香,白天的时候,口水就流了一地,他也知道像这样的好东西,那钱鬼子是不会分给他们吃的。
他顾不得那么多,推门而入,黑灯瞎火的一阵乱摸,果然给他找到了糕点的所在。
他今天晚上也只喝了半碗粥,顶个屁用,早饿了,他抓起一把糕点,往嘴里一顿乱塞。
他直吃到嗓子眼,噎得头直点,连打了几个饱嗝,这才算完。
他又摸到了一条口袋,开始往里面装糕点,直装了大半口袋,他打算送回去给他爹和姐姐吃。
“!”就在这时,钱鬼子家养的一条黑色的大狼狗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对着任占标狂吠不止。
任占标看着大狼狗那凶狠的眼神,长长的獠牙,是又惊又怕,背起口袋就往外跑。
可是,那狼狗久经训练,凶狠异常,跟在后面就追。
任占标跑得再快,怎么能有狼狗跑得快?
那恶狗一下子扑了上去,一嘴叼住任占标右腿的小腿,死死的咬住,任你想怎样摆脱,就是不松口。
情急之下,任占标把肩上背着的口袋砸向了狼狗。
那狼狗吓得往后一闪,却把任占标小腿上的肉咬下来一块,足足有一两多,顿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裤管洒了一地。
“啊!”任占标惨叫了一声,直把他疼得差点昏死了过去。
狼狗的叫声惊动了钱鬼子以及其他人等。
钱鬼子披着衣服来到了事发现场,他喝退了狼狗,然后看了看地上的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糕点,他明白了。
“任占标,好你个狗东西,真是家贼难防啊,你他娘的吃我的,喝我的,还嫌不够,你还偷我的!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钱鬼子指着坐在地上抱着腿的任占标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却学偷,那你以后长大了,还得了,那岂不成了土匪,胡子了?今天不收拾收拾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
“是,老爷!”这时,过来两名家丁。
“把这小子吊起来,给我用鞭子狠狠地抽,使劲地打!”钱鬼子吩咐道。
“是!”这两个狗奴才还管那个,钱鬼子叫他干啥就干啥。
转眼,十几鞭子下去了,直把任占标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昏死了过去。
“老爷,按理说,任占标到厨房偷东西,打死他活该,”这时,朱管家过来劝钱鬼子说,“不过,他小小年纪,身体单薄,腿上又受了伤,念他是初犯,您就消消气,饶他一回吧,为了几块糕点,真要是把他打死了,也不至于。”
钱鬼子余怒未消,长叹一声,说:“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他一马,不要打了,如果下次再犯,二罪并发,非把他打死不可。”
这任占标才算是捡了条小命,养息了一个多月,伤才痊愈。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钱鬼子从外地又购得了十来匹好马,其中有一匹大红马,名叫“赤风”,据说是大宛的汗血宝马,是一匹千里马,钱鬼子爱如至宝。
钱鬼子把这十来匹马全部交给了任占标,让他负责管理放牧,洗刷饮遛,每个月另加十个铜钱。
任占标接到了这个新的任务之后,每天是战战兢兢,悉心照料,生怕出点差错,这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他就是粉身碎骨也赔不起。
这一天的晚上,钱鬼子喝完了酒,又来到马厩来看他心爱的赤风宝马,可是他眯着眼来回看了几遍,唯独不见那匹大红马。
“任占标!你给我过来!”钱鬼子怒道。
任占标走了过来,来到他的面前,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来问你,那匹赤风宝马哪去了?”钱鬼子问。
“回禀老爷,今天我把这些马全牵出去放牧了,到了下午,我太困了,就打了个盹,等我一觉醒来,那匹大红马就知道跑哪去了。”任占标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去找?”
“我已经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想它可能是到哪玩去了,或许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任占标说,“如果到天亮还没回来,明天我继续去找。”
“它自己回来?”钱鬼子冷笑,“任占标,你在骗子三岁小孩子呢?我算是弄明白了,你小子向来心术不正,偷鸡摸狗,无所不为,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定是看那赤风宝马是一匹千里良驹,于是你见财起意,把它卖了,变了现,私吞了钱财,是也不是?”
“不不不,老爷,绝无此事啊,我说得都是实情,”任占标听钱鬼子那么一说,吓得“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啊。”
“天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钱鬼子冷笑了一声,“我看过了,不打你,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来人!”
“是,老爷!”那两名家丁又过来了。
“把这小子绑到后院的树上给我狠狠地打,他简直是无法无天,连我的宝马他都敢偷,真是个改不了的贼骨头,”钱鬼子气急败坏,跳起脚来骂,“他娘的,我上辈子是缺了什么德了,竟遇到你这种忘恩负义的货,你先是偷我的糕点,见我没有深究,胆子是越来越大,现在又打起我赤风宝马的主意来了,看来这好人是不能做啊,真是气死我也。”
那两个恶奴一听主人发话了,不容分说,就把任占标绑到树上,拿起鞭子就抽。
“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钱鬼子这次是真急了,“这人就是个贱骨头,你越是对他仁慈,宽容,他就越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今天谁劝也没有用,我非活活打死也不可,你们下手太轻,闪退一旁,我亲自来!打死了,扔到后山喂狼。”
这钱鬼子跟疯了似的,随手摸了根木棍,照着任占标的身上就招呼了起来。
只听“咔嚓!”两声,任占标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顿时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知。
“老爷,这小子已经断了气了。”一名家丁过来看了看说。
“这样不经揍!死了就死了吧,小杂种,”钱鬼子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扔,说,“到了下半夜,你们俩,拿张破席子把他的尸体裹起来,扔到后山的山沟里就得了。”
“是,老爷。”两名家丁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