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代沟。
而有些东西,光靠嘴巴,确实有点说不清楚。
于是,陈远便撸起袖子,锄地,碎土,浇肥,亲自指导示范。
忽然永嘉就跑过来了,男儿装,束发,明眸皓齿,英姿勃勃,怀里还抱着一坛酒。
见状,不由奇道:“你还干活呢,这种事,不是下面人干就可以了吗?”
陈远扭头看了一眼,乐道:“哟,找我喝酒来啦,正好,手里没钱了,稍等啊!”
永嘉的确是跑来找陈远喝酒的,因为心里烦,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
但是,她不明白喝酒跟他手里没钱有什么关系。
陈远也不多说。
眼下,已经示范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腰道:“看到没,就这么干,弄完之后,用席子盖上,最好上面再盖点树枝树叶,这样有助于发酵升温,加速肥力与土壤融合。”
说完,锄头丢给老章,领着小脸皱巴,摆明不开心的长公主殿下回家。
“愔儿,黎儿,快看谁来了!”隔着老远,陈远便喊道。
院子里,太阳底下,两个藤木吊椅摆着,郑愔,姜篱,一人一个,坐在上面做针线,好不悠哉。
闻言抬头一看,赶紧放下东西起身迎出来:“奴婢见过……”
忽然有点不知该怎么称呼。
殿下那肯定是不行的,一来早就叮嘱过,二来,此刻长公主殿下眼神中也分明带着警告。
可是,叫公子,郎君,或是小娘子,似乎也不怎么合适啊!
永嘉倒是没想那么多。
对她来说,不道破身份就可以了,闻言点了点头,随意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弄点下酒菜上来,吾要与你家主人喝酒。”
郑愔姜篱应命,很快就下去了。
紧跟着永嘉便眯着眼摸着吊椅道:“这东西很别致啊,卖么?”
陈远接过姜篱递来的毛巾,擦脸,顺便洗手,笑道:“这你也能看得上?”
“为何就看不上?”永嘉坐进吊椅,慢慢的,吊椅摇起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不知不觉,她眉宇间的愁容悄悄散去,笑容亦悄悄甜美起来。
陈远端详了一会,不由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两个都送吗?”永嘉眨眨眼,心情的确愉悦了不少。
陈远翻白眼:“你就想。”
永嘉便笑:“那你想送给谁,长乐那丫头?”
“我有说要送她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啊!”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送她了!”陈远耸耸肩,也懒得辩解,尽管一开始,他根本就没那样的想法。
永嘉突然又有点不开心,皱了皱鼻子,侧过脸去:“我就知道,你们都喜欢她,都疼她,你们,谁都不关心我的感受,都欺负我。”
“啊?”
陈远眼皮跳了跳:“不是吧,这也能吃醋,那不是你侄女儿么?”
“难道不是吗?”
“你敢说,你不是喜欢长乐比喜欢我多?”
永嘉正眼看过来,眼眶都红了,说话也分明带着鼻音,隐隐约约,随时可能哭出来。
陈远上前,歪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喂,你来真的?”
永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抹泪,不说话。
陈远失笑:“你看你看,还哭了,我说,这可不像你啊,记得初次见面,你可凶可凶了,张嘴闭嘴要割我呢!”
“谁让你那么讨人厌的,我,恨不得现在就割了你!”永嘉破涕为笑,很快,又低落下去。
陈远杵着膝盖,偏头看着,半响:“怎么,出什么事了,这么不开心?”
“我,要嫁人了……”
“嫁人?”陈远愕然,旋即笑道:“好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个年纪,的确该许人家了。”
“可要嫁的人,我不喜欢!”永嘉忽然正过来脸来,那颤动的眼神,那严肃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陈远咬大拇指,怔住。
是啊,她不喜欢!
这尼玛可不是别处,这是大唐!
放在后面的朝代,这话可能就是大逆不道,可放在大唐,太特么正常了!
可问题是,不喜欢要嫁的人,那她喜欢谁呢?
总不会……
“放心,不会是你!”一看就看穿陈远心里在想些什么,永嘉冷笑,气得牙痒痒。
陈远松了口气,一屁股挤在永嘉旁边坐下:“那就好,虽然你也很不错,被你喜欢,似乎是件不错的事情,可是,动不动要割人,我怕。”
“是吗?”永嘉眯着眼。
陈远很认真:“嗯,换了你是我,你也一样会怕的。”
永嘉就笑:“那我不割你,你娶我,这样,我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行吗?”陈远狐疑,总觉的这就是一颗糖衣炮弹。
永嘉小腿一荡一荡:“行啊,只要咱俩愿意,就没人能反对。”
陈远嗤之以鼻:“逗,我才不信。”
永嘉侧过脸来:“真的,《唐律》,子女成年者,可私定终身,无需大人许可。”
“真的假的,这么牛?”陈远吓一跳。
子女成年者,可私定终身,无需大人许可……
说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自由恋爱,婚姻自主,难道,大唐的风气果真就如此开放?
永嘉胆子也大,当场便搂住陈远肩膀,继而身子倾过来,下巴搁在陈远肩上,目光灵动,吐气如兰:“是呢,如何,考虑一下吧,只要你愿意,关上门,我就是你的!”
陈远眨着眼,浑身僵硬,内心陷入天人交战。
这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长得漂亮。
腰细。
腿长。
家里还有钱。
虽然脾气似乎不太好,可看得出来,应该就是嘴上厉害,割人那种事,不大可能真干。
那就……
“哈哈,看把你给吓得!”永嘉忽然又笑起来:“逗你呢,家里让我嫁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啊!”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陈远黑着脸,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见状,永嘉眨眨眼:“生气啦?”
陈远侧过脸,不想理。
永嘉幽幽一叹,头靠过来。
私定终身,她又何尝不想?
虽然,她对陈远也没那么的喜欢,可是,也不讨厌啊!
只是,她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