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一听是鲲的血,眼神里明显透露出几分震惊,她看了眼兮和,此时她也紧盯着她手中的瓶子,但情况紧迫,来不及她们细想。
他继续对雪姑吩咐道,“一会本君在此地画好捉妖阵后,你就飞到不息山上散出血引,等赤乌现身后,引它飞到捉妖阵的上空即可。”
“那我呢?”兮和问道。
虽然她修为浅,但一大早拉她过来总不至于站在一旁看戏吧。
山鬼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想了想才道,“你就陪本君守在这里,等赤乌进阵后替本君守好,以防阵法被破。”
她们两人往身后退了退,给山鬼腾出一大片空地,只见他旋身而立,倒在半空,以手中赤摇扇作笔画出一道金光符咒,画好后便一扇将那符咒拍进地面里,嵌入那一方天地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雪姑一跃飞上高空,径直飞向不息山之巅,站在山顶上,铜阳城的风光尽收眼下,甚至还能望见远处的九江水境,波光粼粼。
此时,天边陡然升起了一道初光,鲜红耀眼,犹如一颗剔透鲜红的火珠,从暗夜的深渊中破晓而出,将整个天空照亮。
雪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瓶口,小心翼翼得将手中的瓶子倾倒后,她当即在空中画了个盛灵诀,倒出来的汩汩鲜血皆随着她的指尖流动。
她抬起另一只手向外一推,缠绕在她指尖上的鲜红血液瞬间被打散成一颗颗豆大的血珠飘散在空中,霎时间,鲲的血液围绕在她身边,并在她周围不断向外扩散。
不足片刻,她头顶的朝阳便被成片的乌云卷住,遮住了赤红的光线,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周身的血液在风的作用下颤抖不停,若不是盛灵诀护着,恐怕此时一滴鲲的血也不剩下了。
正当她警惕地观察前方时,忽地一股邪风从她身后卷起,带飞了她的发丝和裙摆,随之而来的还有耳边的一阵刺耳尖锐的叫音,声若磐磐,震荡四方。
她迅而转身,握紧手中的明月剑,看着被鲲血引来的赤乌,身形巨大,两爪尖锐,一身赤红鸟羽随风抖动,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周后猛地向她扑来,雪姑疾身一跃,从原地跳了起来,飞到高空。
趁赤乌贪婪地吞入空中的鲲血时,她迅速打开瓶子,又画了个诀倒出了最后所剩无几的鲲血,引着一串长长的血灵往捉妖阵上空飞去。
赤乌果然上了当,受到鲲血的诱惑,循着气味跟在雪姑身后,雪姑看到阵眼就在眼前,当下得意地勾了勾嘴,她将血灵一掌推入捉妖阵内。
就当她以为一切按部就班的时候,赤乌却突然发狂,半身进了阵内,还有一半尚未进入,它伸长了脖子仰天长啸,扑腾着自己一对巨大的翅膀,雪姑始料不及得被它一下拍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落入捉妖阵中时,好在空中蓦得闪现出一道红影将她从半路接下,带着她翻身跃出阵外,平安地落回地面,阵法也由此完好无损。
雪姑看着眼前救了她的少年郎,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与此同时,山鬼为了将赤乌重新引入阵中,在雪姑被救下时便只身飞了上去,兮和听从他的安排始终守在阵外,以防再出差错。
她站在阵外,看着那抹黑色身影与疯号的赤乌缠斗,山鬼整个人立在上空,他捻一符咒将赤乌困在高空中无法动弹。
接着,甩出手中的赤摇扇,在他胸前盘旋,散出一道道密集的金光利箭,只手将其推入赤乌体内,只听赤乌一声哀嚎,徐徐往阵中降落。
山鬼身姿轻盈,负手飞入阵中,他刚拿出净妖瓶时,兮和却不知被谁从身后猛地一推将她推入了捉妖阵里,直接破了困住赤乌的金光圈。
见此,玉京子即下准备冲进阵中,却被一旁的雪姑及时拉住,“你是妖你不能进去!”
“那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话音未落,只见山鬼翻身跃上赤乌头上,割手画符,一掌拍在了它的脑袋上,赤乌才停住发狂。
山鬼飞过身一手将兮和搂在怀里,紫眸邪魅森寒,一脸冷意,冷声道,“本君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不是我….我我我….”情急之下,兮和一时解释不清,突然看见他身后的赤乌再次席卷而来,看着他身后叫道,“小心!!!”
这句话终究还是说得晚了,也不知赤乌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它对天怒吼,两眼冒着散不开的黑焰,抬起利爪狠狠地向他们抓来。
山鬼顾不上自己,依旧背着身子,将兮和完完全全地护在身下,赤乌便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三道深邃的血印。
刹时,他的赤摇扇化作一把戾气十足的剑影从他袖中飞出,一瞬便穿过了身后的赤乌的身体,随着赤乌最后一声哀嚎过去后,赤乌便沉沉地砸向地面,弹起一地的灰尘和泥土,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把剑影也重回山鬼手中,不是方才充满戾气的魔剑,在他手里的还是原来那把紫扇,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只是虚影,并非真实。
赤乌一死,不消片刻,它的尸身便化作了一股尘灰随风飘散。
山鬼带着兮和一回到地面,兮和赶紧去察看他身后的伤势,只见三道血口冒着丝丝黑气,其中一道血口从肩颈一直拉到脊椎下方。
看到此景,她从未如此慌乱过,一阵手忙脚乱,顺势想要压制伤口上的毒液,却被他一手阻拦,他的嘴唇虽然苍白无色,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无碍,先回去吧。”
回了芳心亭后,山鬼关了门将所有人拦在门外,就连皇帝带着昭阳公主亲自来拜谢时他也未曾出来过,兮和只能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皇帝这才没再仔细追问。
皇帝走后,兮和在山鬼房门前焦急得踱来踱去,雪姑和玉京子见劝她不成,便陪着她一起在门外等。
本来不想在此时提起此事,但雪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疑虑,问她,“兮和,之前在阵中的时候,你看到他那把扇子变成了一把剑了吗?”
她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虽然被他护在身后,奈何那把剑影过分嚣张,剑气冲天,当那把剑从他袖中脱闪而出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魔气扑面而来,震得她刹时有些睁不开眼。
“我见过的兵器无数,就连青汝神女的万花绫我也曾在天宫的藏宝阁中见过一眼,而像刚才那把邪气十足的剑影我倒是头一次见。”
仅仅是一抹剑影,一念之间,竟一剑竟将万古赤乌一击斩杀,灰飞烟灭,就连帝俊的帝杖恐怕也没有这种能耐。
她神情严肃,转脸看着她,说道,“他的来头绝不简单,绝对不是你我能容得下的大佛,等此事一过,他绝不能再同我们一道。”
此话并未夸大,玉京子当时站在阵外,看见那把赤摇扇化成的一把剑影时也是浑身一震。
而闪现的那把剑影与他记忆中的某把剑身完美重合,刻在他的脑海里八万年之久,挥之不去,威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才缓缓打开,兮和见他换了一身青灰圆袍,身姿拔挺,一缕黑丝搭在胸前,长及至腰,半分看不出他刚刚受了重伤的模样。
她急忙上前询问,“山鬼大人,你没事了吧?”
他转身回屋,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淡然道,“本君说了无碍。”
“可是….”
可是那可是幽冥毒液,万古赤乌,就连创世之祖的鬼母也是颇费了一些时力才将其镇压。
他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没什么可是的,本君既然说了没事那便是没事。”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屋里安坐的红衣男子,语气薄凉,“他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他”
兮和也望向玉京子,他救了雪姑回,总不能将他赶走吧。
雪姑见给兮和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反应,便替她道,“杜公子,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一路上你也帮了我们,既然你的伤势无碍,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头一次雪姑当面向他屈身作揖,客客气气。
山鬼未应,只是抬眼看了看她,随而转头看向兮和。
这次,她沉默了。
雪姑在门口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若山鬼真的是魔族人,想必也是个大人物,他与她便只会是异路。
当年神鬼大战之后神魔两族又爆发大战,仙界与魔界自此不两立,妖界明面上归顺仙界,而背地里却又有不少妖界人士勾结魔族,仙界禁令首一是禁止跨族通婚,其二便是禁止勾结魔族。
察觉到山鬼一直盯着她,兮和明眸轻抬,望着他,道,“山鬼大人,我和雪姑受师命所托来到人间,你予我们的这一路恩情我都铭记在心,这次还为了救我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此行本就与你无关,过了今日,便…”
她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玉京子此时却打住了,“姐姐,前行之路非凶即苦,若能带上我和杜兄还能有个照应,毕竟你们也难料再往南走是否再遇到些什么,对吧?”
他的话在理,当初在师父交给她这个任务时,她从未想过这一路之行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若不是有山鬼一路照料,她与雪姑不一定能走到现在。
而且,打心底里她并不想赶他走。
雪姑一记冷眼扫过来,瞪了他一眼,冷言道,“你也别想跟着,后面的事不必你瞎操心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玉京子洋洋笑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忽地变出来一道古符,解释道,“这符是混沌大帝在世时所创,化作符水喝了之后,便能知道他是不是魔了。”
她盯着他手里的符看了一会,转而冷笑道,“你个蛇妖狡猾至极,谁知你俩是不是一伙的?”
他笑了笑回道,“若我和杜兄果真是一伙的,你觉得他凭什么将你们从我盘蛇山带你们出去?”
这下倒让雪姑哑口无言了,她又盯着他手里的古符,玉京子见她动心,便摇手一变化成了一杯符水。
转手递给山鬼,从刚进屋的时候,兮和便注意到山鬼的神情越发淡漠,肤色比受伤之前白了许多。
他眯起眼睛看着朝他递来的符水,犹豫片刻后抬手接了过去,杯子抵在唇间,他冷声地问道,“是不是本君喝了这杯符水便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