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芷离开后,去往东侧的房间,没有任何礼貌的敲门行为,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内的芷心弹坐起来,怒吼着:“洛清芷,你干嘛?”
洛清芷坐到床边,扶着自己的额头,说:“快去帮我打水,我要沐浴,待会还要进宫。”
芷心更加不悦,说:“我是你的军医,不是你的丫鬟。”
“我的院子里,只有用膳的时候有人,平常没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去。”洛清芷依然耐心的解释着。
芷心没有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的去帮忙打水。
洛清芷脱尽衣服,后背所露出的暧昧痕迹让芷心眼神一愣,洛清芷跨入浴桶,结束了芷心的臆想。
芷心回神后,蹲下身子,在一旁帮她把脉,微微点头,满意的说:“还好你听话了,我还真担心你要自己忍呢。”
“担心?担心的睡着了?”洛清芷没好气的说着。
洛清芷闭着眼睛,似有妥协,说:“芷心,这件事情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你昨晚把人哄骗过去,过分了些。”
芷心撇撇嘴,反驳着,说:“你呀,就是在军营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那高郎君可是十分喜欢你的,我就是成全他。”
“喜欢?”洛清芷琢磨着这两个字,看向芷心,问:“你难道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桂花味吗?”
似乎是终于串起了所有的事情,芷心“哎呀”了一声,不敢相信的看向洛清芷,试探的问:“难道是高郎君下的毒。”
洛清芷闭着眼睛,靠在木桶边,说:“猜测吧,还没有查到他是怎么得到药的,可是回想那天的宫宴,我只喝了他递过来的酒。”
“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帮他。”芷心不解的问着。
“我答应一个人了,”洛清芷缓缓的说着:“我答应了他,要护着高桢,保他性命无虞。”
芷心不解,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谁会想着名存实亡的前太子,她问:“谁?”
“我的父王。”
芷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恐是自己听错了,再次问:“你说谁?”
洛清芷说:“我的父王。”
看着芷心惊讶的模样,她开始解释着。
“当年,我抱着父王,他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立誓,一辈子保护太子殿下。”
“为什么呀?”芷心问着。
洛清芷摇摇头,说:“那夜太过混乱,当我答应父王后,他便落气了,之后我就一直驻守豫州,没办法去探求真相,朝堂内外势力复杂,我用了十年才靠着外翁的力量,安插着暗桩,可是,太晚了,宫变之后,还活在世上的只有当今陛下、我、还有太子三人而已,想要得知真相,还得再探查。”
想着洛清芷即将卷入金陵的漩涡,芷心叹气一声,难得正经,说:“阿洛呀,我跟在你身边五年,虽不敢说有多了解你,可是,唯有一件事情我很明白。”
洛清芷转头看向芷心,期待的听着她的答案。
“你是遨游天际的雄鹰,不是搅动风云的猛虎,金陵,会困住你的。”
“”
听着芷心的答案,洛清芷眼神暗淡了几分,而后又淡淡的说:“我也想回豫州,但恐怕回不去了。”
芷心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着两人第一次见面,可以用凄惨来形容,那时的她为了躲避那人的追踪,来到了彭城,恰逢两国交战,那时西南宁州的木氏被领国浦甘大军打得节节败退,皇帝担心有变,便让洛清芷派五万平北军去援助。
大军刚过豫州,晋安国二十万大军疾行而来,只有五万守军的洛清芷抵抗的艰难,接连丢了好几座城池。
危急之下,洛清芷选择了潜入晋安营去斩杀主帅。虽然刺杀成功,可杀疯的晋安军也将洛清芷逼到了僬郡的荒山,正在荒山上采药的芷心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那一夜,洛清芷带着不过几十名亲卫,对阵几倍的兵力,随行的侍卫都有些生怯,她立马高声喊着。
“所有人,退到我身后,我洛清芷做你们的盾,你们只管往后走,能走一个是一个,若我今日身死,他日定要记得为我报仇,夺回彭城。”
见洛清芷如此,本来还害怕的小将,立马回声道:“殿下,该是我做你的盾。”
越来越多的人应和,洛清芷大笑一声,感叹道:“今日之战,可会有史书为我记下一笔。”
随后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完全不惜力,杀了一百又来一百,红色的盔甲被鲜血侵湿,发丝散乱,那一刻,躲在草丛里的芷心觉得她跟画本上看到的英雄是一个样子。
可是,晋安国的士兵越来越多,她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明显的已经站立不住,而那些做盾的亲卫,也真真倒在了尸海中,正当她自己都觉得洛清芷必死无疑了,响彻天空的鼓声传来,援军来了,来拯救这个孤独的英雄了。
一轮又一轮惨烈的交手,直到天空放亮,周遭的空气完全被血腥味侵染,这战场才结束。
彭城一战,两军死伤惨重,豫州虽然丢了彭城,但晋安国最能打的将士也深埋异乡。两国迎来了这五年的太平。
但洛清芷在鬼门关走了一夜又一夜,耗尽了豫州所有名贵的药材,芷心连同平北军所有的军医,轮番照料,整整一月,都未苏醒。
那个时候高衍都已经拟好她的谥号,整个豫州,家家户户都准备好了冥纸,好在,洛清芷还是命硬,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这个女人该是男子,只是躲在了女子的躯壳里,让她拥有了女子的怜悯之心,不至于在战场上赶尽杀绝,否则,以当年齐宁的国力,她明明可以在伤好之后整顿军备,一股气打至幽州,将版图扩至黄河南岸,白白给了晋安五年的喘息之力,如今已经有了再次一战的实力。
“阿洛,我可以帮你什么?”芷心诚恳的问着。
洛清芷摸摸她的头发,打趣的说:“那你记得下次帮太子易容的时候,用好一点的妆膏。”
提到高桢,芷心都不自觉叹气,说:“你打算怎么安置高郎君。”
“哎,不知道。”洛清芷摇摇头,十分烦恼,军中之人,大多都是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就直接来,可是高桢似乎总是隐藏着自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不过,”洛清芷说:“他断不可成为我招婿的魁首。”
芷心嘟着嘴,转动着眼睛,说:“可是,我看他呀,势在必得呢。”
洛清芷叹气,说:“莫说他现在只是庶民,即便他还是太子,也不可能胜的。”
芷心沉默不语。
洛清芷说:“下诏那天,陛下说,要我来选那个继承人。”
“意思是,成为你的夫婿的那个人就是下一朝的皇帝?”芷心惊讶的问着。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或许可以这样理解,金家的那两位都已经登记入册了。”洛清芷说着。
芷心“哎呀”一声,有些无奈,说:“这皇帝陛下真是的,这不是为难你吗?”
打更的声音传来,洛清芷想着时间不早了,匆匆的擦干净身子,在芷心的帮助下穿着衣服。芷心帮她系好腰带,挂上白玉珏,提议着。
“你既不想做这件为难的事情,趟这个浑水,何不成全高郎君,我看他真的对你情意拳拳。”
“”
洛清芷犹豫了一会,说:“我看不透他,这样的他留在我身边,终是不妥,但是你说的对,这是一个浑水,我得想办法抽离。”
穿戴整齐,洛清芷打开房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芷心说着:“你看好他,不准让她去报名。”
“嗯。”
得到了芷心肯定的答复,洛清芷才放心的走出郡主府,坐上车架往皇宫去。
还未走到显阳殿,杨皇后身边的掌宫女官便以皇后令,请她去往崇德殿。
在崇得殿等候的皇后和宣阳长公主已经喝过了一盏茶了。
“微臣参见”
还未等洛清芷说完请安的话,杨皇后便制止了她,言语间有些阴阳怪气,说:“陛下都不让郡主行礼,本宫更不敢,郡主不必拘礼,坐吧。”
洛清芷微微欠身,还是表明了礼数,刚刚落座,长公主宣阳便忍不住开口。
“阿洛还真的是愈发好看了,满金陵都找不出一个女娘可以相比,本宫刚刚都没敢认。”
“长公主说笑,微臣蒲柳之姿,殿下谬赞了。”洛清芷回答着。抬眼间看向杨皇后,那脸色说不上好看。她猜想,如果不是长公主,她一定非常不愿意看见自己。
“哈哈。”长公主笑了笑,看向杨皇后使着眼神。
杨皇后对着手下说:“拿上来。”
洛清芷看了看桌案上的茶水,虽然口干,但是上次宫宴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不敢再碰任何不熟悉的东西。
不一会,宫女拿上来两幅卷轴,随后,四名宫女,分站两侧,将卷轴展开。
长公主笑嘻嘻的起身,慢条斯理的说:“左边这个,是我的长子,子稷,幼时你们还见过的,右边的是幼子,比你小上几岁。”
洛清芷转头,看着画像,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心想这画工真的是下功夫了,不过一会,她便转头看向长公主,满是不解的问着:“长公主这是何意?”
长公主温柔的笑笑,说:“你们十年未见,本宫怕你已经忘了他们的样子,所以特意送来画像。”
洛清芷也微微一笑,说:“子稷和子珏还真的是没怎么变样,跟幼时一样,谪仙般的郎君。”
听着洛清芷的夸奖之言,长公主笑的更开心了,说话也变得直接了一些,说:“我儿定会在十甲之内,届时,就看两兄弟谁能得郡主的心了。”
洛清芷不答,只是微微低头。终于,她听到了拯救的声音。
“奴黄伺奉陛下之令,来接安宁郡主殿下。”
杨皇后和长公主听着黄伺的话,不敢做任何的挽留,洛清芷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哎,郡主,画,画像还未取呢。”长公主说着。
黄伺眼疾手快,立即说:“奴为郡主拿着。”
洛清芷有些无奈笑笑,点点头。
“劳烦黄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