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禾脱了厚厚的外套,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她的声音懒懒散散地从床上飘来。
“潇潇,我跟沈序淮去阿嬷家的时候,你有等到陈伯吗?”
洛潇潇正倚窗向远处眺望,霞栖镇的夜晚,宁静而安详。昏黄暧昧的灯光、白墙黑瓦的老宅、墨星点点的黑夜,无一不让她痴迷。她从小到大从没来过这么美的古镇,一时间有些怔愣了。
“潇潇?”洛清禾再次叫她,“发什么呆呢?”
洛潇潇回过神来,她把窗子拉上,蹦蹦跳跳地扑在洛清禾身边:“阿姐,霞栖镇可真好看,尤其是晚上。”
她向往道:“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里就好了。有你,有哥哥和二伯,咱们一家人在这里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洛清禾听着妹妹无比憧憬的语气,她一时有些心酸。潇潇在她养父母家长到十六七岁,养父母苛责对待,以至于她从没出过远门,更别谈旅行了。她被囿于一方土地时,自己却在洛家的保护下周游全国,见遍了塞外的黄沙大漠,江南的温婉柔情,草原上的粗犷豪放
她轻轻拍了拍洛潇潇的背,轻声道:“等这一切结束了,阿姐陪你一起。”
“你从前在成长过程中失去的,阿姐会一一帮你补回来,无论是爱,还是”
洛潇潇一把拉住被子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嗯——”
“阿姐,你好煽情。”
洛清禾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瞪她一眼:“你也不怕闷死。”
“去去去,难得跟你好好说一回话,煽情怎么啦?”
洛潇潇又把脑袋埋进洛清禾怀里,语调轻快道:“没怎么!”
末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洛清禾:“阿姐,你之前是不是问我有没有见到陈伯来着?”
“嗯!终于想起来啦?”洛清禾瞟她一眼。
“我在门口等到陈伯了来着。”洛潇潇兴许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大舒服,她又依在床头前,“他竟然把我当作了你!”
“啊?——”洛清禾挑眉,她和潇潇是亲姐妹,长得像那是必然的,再加之这么多年没有与陈伯相见,他认错倒也情有可原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洛潇潇忽闪忽闪大眼睛,几乎要忍不住捧腹大笑。
洛清禾扬手便准备敲她脑门:“快说!别卖关子了。”
洛潇潇见状一骨碌地从床头滚到床尾,生怕洛清禾真的下手。
“然后——”洛潇潇故意顿了顿,俏皮地望向洛清禾,“然后我就跟陈伯说,我就是禾禾!”
**
洛潇潇望着他们一行三人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嘀咕道:“又来了一个抢走我阿姐的真讨厌。”
神情颇为委屈。
她在洛家祖宅外绕了一圈,边看边咂舌。
洛家祖上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即使是饱经风霜、上了年纪的祖宅,也仍旧不改其色,岁月的痕迹只是给这座古老宏大的宅子更增添一丝历史底蕴罢了。
她摸了摸门口的石狮子,冰得她迅速抽回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见识不多的缘故,这石狮子的模样也跟她从前在别处看到的模样不大一样,更气派,更栩栩如生。张着那血盆大口,看久了还有点瘆人。
洛潇潇又上前两步,猫着腰从门锁扣环的缝隙往宅子内部望去。
“姑娘,你找谁啊?”
一个好像中年男人的雄厚嗓音从背后响起,她吓了一跳。
洛潇潇定睛一看,这莫非就是阿姐要找的陈伯?一位神采奕奕的男人左手提着水桶,背上还背着鱼竿。看着跟二伯似乎差不多年岁,须发皆白,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待看见他背上的鱼竿后,她就有了几分确定。
洛潇潇眼珠一转,她蹦下石阶,调皮道:“陈伯,我是禾禾呀!您不认得我了吗?”
中年男人怔了一怔,离她远两步,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遍,声音夹杂着几分犹豫:“你禾禾?”
洛潇潇极力忍住笑,她正色道:“是我!陈伯,多年未见,您不认得禾禾了么?”
陈伯犹豫了一瞬,又间面前女孩的相貌似乎也能和五六年前那个小姑娘的面容合起来,再加之洛潇潇刻意伪装出跟洛清禾相似的、开朗的性情,他果然当真了。
陈伯立马放下手中提着的鱼桶,他拉起洛潇潇的手,认真端详着洛潇潇的面容:“禾禾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了,也不回来看看陈伯。”
洛潇潇本来秉着恶作剧的心态故意使陈伯认为自己是阿姐,可如今听陈伯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怪罪之意,她就不得不为阿姐正名了。
“陈伯!”洛潇潇娇嗔地跺了跺脚,“您误会啦!”
“当初您离开洛家以后,我和阿姐”洛潇潇迅速改口,“我和其他人都不知道您实际上已经来了洛家祖宅呀!”
陈伯粗糙宽厚的手,握住洛潇潇的手时猛地加重,他说:“原来是这样么”
洛潇潇正欲悄悄抽回手,陈伯的手有些扎人。这是陈伯却提起旁边的鱼桶,掏出钥匙准备进宅子了。
“禾禾,还愣着干什么?跟陈伯回家。”
陈伯似乎间洛潇潇没有跟上来,他皱一皱眉,转身催促。
“啊?哦!”洛潇潇回过神来。
她喜滋滋地搓搓手,眼冒金光,马上就能切身实地地参观宅子了。光是门外就这么气派,宅子里她简直不敢想。
**
洛清禾有些无语,她从床上坐起来。
“潇潇,你看你那个小财迷样儿,陈伯就真的没发现你不是我?”
“要是陈伯真的从始至终都把你当作我,那我可能就得怀疑这个陈伯到底是不是他了。”
洛潇潇嘟起嘴,不满道:“怎么了嘛!我就做不得你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洛清禾有些哭笑不得,“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变,有一些小习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况且你也没有认真地揣摩过我的一些行为习惯。”
洛清禾起身把窗帘拉上,夜深了,再不拉窗帘怕是不好。
“更何况是陈伯那样眼光锐利的人物。潇潇,忘了告诉你,陈伯以前在二伯手下时就是专门做一些盯梢、打探消息之类的活儿。”
洛清禾睨她一眼,“所以,你肯定被陈伯拆穿了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洛潇潇嘟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陈伯看我进了宅子以后,东摸摸西看看,一派新奇的模样,他当即就起了疑心。”
“他直接了当地跟我说,你不是洛清禾。”
洛清禾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怎么说的?”
“我当时被陈伯唬了一跳,看他那么严肃,给我差点吓傻了”洛潇潇讪讪道,“那我就直接跟他说,我是洛潇潇了嘛”
“阿姐,但是我没想到的是,陈伯听我说完我是洛潇潇以后,更不可思议了。”
洛清禾挑起眉:“哦?怎么说?”
“他当即就过来抓着我,把我更仔细地端详一遍,怕我是个假人似的。”
“然后陈伯说什么,对不起阿娘什么的”
“啊——”洛清禾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当初你走丢以后,是阿娘托付给陈伯找你的事儿。”
“后来,你没被找到,阿娘也去世了”
洛潇潇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陈伯这么说的原因”
“行了,今天晚上就到这吧,明天咱们拜访完陈伯就去找沈序淮。”洛清禾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
“老大,咱们一定要打扮成这样么?”绪云难为情地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又看了看裴江知,“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裴江知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摸摸下巴。
还蛮帅的嘛,只不过这大胡子还是有点影响他的颜值。
只见两人头戴一顶飘逸的纬纱帽,唇上贴了一圈大胡子,胡须都几乎能遮盖住下巴了。全身一幅中东男人模样的装扮,白色长袍直愣愣地垂下来。
“笨!”裴江知一拍绪云后脑勺,“你说说,如果你事先不知道的话,这幅行头能不能把我认出来?”
“还真不能”绪云揉揉脑袋,“光是大胡子就够了。”
“那不就得了?”裴江知嘿嘿一笑。
“老大,咱们这样打扮是为了不被熟人发现?”绪云一点就通。
裴江知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对!”
他左思右想,还是没想通缺了哪里。
“老大,既然要打扮成这样出门,眼珠子是不是得换一个一套的啊?”
裴江知眼前一亮,他怎么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在这儿啊。
“真聪明!”
旋即打开手机,在附近的卖美妆的商家里下单了几幅蓝色的美瞳。
在等待配送的过程中,他忽地想起什么:“绪云,你会阿拉伯语的吧?”
绪云得意道:“那必须的。老大你忘啦?我虽然门出的不多,可东西学的真不少。”
那就万事大吉了。裴江知唇角绽开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大约唐末左右,东南部一个名叫安笠国的小国?”裴江知想起在诡异的谷底遭遇的一切,以及自己推测的安笠国。
绪云思索了一会,他沉吟道:“我得好好想想再告诉你啊老大,我内存没那么大的。”
“不过好像有这么一个小国的印象”
“得了!”裴江知收拾包裹,“等你想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走!”
“啊?老大,咱们现在去哪?”绪云反应过来,跟上他的脚步。
“蓉城,齐岳山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