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芷音不可置信的盯着龙文牧的双眼:“月姓一脉,在云轩国和天月国的接壤之地。你刚刚说的遗迹,也是在云轩国和天月国之间的荒域,难不成……”
龙文牧眉头一直是沉着的,此刻才微微抬起一些:“有这个可能。”
当初在墓之一族的村落遇到古博善的时候,聊起墓之一族,古博善就对龙文牧说起过月姓一脉的事。龙文牧依然还记得,古博善说月姓一脉在四十多年前覆灭,而月姓一脉所在的位置,便是在云轩与天月两国之间。
所以当听见遗迹的事之后,他第一个便有了这个猜测。在岚芷音这里得以确认之后,这种想法又加深了几分。
事关墓之一族,虽然这种猜测未必是正确的,但这种可能性却让他无法忽视。
古老的遗迹……两国之间的位置……这两者间又是否真的有联系?
“墓之一族传承古老,若他们发现的这处遗迹真的是墓之一族遗留的,这也是有可能。”岚芷音动容道。
龙文牧沉默了良久:“我听古前辈说。四十多年前,月姓一脉断了联系,后来他委托过百花宫的人去查探,你知不知道当初去查探的是谁?”
岚芷音眼神一肃,伸手拉着他:“我虽然不知道,但总有人会知道。”
“花雅宫主?”
“嗯。”
岚芷音毕竟年纪太轻,当年的事她也完全不知情,但是作为百花宫宫主的花雅肯定知道什么。
没做任何等待,岚芷音拉着龙文牧笔直朝着百花宫的中心飞去。
先前没离开多远,片刻之后两人就返回了百花宫的所在。中央一座新建的楼阁前,两人飞落而至。
“就在里面。”岚芷音道。
也不等龙文牧多问,拉着龙文牧便推门而入。
“师尊!”
朴素的楼阁里,装潢却意外的精美。繁花堆簇,点缀着屋内的每个角落。这种装饰之法,也只有百花宫的人最是喜欢。
一张茶桌前,花雅正闭目凝神,听见动静后睁开双眸。
“是龙公子来了。”花雅温润的面庞浮现笑容。
“花雅宫主,打扰了。”龙文牧抱拳。
“不必见外,龙公子又不是外人。”百花宫能在云轩国落脚,都还是托了龙文牧和云嘉的福。再加上龙文牧帮过百花宫太多,花雅早就不把龙文牧当做外人。
龙文牧不再客气,和岚芷音在桌旁坐下。
“龙公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花雅亲自为龙文牧倒茶。
“有事想问。”事关墓之一族,龙文牧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
事无巨细,将遗迹的事还有自己的猜测统统道了出来。
花雅一边抿茶,一边静静聆听。在听到龙文牧的猜测之后,也有些神动。
“这么说,龙公子是猜测这处遗迹与墓之一族有关?”
“只是猜测,没有任何依据。所以希望宫主能告诉我月姓一脉的事。”
龙文牧是墓之一族,这花雅已经知道了。所以即便是墓之一族的秘密,在龙文牧这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四十多年前,古前辈曾委托我去查探月姓一脉的事。因为墓之一族在宗内也是秘密,所以那次是我亲自前往的。”花雅回忆着说,“你说你知道那处遗迹的所在之地,能否借我一看。”
龙文牧将刻录了遗迹地点的玉牌递给她,花雅拿在手中一番详细的探查,越是辨认,眉头就越是紧锁。
足足小半盏茶之后,才睁开双眸,将玉牌重新递回。
“怎么样?”龙文牧急迫的问。
花雅略作沉思,声音略沉:“我想这次龙公子恐怕非去不可了。”
龙文牧豁然站起!
真的是那处地方……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我没认错。月姓一脉的遗址,确实是在天月国和云轩国接壤处的一片荒域里。地点与玉牌上标注的是同一个地方。”
居然真的是……龙文牧有些失神。
月姓一脉是最早覆灭的,而所在之地除了花雅之外,恐怕已经无人知晓。
龙文牧也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或许会去寻找一番,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真的是墓之一族的遗址,那他就非去不可了。
“那个地方,当年去查探的时候……怎么样了?”龙文牧强压心情,缓缓坐下。
花雅略作回忆,徐徐摇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毁,几乎成了废墟。”
“也……没有活口对吧。”龙文牧有些吞吐。
花雅依旧摇头:“至少我没有寻到。我到的时候,他们皆已陨落,尸身被我收回安葬。”
也许是回忆着那惨烈的一幕幕,花雅流露出不忍。当年她所见的遍地尸骨与凄惨场面,直到今日都还历历在目,只是这些实在不愿在龙文牧面前提起。
“那遗迹里面呢?”龙文牧又问。
花雅顿了顿:“月姓一脉所在之地,虽然大部分已经成了废墟,但依旧余留了不少禁制。其实当年我没能进入最深处。”
也就是说,连花雅也没能全部查明这处遗迹的情况。
既然遗迹并没有完全被探索,那会不会……在某个角落,依旧有血脉留存下来了?
思绪杂乱,只是在现在,任何的想法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此后龙文牧又问了几个问题,只是花雅皆都摇头。在花雅这里已经打探到足够的信息了,再多的,花雅也不知道了。又寒暄了几句,龙文牧便动身返回凌云堡。
凌云峰山顶小院,正在打点行装的云嘉见龙文牧从天而落。
“回来了?正好我清点出了出行的弟子名单。”云嘉将一份名单递给龙文牧。
“普通弟子修为太低,这次不用带他们去。”龙文牧并没有去看名单。
遗迹之中还留有禁制,那是连天妖师的花雅都难以进入的,再加上是荒域,让一般弟子涉足太冒险了。
云嘉沉吟:“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只叫上绯烈、虞大帅和绯小鱼他们。”
绯烈和绯小鱼是青云堡的人,但从出阳国回来之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凌云堡这边,就算让他们和凌云堡一起行动也未尝不可。况且绯烈是天妖师,有他在也能多一层保障。
“对了,有人在等你。”云嘉忽然想到什么,指了指一旁。
龙文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从树下阴影处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龙文牧冲他微微一笑,平平淡淡的开口:“白兄。”
在他对面,白浩露出一抹苦笑。
曾经两人关系不算差,只是自从白浩出面阻止龙文牧前往出阳国开始,两人便处在了对立面。白浩会像这样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龙文牧都颇感意外。
两人都沉默不语,相隔几步之距对视了良久。直到龙文牧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浩心领神会,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沿路而行。
清风徐徐,路边柳条随风而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凌云堡了。”龙文牧走在前面,带着开玩笑的口吻。
两人步伐不紧不慢,好似游山玩水。
“家师要来,我就跟来了。”白浩双手背在身后,低声说。
龙文牧能看得出来,白浩在过去作为妖师榜前三,有着一股天生的傲气。然而现在的他,与过去相比,却是失去了这股气魄。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是朴素以及沉稳。该说是,从一个高贵的人,变得普通了。
“凌云堡风景也挺好,虽然不像你们青云堡那么繁华,但偶尔来转转也不错。天上有天上的美景,地上也有地上的风光。”龙文牧又说。
白浩举头看看天,宛如释怀的浅浅一笑,当做应答了。
“龙师弟还是这么平易近人。”
“我也说我平易近人,但偏偏有些人恨我恨到骨子里。见到我,恨不得把手上的茶杯都给砸了。”
“师尊是天妖师,难免心高气傲了点,对龙师弟有些成见也没办法。”白浩道。
“你师尊心高气傲可是你说的,这话我可没说过。”龙文牧咧嘴。
两人心有灵犀般皆都笑出声。
笑声渐散,白浩正了正脸色:“当初阻你,不恨我?”
“你连我三招都接不过,随手就能打发,我想恨也恨不起来。”
白浩满脸尴尬:“说你平易近人是我的错,你刻薄的时候也实在伤人。”
说完,又由心一叹。龙文牧这话也没说错,以龙文牧的实力要收拾他,简直太轻松了。亏自己以前还以实力为傲,从不知天外有天。
“那时候,你能参加天妖大会,我却不能,我嫉妒你。”白浩像是打开了心房,吐露心底的话。
龙文牧静静听着,没有不打断他。
“我一直在想,凭什么我会不如一个修为没我高的人。我敬重你,但我也打从心底里不服你。”
“现在呢?”龙文牧扭头问。
“被你随手打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坐井之蛙,观天如井大。”
“好事,有句老话是,人贵有自知之明。”龙文牧依旧是一副随意的神态。
“自从那一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那次回去以后我大病一场,寻遍名医也救治不了。师傅说,我是道心受创,若是我不能跨过这道坎,也许我武道就到此为止。”
龙文牧没有反驳,所谓修炼就是如此,修身为辅,修心为主。心境若无法通达,心中若有无法跨过的郁结,那修为也就难以寸进。
“白兄现在神清气爽,气息比以前更加沉稳,想必是跨过了吧。”龙文牧回头打量他。他今日能主动来找自己,其实也就表明他跨过了这道心坎。
白浩尴尬的挠挠头:“不瞒师弟。我以前觉得强大就是所有,能在妖师榜占据越高的排名就越是荣光,也是我所有的向往。在我大病期间,有位师妹每日都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料。那时候我渐渐明白一些事,也许我以前追求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龙文牧饶有兴趣的“咦”了一声:“你那师妹是?”
“龙师弟今天也见过吧,她叫宛惜。”
龙文牧略作回忆,今天见面时,白浩旁边确实有个恬静女子,想必那个就是宛姑娘了。
“宛师妹是救白兄你于深渊之下的活菩萨呀。”
白浩笑笑:“若没有她,我不可能振作。过去的虚名我不再留恋,今生能与她生同裘死同穴,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番畅谈,白浩尽诉心事。也许他此番过来,不是来和龙文牧叙旧,仅仅只是想找个能够倾诉之人。
恩恩怨怨何其多,一笑泯恩仇。
寻到一棵树下,两人取出烈酒对坐而饮。往昔是是非非,就如过往云烟,再也只字不提。
谈谈笑笑,心事诉说,直至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