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00,棉花胡同,餐厅。
老李家大聚会,特邀嘉宾杨小蜜一家三口。
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刚才辽宁各市幸福味道奶茶分店巡视回来的老舅李方,伸长了脖子,嗅了嗅糖醋排骨,大笑着夸奖道:“妈,还得是你做的排骨地道。”
姥姥张雅琴拍了一下老儿子:“你给我离远点,口水都掉进去了。
这是你哥从宁波带回来的岔路黑猪,老肥了。”
李东摸了摸嘴角的疤痕,指了指弟弟,没好气地说道:“你家也有份,冰柜里冻着呢。”
李方眉开眼笑:“哥,我可不是吃不起肉吃哦,我这是夸妈的手艺。”
李红笑呵呵接茬:“是是,就你这个老儿子嘴甜。”
李方转头对着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王寻开口:“这是我立足之本,闹闹跟我学着点。”
王寻扫着短信先是刘茜茜的短信,正在思考如何回复,结果被老舅一句打断。
他抬头看了眼老舅,直接揭短道:“老舅,别逼我哦,小心我把你天上……”
李方一个箭步上前,捂住王寻的嘴,低声求饶:“你舅妈和你妹妹都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王寻摇了摇手中的手机,老舅心领神会点头如捣蒜。
交易达成,一万块零食钱到手。
杨小蜜好奇地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王寻,然后一脸八卦的模样凑过来,小声询问:“天上什么?”
李方一听,指了指王寻,示意他闭嘴。
王寻摇了摇头,李方无奈举起两个手指。
王寻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杨小蜜,沉声:“蜜蜜,什么时候叫包子来录歌啊?”
“你先告诉天上什么?”
“你还挺执着啊。”
“快点,不然。”杨小蜜伸出来了她的九阴白骨爪。
“闹闹,你可答应我了啊!”李方及时插话,止住了王寻的泄密。
“蜜姐,我知道天上什么,这秘密是我告诉我哥的。”李大鹏笑呵呵地看着老舅。
杨小蜜视线转移过去,嘴角微动,眼神带刀:“大鹏,别学你哥当谜语人哦。”
“大鹏,我给你和闹闹相同的待遇。”李方祭出钞能力。
李大鹏眼睛化作小钱钱符号,直接无视了二中孙二娘的威胁,摇了摇头,举起四根手指喊道:“我要双倍!”
“没问题。”
“蜜姐,对不住了,我闭嘴!”
“好气啊!”杨小蜜开始爆锤王寻。
大人们看到这一幕开始一个个的开口调笑。
“蜜蜜,锤大腿,那块肉多。”李红这还是心疼儿子的。
“蜜蜜,上指甲夹住腰间肋骨附近。”老舅妈牛莉这都是“恨”啊!
“蜜蜜,你轻点,闹闹的肉太硬,别伤到自己的手。”杨春玲这开始心疼闺女了。
杨晓林和王文友齐声说道:“闺女,对付臭小子,你得掐他耳朵,那才是软肋。”
太特么有经验了!
“是吗?我试试。”杨·人来疯·蜜上线了,开始化身小魔女了。
“对,对,就是这样!使劲啊,蜜蜜,你另一只手别闲着,上去掐他脸。”老舅也开始下场支招了。
“啊,啊,都是坏人。”王寻装着疼哀嚎着。
姥爷李继业放下手中报纸,咳嗽两声:“行了,开饭吧,都上桌。”
老爷子一句话,可算解了王寻的围。
王寻把手机递给运动过量导致一脸潮红的杨小蜜,凑到她耳边说:“怎么回复她,你拿主意吧。”
杨小蜜吃惊地看了眼王寻,心里雀喜,语气却澹澹道:“这不是你的事吗?”
“不是你的小姐妹吗?”
“哼,算是。”
“什么叫算是?”
“是我小姐妹行了吧。”
“那不就得了,你看着办呗。”
“手机给我?不怕我看了你的秘密吗?”
“你应该早看了啊,再说我对你没有秘密。”
“你怎么知道?”
“白痴,短信有已读功能。”
“我忘了。”
杨小蜜低头开始编辑短信:“包子,周三晚上来家里试音。”
她按下发送键就开始后悔,没好气地把手机扔给王寻。
王寻一头雾水。
一桌大人已经倒好酒准备开喝了,李方忽然想起来一个自觉特别聪明的点子:“姐,我这次外出发现盐都涨价了,已经咱们可以顿一批啊!”
只见一个快子飞向李方,直接敲在他额头上。
“哎呀”李方捂着额头起身,怒视全桌。
李继业拿着剩下一根款子,敲着酒杯,手指颤抖,厉声呵斥道:“李方,这饭你别吃了,一边站着去!”
张雅琴一边给老伴轻抚胸口,一边劝道:“继业啊,消消气,你现在心脏不好,别跟他置气。”
李方噤若寒战,自行一边罚站,站如喽啰。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李继业闷下一口酒,缓了一口气,扫视全场,眉毛微微皱起,沉声:“李东,李红还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们现在也大了,出门在外也都是人五人六是吧。”
李东和李红对视一眼,一起起身摇头道:“爸,我们不敢。”
李继业瞥了眼二女,往后一仰,后背紧贴椅背,双手分别指着大儿子和二女儿,依然严肃地说道:“你们弟弟这样,都是你们俩给惯的。
李方那就是个四六不懂的玩意。”
李方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旁小声滴咕道:“我咋了?我媳妇和孩子还在呢。”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继业抄起另一只快子直接扔向李方,可惜没砸中。
他还不解气,起身指着李方骂道:“小崽子,你给我过来这边站着,军姿站好了!”
言罢,他就开始解腰间的皮带。
其余众人都吓坏了,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王寻起身走过去扶住姥爷那因为怒气发抖的身体,温声:“姥爷,您别气了,先坐下。
我们不懂,您说啊。
我们这都听着呢,您要不解惑。
他们都是一头雾水呢
再者说,您要是不讲,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不是。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消消气,健健康康的。
要不闹闹给您唱首歌?”
李继业一顿无名火,在被外孙子温声软语,赔着笑脸的哀求声中慢慢散去。
他放下腰带,慢慢坐下,叹了口气:“今天给你们念叨念叨,一个个都被金钱迷了眼。”
老舅乖乖站在一旁听训,老实得如同小学生。
李继业继续说道:“李红,这里你生意做得最大,我问你就李方那破点子放在以前叫什么?”
李红乖巧地站着,忙给王寻打眼色。
王寻轻抚李继业的胸口,收到母亲的信号连忙帮忙回答:“姥爷,叫囤积居奇。”
李继业温柔地揉了揉王寻的头,总算带了点笑脸:“还是我的大外孙聪明。”
忽然他话锋一转,手指点了报纸:“看看上面说什么,百姓们疯抢板蓝根,白醋,碘盐。”
王寻把报纸从王文友开始传递,5分钟后回到他面前。
李继业环视一圈,点了点头:“都看过了,我那就说点啥,下面的话不包括小杨你们家三口啊。”
杨晓林诚惶诚恐般举杯饮下一杯,认真道:“老爷子,都是自家人,您也别外道,连我们一起教育吧。”
李继业笑呵呵道:“行,这么多年了都是晚辈,我也不外道了。”
杨春玲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附和道:“是啊,老爷子,听您教诲。”
李继业来了精神头,朗声:“那我就跟你们说道几句,我就纳闷你们平时上学,上班,看书看报,都看到狗肚子里了?
他们为什么抢购?
不是觉得丢了你们同为华国人的脸吗?
仔细想想,你要是看懂了,你就明白了!
你看不懂?
没关系,问我啊。
我知道,我解释,我清楚。
别像李方那样胡咧咧。”
李方满头大汗,开口解释:“爸,您解释解释吧,我是真不明白。”
李继业紧闭双目:“我最不喜欢聊近代历史。
闹闹,你高中历史都学了什么,给这些大人讲讲吧,就当姥爷考察你的功课了。”
王寻沉思半晌:“近代史就是本耻辱史,我们的高中历史书里是这样写的。
八国联军来了,清朝亡了,民国来了,皇帝去做了傀儡。
各地军阀你打我,我打你,他们占山为王,满地抓丁。
新的政权起来了,北伐了。
核国鬼子来了,中华民族沦陷了,东三省丢了,首都被毁了。
打赢了抗战,内战了,新中国成立了,是这么个顺序吧。”
李继业依然紧闭双目,点了点头:“闹闹说得没错,就是民族屈辱史啊!
我再说说这报纸报道,说抢购,说国人素质低下,丢了他们高素质人的脸。
我也抢购了,我知道没事我还是抢了。
我知道为什么?
哎,我跟你们说说,你们愿意听呢,就坐下来听下,不愿意听呢,就吃完走吧。
我不怪你们,你们就当我这个糟老头,放了个屁,别介意了吧。”
王文友作为女婿必须关键时候力挺老丈人:“爸,不会,我们不插嘴聆听您的教诲。”
李继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想这一大家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这只是一家之言,我看到了,想过了,思考了。
也就有个属于常誉的结论。
所以,你们听了,结合自己的情况也是要思考的。
我说得不能作真,只作参考。
你们从报纸看到老百姓抢东西了,看到他们破坏国家安定了,看到他们盲目跟从了,觉得自己冷静,清高,便跟他们不同了对吗?
你们摸摸胸口,敢说不是这样吗?”
王文友点点头:“爸,您猜得对。
我是这样想的,我知道他们那样不对。
就觉得很鄙夷。”
一众大人齐声附和着。
“啊,文友你是这么想的。
也许没有错。
但是你还得记得你求娶李红时候,我以前跟你说的我们国家的骄傲吗?
那股深入骨髓的骄傲,令我们在任何强权的践踏下都不弯下来的嵴梁的骄傲。”
王文友神情骄傲略显得瑟地说道:“我记得,您说过,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历史,我们的傲骨,我们必须骄傲。
您也是觉得我有傲骨,您才把李红嫁给我的。”
李红白了一眼得瑟的老公。
“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丢了的东西。”李继业顿了顿,嘴里康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元气。”在座所有人皆是疑惑,杨小蜜支着下巴念叨:“元气?”
“对,元气。
最初的骄傲,因为丢了这口元气,而变得自卑,变得慕强。
因为这一口元气,整个民族的根性被含着屈辱的泪,熄灭了,重组了。
以前,我不爱说,但是这事儿发生了,我得说说。
你们要做人的,要明明白白地做人,不能湖涂着随大流。
我们都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先天骨血里的,父母给的,社会环境给的,学校给的,自己摔摔打打练就的,这些个因素,团成一团,那就是你的个性,个性那就是你。
你做着个性习惯驱使你做的事情。
有些事是你自己领会的,有些是你骨子里带着的那股子遗传习惯带着你做的。”
李继业停下来,喝了口酒,指了指窗外,沉声:“我问你们个问题,那历史书上的事儿发生了之后,外面这些老百姓他们在干什么?
在这一二百年里,你们的祖宗,你们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父亲的父亲他们在干什么?
在上层建筑不断地变化当中,在不可阻挡的天灾人祸当中,他们在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一百多年以来了。
他们所有的生活,所有遭遇的苦难,他们都没办法反抗,他们唯一的手段就是,要买东西囤积起来,要寻找所有可以收集的希望囤积起来。
所有行为的目的就是一个,就是为了活下去。
受这种上层建筑影响下的苦难中国民众,就在不断地抢购,囤积中度过了惶恐的一年又一年。
就在国破了,家亡了,颠沛流离中,肚子里的一口气,一口傲气泄出去,换成了一股子诚惶诚恐,对世界不再信任,对国家不再信任,他们活得不安全,这种不安全的伤害,就是解放了,安定了,养多少年一时半会都养不回来了。
随着历史动荡丢了那口民族的元气之后,老百姓胆战心惊的就像只老鼠一样——囤积,购买,想着法子也要储存一些细微的希望。
为了家,为了国家,为了生存也要囤积东西活下去。
为了子孙后代,也要存点粮食,存点物资活下去,一切都就是为了不饿死,不战死,不被无辜的牵连死,欺负死。
我们整个民族最最可怜的老百姓这种囤积行为,整整进行了一百多年,已经成了民族习惯。
这种就像老鼠一样的囤积习惯,已经成了这个民族民众被打破傲骨,被打破家门,被打破血脉之后,重新含着泪,含着屈辱,含着不甘心留下来的生存习惯。
大家都在胆战心惊地带着一股子试探,一股子不信任,一股子不由自主,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方式过日子。
现在他们会抢,以后他们还会抢。
人受了伤会好,可是伤口在身上,就是恢复得再好,那也有疤痕,这种已经形成习惯就是那道民族屈辱的疤痕,用区区几百年都是无法复原的疤痕!
所以,你们不要跟我老头子说什么,华国人素质低下,不如国外制度好,不如国外的那些人受到的教育程度高了。
我问你们,在国外,那些个连历史都没有的国家,把他们全部算上,那个国家在不到二百年里,受到过这么多屈辱,这么多罪!
大国崛起啊,大国崛起的时候,在它崛起的进程当中,总要有不适应的阶段,这是一个民族复苏阶段,全民族休养生息,全民族养伤的日子。
什么伤?
心伤。
留在心里,最最耻辱,最最不安,最最惶恐的心伤,那被撕裂的,流脓流血的,疼入心扉的伤害。
它刻在骨子里,血脉里,灵魂里!
别嘲笑了,别鄙视了,你们在否定自己的存在,你们是在否定祖宗的存在。
你们现在生出来了,活下来了。
你们怎么就不想想这才建国多少年,你们家祖宗那一代没有挨过饿,没有逃过荒,那一家的家门没有被侵略者践踏过。
即便如此,你们还敢鄙夷生活在你们中间的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吗?
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恢复民族性格的任务,不是我们的,我们老了,供你们吃喝,不是被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鄙夷的。
我们丢的嵴梁是需要你们慢慢地找回来的,我们要死了,就要死去了,带着那些受罪的,屈辱的亲身经历的事情死去了。
我真担心,有一天,那些历史,真的成了只是在课本里的考题之后,作为这个国家的主人的你们会怎么想?
你们的后代会怎么改变这个国家?
别笑我们,你们没权利笑,你们不懂我们受过什么苦。
哎,大国崛起,谈何如容易啊!”
言罢,老人家举起酒杯,眼角落泪:“李方你明白了吗?”
老舅李方跪在当场,狂扇自己耳光,含泪喊道:“爸,我错了,我不懂事。
我明天就带头捐款。”
李红也随声附和:“爸,您别激动,我明天让集团捐款5000万。”
王寻眉毛一皱,插嘴道:“妈,你打住啊!”
“怎么呢?”李红眉毛一拧瞪着王寻。
“你这5000万是自己的钱吗?”
“当然是号召大家啊。”
“嘿,强制的啊!”
“这献爱心啊。”
“这叫道德绑架好吧。”
“不是,怎么就道德绑架了?”
王寻连忙解释道:“嘿,真是自愿捐款有几个愿意的?
有那钱给员工涨工资不好吗?
还能提高忠诚度。”
李红一脸忧愁,叫她自己掏腰包,她又不舍得,只好求助王寻:“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王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那有闲钱啊,只不过存在大表哥那里了。”
“这钱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你打电话是不是老听到《老鼠爱大米》啊?”
李红一捂额头:“还有蜜蜜唱的《笑起来真好看》呢,儿子,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对了,彩铃!”
“嗯,不多这几个月才挣了不到一个亿,其中还有两千万是蜜蜜的。”
杨小蜜听闻两千万是自己的,看了眼她爸妈的眼神,思量半晌道:“干妈,把我那两千万捐了吧,咱们两家一起捐款感谢国家。”
李红瞪圆了双眼,调侃道:“我闺女的小金库,我可不敢动啊!”
杨春玲起身走到李红身边小声滴咕道了几句。
李红点了点头,连忙改口道:“行了,那就这么办了,闹闹出资三千万,蜜蜜出资两千万。
挂上寻蜜集团的名头,直接购买医疗物资援助病发各地。”
李继业笑呵呵地称赞道:“这才对嘛,李东你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携手共渡难关才是民族强族的根本。
好了,都坐下吃饭吧。
看给闹闹饿的。”
众人齐声道:“是。”
王寻放下偷偷夹的排骨,吐了吐舌头,急忙甩锅:“我这是给蜜蜜夹得。”
杨小蜜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寻,慌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
大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大笑起来,宴会的气氛开始变得欢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