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风,吹着吹着没有了方向感。
白云放下竹筷,缓缓抬头看了雨伞先生几眼,把目光转向旁边的酒瓶子,慢慢将第二瓶半斤装的桃花酒开启,双手捂着瓶子,几乎要捂热它。瓶子上面只是写了“桃花”二字,连个“酒”字都没有,他们完全凭口感判断那是桃花酒,而且度数在十三至十五之间。
花酒的酿制过程并不复杂,但一定夹杂着酿造之人的情绪。花酒的度数不高,饮起来反倒更容易醉。爱喝酒的人总是越喝越起劲,酒过三巡,产生了酒量见长的错觉。
除了桃花酒,青菜拌面,桌上还有清蒸猪肝搭配秘制酱料,黑松露牛排,清蒸鲤鱼,莲藕排骨汤,土豆红薯沙拉,鲜虾滑蛋,生腌螃蟹,巧克力慕斯。每样菜都是二人份,量都算得刚刚好。每样菜里面都没有葱姜蒜的踪迹。也许它们曾经出现过,但都被“毁尸灭迹”了。
桌上的干货是可以续盘的,有瓜子,花生酥,芝麻酥,核桃酥,红枣和酱萝卜。桌上的其他菜吃完,这些干货还可以用来下酒。
“这么晚还没回去,没关系吧?”
“没事,我的老家在灵夕的农村。我又是单身,一个人住在一个小公寓,什么时候回家都不会有人过问。不过平时这时候,我早已经躲在被窝里看书了。”
“离这里远吗?”
“不算远。大概十分钟的车程。夜里车少,可能七八分钟就到了。你放心,我会先送你回去,你住哪儿我都送你到家门口。”
“我住在路易斯安酒店。”
“哦,高档酒店。看来你的男朋友家境不错啊。”
“不算富有,生活还算过得去。我们别提他了。喝了这么多酒,我更清醒了,似乎想起了怎么掉进湖里了。是我自己走进湖中的。下水时我听到了水花溅起的声音。之后,我感受到湖水很温暖,有些奇怪的鱼排队在那里帮助我呼吸。呼吸的问题竟然轻易就解决了。”
“后来呢?你是怎么回到岸上的呢?”
“也是那些鱼的功劳。完事后,它们推着我回到岸边。我下意识爬上了岸。后面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
“在湖中可有奇怪的事发生?”
“我看到了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你是说你的父亲在灵夕湖?”
“我在湖里看到了一块幕布,他在幕布中出现,情节就像放电影一样。我看得到他,听得到他,可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听起来过于玄乎了。”
“上次从灵夕湖回来,我生了一场病,总觉得有股力量在驱使着我再回到这个地方。不来一趟,浑身不自在。”
“看来灵夕湖是一条有灵气的湖,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亲耳听见它的神奇。”
“我的父亲叫洛川,对,是这个名字。”
“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等天亮了,我要去找他,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借着酒劲,白云眼神坚毅地看向窗外,看向黑夜中迷糊的灵夕湖,点了点头。在这里对一条湖鞠躬或说感谢的话有点突兀,但她在心里完完全全这么干了一遍。
后来,服务员将他们换下的衣服清洁好,送了回来。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身上的衣服可以不用换下,直接穿着,费用会在账单中体现出来。
“一会穿上外衣就行。外面冷。”
“是啊,就继续穿着吧,不换了。”
两人都嫌换衣服麻烦。即使穿着同款衣服,也不觉得尴尬。比起墙壁上的画,他们在这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初次见面,一起经历一场雨,一段山路,一顿有趣的夜宵,白云和雨伞先生的默契就是放下对陌生人的猜测和怀疑,彼此相信对方的人品。
善良的人总是觉得他人也是善良的。同类人惺惺相惜,相遇,这是迷一样的人生里边的确幸。
两人喝下四瓶桃花酒后,就算他们再想要,服务员也不会再送上一点与酒有关的东西了。
所有的酒菜上完,晚宴就告一段落。账单一共是一千元,白云付了钱。
“这顿饭真是物有所值。”
“下次你想来,一定要告诉我。我请你。”
“下次还是这样的酒菜吗?”
“那可不一定,也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这里的桃花酒,酒味和甜度刚刚好。而且这里有点像聊斋里面的不为人知的仙境。喝了这里的酒,人更清醒了。你猜一会会不会遇见女鬼?”
“小山坡上的女鬼一定很美,像你一样美。”
白云羞涩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年轻。
“我们走吧。”
“好。”
外面飘起了雪花。红色和黑色的雪花先和白色的雪花一起落在他们的肩膀上,谁说雪花只有白色,那夜,雪花是彩虹的颜色。
白云苦苦寻找了几百年,终于得到一点和父亲有关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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