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竞的生日在四月,四月一号,和愚人节同天,因此每过一回生日都要被人嘲笑一次。
午休时间,他从食堂出来,找任遇找了一圈,没找见,忽然想起二楼连廊,走过去一看,任遇果然在。
楼下那棵高大的玉兰树已经开花了,赶在所有花期之前,枝头上缀着朵朵玉白色的花,花瓣舒展。
最高的一朵,从连廊打开窗子伸手就能摘下。
任遇站在窗前做题,书摊在窗沿上,一支笔也没拿。
他做题很少将步骤写得详细,只看,想思路想公式,不计算结果,逻辑捋明白了就换下一道。左竞放慢脚步,想悄悄吓他一下,结果还剩几步远的时候就被发现。
任遇皱眉看左竞:“你午休不睡觉?”
“你不是也不睡?”左竞不知从哪顺了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咔哧咔哧嚼着:“后天周六,我过生日,你记得吧?”
“记得。”
“送我什么礼物?”左竞扬扬眉毛:“今年别送我海贼王了,不爱看了。”
任遇扯了下唇:“那今年爱看什么?”
“妖尾!或者银魂!”左竞瞬时来了兴趣,一边嚼着苹果一边讲起动漫。他二次元浓度过高,讲起来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说了一顿,才发现任遇其实根本没在听。
“我周六约了不少人,你也要来。”
任遇还是没抬头:“去哪?你家?”
“不去我家,我家太小了,多几个人都转不开身,而且你们走了我妈还得收拾烂摊子。”
左竞嘿嘿笑:
“去我舅舅家的农家乐,听说还能去棚里摘草莓和西红柿,原生态,多好。还能钓鱼,任遇你会钓鱼吗?”
任遇没回答,只是问:“你确定要在室外?听说这周六大降温,很冷。”
左竞还以为任遇是推脱,朝他肩膀来一拳:“你够不够意思啊?连姜黎玫都没说不来。”
任遇一顿:“你请姜黎玫了?”
“对啊,她重色轻友,那毕竟是发小,我妈也让我请她来。”
“那任寻”
“也请了啊,我都喊上你了,能不喊任寻吗?”
左竞和任遇比较熟,和任寻充其量是点头之交,但请了哥哥就不能不请弟弟,况且就算不叫,姜黎玫也会把任寻拉上的。
“一定要来啊,回头我把地址发你。”
任遇不动声色地把书合上。
窗外玉兰树高挺,枝丫蜿蜒,高处花瓣颤颤巍巍,抚慰不了躁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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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果然大降温了。
一清早,所有的新闻和广播都在提醒市民,倒春寒不容小觑,注意保暖多穿衣。
司机张叔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可上车的只有任遇一个人。任寻一早就走了,顶着寒风出门的,骑着车飞快扎进雾蒙蒙的清晨暗色里。
任母疑惑:“这大冷天的,骑车有什么好?小遇,你们年轻人喜欢的运动不应该是篮球网球什么的吗?”
任遇扶了扶眼镜,朝任母笑笑:“任寻每项运动都很好。”
去农家乐的路上,天气状况愈差,原本还以为是天光未明,可八点多还是阴沉沉的,司机张叔把车速放缓,和路上其他车辆一样,近乎龟速移动:
“小遇啊,你可能要迟到一点,和你同学说一声,这雾太大了,看不清路,怕出事故。”
任遇点点头:“张叔叔您慢点开,不急。”
手机里,左竞的短信就没停过,一个劲儿问他到哪里了,怎么还不到,早上没吃饭,好饿,要切蛋糕了。
他订了一个很大的草莓蛋糕,连蛋糕里面的草莓夹心,都是从他舅舅的院子里摘的草莓现做的。
任遇敲字回他:“大家都到了吗?”
左竞说:“人都齐了,就差你了。”还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里,所有人围坐在室内的锅庄,中间的炉子噗噗冒着火苗,似乎是因为外面太冷,有人伸手在炉子上烤火。
那双手是姜黎玫的,她坐在任寻左边,身子微微偏向任遇,有些依偎的意味。任寻在低头和她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任遇将照片关掉,告诉左竞:“路况不好,我还要半小时,你们先开始吧。”
按照左竞的计划,他们会先切蛋糕,就当做早午饭,然后去舅舅的草莓棚里摘草莓,还有其他水果,说不定还可以在湖里钓上两尾鲫鱼。
下午就在屋子里打桌游,晚上喝热乎乎的鱼汤,还有烧烤。
但一切都没被这糟糕的天气毁了。
任遇到达的时候,天空竟然开始落雨,雨丝冰凉如银丝,垂直坠下,原本就不暖和的四月,更惹寒凉。
他走进室内,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客厅,应该是左竞舅舅家私人的地方,这会儿大家全都聚在窗前看雨,雨雾缠绵,姜黎玫在任寻边上,用手指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画,是一只小猫头。
任寻笑着看着,俯首过来,给她的小猫加上胡须。
“任遇!我还以为你被雨困在路上!”左竞大呼着迎过来。
“还好,没有被淋到。”任遇迅速收回视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票递给左竞:“我上网查了一下,凌市8月份有一个很大的漫展,我帮你买了去凌市的车票和漫展入门票,算生日礼物。”
“卧槽。”左竞瞪大了眼睛:“卧槽!大手笔啊任遇!不愧是我好基友!”
任遇对这个称呼无法消受,皱着眉头把左竞推到一边。左竞十分珍惜地把票揣着兜里,目光在任遇和任寻两人之间扫视一圈:
“你们兄弟俩是商量好的给我送礼物?”
任遇看向任寻,任寻慵懒伸了伸胳膊:“没,我送你的那份是姜黎玫建议的,她说你会喜欢,就算我俩一起送的吧。”
任寻送左竞的是一些动漫人物徽章,他不看动漫,并不了解,但据姜黎玫说,这些都是一些绝版正版,一个一个淘来,其实很费时间。
左竞吃惊的表情对着姜黎玫:“你淘来的?”
“不然呢。”姜黎玫翻个白眼:“有些人不是说我重色轻友吗?”
左竞一脸堆笑,就差扇自己了:“我有眼无珠,我有口无心。”
外头的鱼淅淅沥沥,没有将停的意思,原本定好的摘草莓的日程也一起泡在了雨水里,更要命的是,负责带桌游的那个同学临出门时忘记把桌游放进包里。
这会儿一圈人大眼瞪小眼,只能发呆,什么娱乐项目都没有。
左竞搬了小板凳,众人围坐在一起,他提议:“要不然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提议一出,有人嫌弃:“什么年代了,能不能玩点高级的。”
左竞双手一摊:“那你们说,玩什么?”
另一个女生捂着嘴咳嗽两声:“哎咳咳,你要是想套徐萦的秘密,直接问我们就得了,何苦绕这么大的弯。”
任遇这才发现,左竞也请了徐萦来,那个领操员。
“别乱说话啊,”左竞鲜见闹了个红脸:“到底玩不玩?”
“玩吧。”
不然还能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左竞从舅舅的麻将机里掏出来个骰子,在场刚好六个人,每个人对应一个数字,左竞把骰子递给姜黎玫:
“这里只有你是高一的,你最小,从你先开始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