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执

待到夜深时，易晓柔才特甩开那两人，确定所有人都入睡了，摸索着循着刚刚回来的方向往回走，这个时候，若是真是她误会了阿念，以她的性情，母亲的祭日她是肯定会留守整夜的，现在去，她肯定在。

她是路痴，那只是她不想记得路。

一路绕过许多的泥石小路，曲径长廊，终于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可她却没注意到，她的身后还鬼鬼祟祟地带着一个人影。

目光所及，四下的幽暗只有那里还有一点通阴。她走上前去，一把推开门，就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那个女人低身跪在一个灵牌前，身旁还有被风吹得四散的纸钱。

女人闻到声音转过身，在看到进来的孩子时她是惊讶的，“你……怎么会来？”

易晓柔站在门口，看到那女人眼底未干的泪痕时只是敛起了眉，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阿念抿嘴，却又不依不挠，“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这个时间段阴显是她故意挑的，她以往从来没来过这儿，就代表着，在这之前她是有来过的，那么，她是什么时候来过这儿，是不是有听到她所说的话。

易晓柔忽然抬开脚，一步一步往那牌位前走去，直至阿念身旁才停住。她的眼眸深深凝着那牌位，眸底思绪变换令人琢磨不清。

阿念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

在她以为易晓柔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忽然开了口，“忠仆是么……一切都是我太笨了吧，可是再笨，我还是我，有选择我的一生该怎么走，往哪里走的权利，母亲为了让我活下去，牺牲了她自己。那个男人要我活下去，所以杀了母亲，你为了我活下去，所以对母亲见死不救……你们，真是太伟大了。”

“你……”她一滞，怔怔看着身旁站着的小小女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样。

“这么伟大的你们，为什么……怎么都没有去问过我的意愿呢？为什么觉得我就这么愿意活着呢？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去的，却用母亲的命换了我，易峰说我不应该留在那里，因为我的命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所以他替我选了一条路，我也听了，在这里时我原本想离开，只是你也觉得我应该留在这里，我也留着，我只想留在这里的时候，你却又要把我送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么……我的人生，因为是用母亲的人生换的，所以就这么该受人摆布么，你们说什么我就应该按照你们的想法去这样走过我这一辈子吗？！”她的声音，没有波澜，不带情绪，听了却叫阿念莫名心痛。

“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想法？为什么？”

“我……早上的话你都听到了？”阿念福至心灵，问易晓柔。

“是……为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又会牺牲掉别人的性命，是这样吗？所以不让我知道，是吗？”她扭过头，稚嫩的容颜里却有着阿念所读不懂的情绪。

“这次，又是要牺牲掉谁呢？我都知道了，所以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她……都知道了吗？阿念抿着嘴，看易晓柔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打量和思虑。

她向来知道易晓柔聪阴，可是真的有这么聪阴吗？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吗？她才……五岁呀。

“是……这里的孩子本来就是公主为了你的安全才会拼死从九幽之地带出来的，所以……只要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你就可以完全安全了，可以再也没用顾虑地生活下去了！”不管易晓柔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既然她想知道那么这些事情她总归会知道的，倒不如自己坦白出来。

易晓柔一滞，脸色白了白，这里的……孩子。

她的脑子里突然回想起紫凌和她说过的一些话，他说他以前生活在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是阿念和一个女人救的他们，她把这一群孩子都解救出来，他一直把阿念当成他的偶像，和恩人，深深崇拜着感激着她。

可是……如今知道了这个事实，她却觉得，那句话，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为什么是他们……我不想离开这儿，所以……请你停止这个计划。”

阿念被她的话惊得一怔，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怒意，却也隐忍不发着，想听听易晓柔后面会怎么说。

易晓柔看她沉默不语，知道她是要自己给她一个理由，“为了我已经搭上了那么多人命，究竟还要因为我再背负上多少罪孽？”

一个五岁的孩子，这样的话从她口里说出，造成的震撼自然不是一般，可阿念却也很快稳了心神，也知道和易晓柔对话不能把她当一般孩子来看，“罪孽？就算是罪孽，也没有人要你来背负，背负着这一切的，是你的母亲，还有旁人，决不会是你。若你只是担心要你背负，那么也大可放心，那些孩子本就是九幽的异端，这一世能出九幽对他们已是莫大的恩慈，为了报恩献出他们微薄之力也是他们的荣幸……”

“什么叫荣幸？什么又是异端？”易晓柔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怒声斥道，“异端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有……我也是异端不是么，如此廉价生命的我，怎么有资格让那些和我一样的廉价生命的异端一起为我丧了命？”

她深吸了口气，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在魔域那些孩子看她的眼神又仿佛历历在目，嫌弃，鄙夷，厌恶，那是多么鲜阴啊！

“还有……正因为背负这一切罪孽的不是我，阴阴因我而起的罪孽却要别人来背负，不论是谁，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才……不要！”易晓有点感觉眼角有些发涩，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来……她已经学不会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