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试探

易晓柔看着眼前的凤浅居，不由地生了几许愁绪，从没想过还会有再用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也是当那两个仙使引起的动静之时她才决定让阿狼等异端以此作为暂栖之地。

其实也是图了紫流觞的方便，毕竟紫流觞身份特殊，作为上界走狗，他们肯定会松懈于对人间的搜查，而这个地方又是被那个大长老施了术法，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能力，但如今看来她的判断没错，那些人从来没人发现过此处，但这也是易晓柔为了避免损伤过大才决定的下策，这个地方，若非不得已，她半步也不愿踏足的。

“主人？你来了。”易晓柔出神之际，一道身影由远及近，伴随着惊讶的声音出现在易晓柔面前，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阿狼。

他笑了笑，眼神却不敢望着易晓柔，只垂着头，“刚想早些出来迎你，没成想到还是晚了。”

易晓柔垂眸，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阿狼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只是本来一切安排得很好的，谁知重要成员刚刚撤到人间的时候偏偏遇到了那个劳什子的人类佣兵，那个人类皇帝早早已经下了天下通令，刚到人间就喊打喊杀地朝我们袭来，还好是有惊无险地撤退到了这儿，只是现在其他兄弟们的心绪也是很不平。”

“哦？怎么个不平法？”易晓柔斜睨了阿狼一眼，勾了勾唇角，一双阴眸带着了然的深意，又如同罩了迷雾般令人捉摸不透。

“咳！”阿狼清咳了一声，只道易晓柔这气势倒是越发地强了，他哪怕相处这么多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我同他们一般自生下来便是遭人白眼过街喊打的异端，毕竟他们也并非天生的战士，有些情绪消怠也正常，自然是害怕有之，愤懑亦有之，只是他们却更希望您能将他们脱离这般的困境，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纯粹的想法在信任着您的。”

“我知道。”易晓柔从袖里摸索出了一个琉璃瓶子，透阴的瓶身可以清晰地看到瓶子里的东西，是一株红色的生有三瓣形如松叶状的花，周身还泛着微弱的红芒，惑人之至，她递过给阿狼。

阿狼楞了一下，迟疑着接过那琉璃瓶子打量了稍许，才缓缓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易晓柔，“这可是……百花王？你真的摘到了？”

百花之王，百年生长的千万花朵的精华所孕育出来的毒花，生长于高崖之上，以其艳丽的颜色和花香吸引来各种生物，却偏生有毒藤蔓为它所用，以生物之灵肉为食，其茎剧毒无比，可花瓣却有莫大的功效，特别是针对于被强大灵力攻击过后致使的重伤有特别大的作用。

易晓柔点了点头。

“太好了，兄弟们有救了。”阿狼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瓶子藏在怀中，这才反应过来易晓柔还在外头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瞧我，都高兴坏了，咱们进去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同您报告一下，就是这些日子我们还新来了一位成员，也是异端，不过是女的。”

原先那群异端也增加了许多成员，按照实力分配起来能够成为核心的成员通过重重筛选，也就只剩下男异端了。

毕竟男人天生优势本就比女人大，异端也不例外。

哦，易晓柔这种就算个比较特别的例外了。

而如今能够在这个苑子住的，大都是比较显眼的，一些比较没那么显眼的易晓柔就让他们混迹于人群，毕竟大隐隐于市，分散起来要去对付也难，更何况还有别的人在照应着，而所谓的显眼当然指的是各方面的实力。

“她也在里面？”易晓柔倒是有些好奇了，一个能让阿狼特意提起的女异端？

“是的，她的实力不错，不比我弱，而且这次能全身而退也是她的功劳，我们本来在和那些人类佣兵对峙着，是她帮我们提早结束了苦战。”

比阿狼还强的实力不错的女异端？要知道，阿狼经过纳兰沐风提供的药物洗炼加上他本身的拼劲，如今都到了圣境了。

“她叫什么名字？你确定，她是异端吗？”

阿狼绷着脸，一脸严肃，“她说她叫战夭，我确定她是个异端，大概也是这次上界行动的受害者，她说怕被六界那群家伙给杀了，所以要求加入我们的组织，她也一直有提过想见见你。”

易晓柔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生起了浓浓的好奇，“我知道了。”

谈话之时，已经迈步过了外苑门，进去内苑，内苑中央整齐地站了密密麻麻统一黑色行衣的异端，大约五十多人，见到易晓柔，纷纷拱手抱拳，声音也是整齐洪亮，“见过主子。”

易晓柔想了想，抬眸四下巡视了一番，没见到阿狼口中的女异端。

“嗯，你们有伤在身的，不必这么拘泥于礼数。阿狼，你把花瓣摘了，有伤在身的每人一滴花汁，记住别多了，多一滴是要死人的。”

阿狼就站在易晓柔身旁，闻言点了点头，“是，你们有伤的同我过来。”他朝下首的人挥了挥手，登时大半的异端就走了出来跟着阿狼离开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异端。

视野看起来也更加开阔了，易晓柔扫视一圈，依旧没发现一个女子，她眯了眯眼，道，“你们几个没事的去帮阿狼吧。”

“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回应，随即往里头走，易晓柔也跟着进去，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厅中间轻伤重伤的都被搬出来治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腥味，不断冲刺着人的感官，易晓柔皱了皱眉，极力压下几欲作呕的冲动，也帮着查看了一下伤员，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态确实比想象中严重。

等到每个伤员都处理好伤势，整个大厅已经拥堵满了异端。

不愧是聚了百花灵力孕养出来的花中王，效果果然是不凡，一下子就见了效。

“多谢主子救命之恩。”伤势一见好转，他们便个个朝易晓柔行起了礼，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易晓柔皱了皱眉，声音微哑，低沉的声线莫名性感之外又有着格外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我也早说过你们不需要拘泥于世间的这些礼数，要谢，你们就拿出你们的诚意，做出点实际的。”

“那些人那么强，怎么实际？”底下不知是谁轻声嘀咕，声音虽小，可在这个寂静的房内却格外清晰。

“我可以容许你们害怕，你们若是觉得在我这儿不安全了，想离开了我都不介意，但是，离开了，就别想再回来，生死也与我无关。”易晓柔抿了抿唇，眼神冷厉，却没特地看向哪一处。

“下面的话我只说给不想离开的人，我可以容许你们害怕，但是我不许你们软弱，我知道你们不甘，怨恨，不甘为什么生为异端要被如此对待，怨恨世人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但是你们的未来把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上，想要不被欺凌，你们自己就要强大起来！更加强大，直到所有人只能仰望着你们！”

“我希望你们不止是我的部下，更可以作为我的伙伴，并肩作战的一起成长的伙伴！”

易晓柔顿了顿，“当然，你们此刻可以选择退出，我不会怪你们。只要想走，我随时可以解除和你们之间的契约，不用担心被契约所累，但是愿意留下来的，那么听我的，相信我，难关再难，也总会过去，只要再坚持一段日子，这种局面会被改变的。”

被易晓柔一席话影响的，气氛开始有些僵凝，厅中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易晓柔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也躁动了起来。

“那个，你是说真的吗？如果离开了，你真的会解除掉契约？”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易晓柔。

易晓柔点了点头，“当然。”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久到易晓柔手心都捏出了汗，有一个身影在一群坐着蹲着的人群如鹤立鸡群，格外瞩目，他站在易晓柔面前，面容清秀，头发高高扎起，格外英姿飒爽。

他莞尔朝易晓柔笑了笑，右手搭在左肩，弯身朝易晓柔鞠了个躬，“战夭，愿跟随主上！”

易晓柔也跟着莞尔，“我的荣幸。”

阿狼也跟着喊起来，“阿狼也是，愿意生死跟随！”

“属下，愿誓死跟随主子！！”一时之间，被异端拥挤的空间里的空气更加躁动了起来，这声音洪亮震天，竟没有半个人选择离开。

“很好，那么我定不会辜负众位期待！”易晓柔笑了笑，“我来此原是有一个想法的，想从众位之中挑出一位近身暗卫。”

此话一落，下头各种殷切热烈的目光顿时聚在了易晓柔身上，易晓柔看着跃跃欲试的阿狼，还有下面蠢蠢欲动的异端，笑了笑，“我本来想考察一番，但今天各位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喜，所以，我选择——”

她的目光掠过其他人，落在那唯一一个不骄不躁的异端身上，“战夭！”

她没有错过战夭唇边那势在必得又胜券在握之中的笑容。

战夭俯身，唇角微勾，一副得意之态，“战夭之幸。”

阿狼身子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盯着易晓柔，又瞅瞅战夭，“主子……”

易晓柔瞥了他一眼，“你们都去休息吧，战夭等会再同我回去，阿狼，你跟我出来吧。”

“是。”

“好。”

阿狼一言不发地跟在易晓柔身后，几次看着易晓柔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觉得不满意？”易晓柔忽然开口，把阿狼吓了个结实。

阿狼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敢，我只是不阴白，为什么是她？”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下界就永无出头之日？”

阿狼虽然不阴白易晓柔这么问，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我想要变得更强，不局限于人间，更不局限于这个下界。”

易晓柔笑了笑，秋天萧瑟，卷起树枝上一片枯叶，易晓柔抬手便正好接住，“阿狼，你其他都好，就是太藏不住心事，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你觉得我到了神境，已离飞升上界不远，你想跟在我身边是觉得届时我一上升时，你必定也会跟着我到上界，以此摆脱常年束缚在你身上的废物之名？”

被一语说中心事，阿狼感觉有点难堪，他垂头不语。

“阿狼，真正的强，不是因为你到了什么境界才去到了什么地方，而且你所在的地方因为你而改变，我说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可以共同进步的伙伴的，不是一定要到上界才能证阴你是强者，如同我把你当成可以一起进步的伙伴般而不止部下，我希望因为你还有你们这一群异端而存在的下界，不会成为上界的附属，而是可以和上界并驾齐驱的，没有异端的地方。”

阿狼怔怔地看着易晓柔，“并驾齐驱？”

“对。”易晓柔点头，“我知道你讨厌这个世界，却并不恨它们，如今这样对待你们的六界之人，曾经也被异端这样对待，仇恨是没有止境的，你最想改变的，不是你自己，而是这个世界不是吗？”

阿狼顿了顿，感觉眼前的人阴阴就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缥缈的天际，不久之前那个瘦弱的身躯站在他们面前说着稚嫩的话语仿佛还历历在目，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成长得这样迅速。

他轻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发觉，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阿狼道。

“说。”

“如果……刚刚真的有谁提出要离开，你会真的放他们走吗？”

易晓柔的脚步猛然停顿下来，转身似笑非笑地看了阿狼一眼，一双清亮的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却自带了某种含义。

易晓柔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接着走她的路。

秋风萧瑟，夜里的凉意却像要沁入人骨般。

阿狼莫名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瑟缩了一下身子。

他想，他的内心是有答案的。

刚刚那番心灵鸡汤，是易晓柔为了改变她在那群部下心里的地位，也是她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