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卷3：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今天是星期天，朱先进路过工厂的运动场，小孩的笑声时有擦肩而过，或迎面扑来，男孩女孩，有打篮球、羽毛球的，有学自行车，玩单双杠的、玩吊环的，荡秋千的，玩跳远跳高的，洋溢着一片青春有气息。过去，篮球场是最大的亮点，虽然一场球打下来是天晴一身灰，落雨全身泥，大家也乐此不疲，甚至为了争篮球场，还大打出手过。篮球场的两头是砖结的乒乓球桌，那也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去处。

看一眼孩子们的笑脸，朱先进心中就充满着希望，这都是工厂和国家的未来。

朱先进想到自己小时候，心里有点自豪，自己从小学玩到出学校门，也就是推铁环、打陀螺、玩弹弓，赢烟盒，跳皮筋、丢沙包、踢毽子，现在的小孩玩的东西都多了，生活也一天好了起来。

虽然这里远离城市，但通过一代人的艰苦奋斗，现在也不比鞋山湖任何一个乡镇的条件差。

即使在这深山里，也有一种无尚的荣光，令他脸上感到无比自豪。

朱先进心里想着一定要弄个足球场和溜冰场，添加一批体育设施，那样，员工的生活就更加丰富了。

他首先在党委会上提议，把工厂的图书馆充实一下，方案有二个，一是向省局申请支持，二是自力更生，用自已的钱去支持教育。

会上计论来讨论去，大家都觉得向省局伸手不好，向党和组织伸手这个头不能开，为此，大家都认为还是自已的钱省点用，支持工厂建个好图书上馆。

现在，钱对朱先进来说不是很大问题，选址却成了难题，这图书馆是方便员工，还是方便子弟学校为主，就成了个选择题，选择谁好像都是对的，大家讨论得很激烈，坚持为工厂的人多数，学校子弟也不可能天天呆在图书馆里。

最后还是在达成共识，在礼堂的左边，建一个裙楼，暂定两层，三百平方。朱先进说李长生的建议好，最好既是图书馆，又是教育培训中心。

到于建什么风格，大家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建干打垒的红砖房子，框架结构，楼板加回廊，不破坏现有的整体建筑格局氛围。

这事就定了，择日动工就是了，朱先进建议让胡厂长负责，大家一致表示认可。

朱先进这样做也是有他的道理，毕竟胡厂长参加了6806厂的建设，对工厂的现状非常熟悉，

同时，朱先进提请总调度负责，在黄泥嘴湖边平整一个只球场和一个灯光溜冰场。

李长生说，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保证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朱先进真的好喜欢这个李长生，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全是正能量，从来不随便答应什么，他只要承诺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胡厂长、李长生就各自为这任务忙开了。

员工听说这样的好事，很多人都提出愿意做义务劳动，去图书馆或球场建设工地帮工。

朱先进得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也是为之一震，这样的员工，这样的队伍，没有这二十来年的革命磨练，没有火红的洗礼，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本性，他们的精神面貌，很难如此不计个人得失，很难如此爱厂如家，很难有如此大公无私。

如此势头，每天朱先进都要到工地去看看，每天他都要给工地上的员工发一支烟，说一声感谢！

他心里感觉到，只要到了工地，他什么都放下了，他就只是满怀希望，他就只有一腔热情，他仿佛也回到了十八九。

就大家干得开心的时候，朱先进办公室来了一个人，他不是别人，就是人们都说是不给朱先进脸的张为民。

张为民见到朱先进，俩人都心里一怔，都感觉对方老了许多，说实在的，朱先进不老也不行，太操劳太操心了，这人再精神，不憔悴也是倦容，这就是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的道理。

再说朱先进眼里的张为民，可是整个人都黑了一圈，但人很精神，他们握手坐下，张为民客气了一通这，就真奔主题。

他说：“朱厂长，我不辞而别，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哥告诉我，都是你一手帮扶着我，才没有开除我，这种恩情，我无以为报，这次听说工厂修球场，修图书馆，我说什么也要看，也没别的意思，我没出力，我想出点钱，也算是一点心意，也算是对组织，结你的感激和对工厂的一点支持。”

朱厂长也没在意，他心想，员工出去了，还能想着工厂，他心里着实开心，一方面是工厂培养的人就是有出息，懂感恩，一方面是自已庆幸没有草率从事，把他们除名了事。

朱先进打了支烟给为民，为民点了烟，抽了几口，就从身上取下黄色的军挎包，交给朱先进说：“一点心意，希望能帮点忙！”

朱先进也没在意，顺手就放在办公桌上，俩人就聊了些外面的世界，也聊了此未来。

朱先进问为民还回不回来，为民想也没想说：“回是不会回来的，但是我想工厂能否中一直保留我的编制？”

朱先进没有吭声，张为民就停下没说，朱先进示意他继续说，张为民也就放得更开了：“说实在有，在外面除了赚点钱，好像没有归宿感，好像那儿就不是我的家一样，我的心里一直都走不出这6806厂，这种感受，不去深圳是无法体验的。”

朱先进知道这种痛苦，源于他过去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他是自已的家不能回，怕害了自已，也害了父母。而张为民却恰恰相反，人在深圳，还想着有天还能衣锦还6806厂，毕竟他的人生在留下太多的回忆，有他的酸甜苦辣，也有他的初恋，他的追求，他的梦想。

朱先进对员工，对同事从来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笑了笑说：“这事不能说得太远，短期可能问题不大，停薪留职，还能说得过去，但时间长了，还只能边走边看。”

张为民递了支烟给朱先进，他说：“这样最好，凡事就像吃萝卜，边吃边剥。”

张为民是千谢万谢了朱先进，朱先进说晚上在食堂加几个菜，咱们一起喝点蛤蟆尿。

张为民说一言为定，就辞别了朱先进。他这次回来，大事办好了，还有些小九九，他也在去走走，他还去看了看何自爱的妈妈，他给她买了串珍珠项链，一只多手镯，说是如果能网开一面，希望能同意他和何自爱的关系。

何母此时心里还是懵的，他不知道这张为民的现状，但也能感觉他出去了绝对不比在厂里差。今天买这么多东西，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她也很聪明地回了张为民：“女大不由娘！”

张为民心里乐了，他一再谢了何母就出来了。

说实在的，这何母也说不出张为民不好，只是看他家境贫寒，总想女儿找个厂子弟也好照应，再者他比何自爱大了好几岁，多少还是不完美似的，但今天她见了张为民，丢下女大难由娘，实质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俩去发展。就今天张为民的身手，这点钱，许多人一生也存不了这么多，她心里有理由相信这小子发达了。

那时的万元户那可是一方仰望，更让何母不知道的事还在后头，这朱先进等张为民出了办公室，他拿走那军品挎包，打开一看，十元人民币一包，拿出一数，整整十叠，那可是整整一万元呐！

朱先进的心暂停了三秒钟，他不敢相信这小子才走几个月，就弄了这么多钱，他心里又纠结了许多，他想自已就是没这小子的闯劲，没这子果断，他心底里感觉张为民身上那种义无反顾的劲，就是令他感叹了多少回，他心里一直敬重这种敢做敢当的人，他也恨自已总是优柔寡断的，包括对张为民的离开，他都是优柔寡断的，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不想对张为民这样的人一开除了之。

但何自信走了，他想过，不杀一儆百是不行的，但他左想右想，能像他们的数上数下，好像还真数不出几个人来，自已何必又要弄得大敌当前似的，岂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当然，不开除也有好处，多一个人的工资可以自由支配，或说二次分配，没什么不好，所以他也自已给自已鼓劲，心想走了张为民，机声照轰鸣。

但今天人家张为民是一出手就是万元，他心里不失落是不正常的，失落才是人正常的。

那图书馆有这钱就够建得非常好，还能配好书籍。这事虽然是好事，也深深刺痛了朱先进，他主拉线塔为民高兴的同时，他的心闪过一丝不甘心，一缕失落，一点无奈，他的心是复杂的，或许是喜忧参半吧！

这事一说出去，会不会又有员工要步张为民的后尘，朱先进的担忧也是正常的，但是他相信自已的能力，未来6806厂，一定也是同行望尘莫及的。

晚上员工加餐，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大家说得最多的是朱先进这人重感悟，讲义气，能这样对待一个不辞而别的员工，令所有的员工为之感动，也觉得有这样的领导，一生都会放心的。

说实在的，朱先进也不傻，不要说他和员工的交情，他也想让员工知道他这人的胸襟，人生在世，有口碑就有一切，况且，张为民还是为工厂的发展而来做贡献，这摆好这台酒，也说不过去。

酒已摆好，人已到齐，朱先进先站了起来，他说：“今天这酒，是为张为民摆的，也是为大家摆的，是为今天摆的，也是为将来摆的。

为什么说是为张为民摆的，张为民走了几个月，心里却从来没忘记过6806厂，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工厂的图书馆、球场建设而来。

他为建设图书馆和球场，捐助人民币一万元。”

掌声四起，张为民站起来给大家鞠了躬。朱先进继续说：“这样的同事来了，我请大家聚聚，这酒也是为大家摆的。

今天出了个张为民，希望还有李为民，陈为民都能像张为民一样，心系工厂的发展，这样的酒是为今天摆，也是为明天摆。希望我们的明天起来越好！

今天人多，我先敬三杯，三杯过后，各人自由发挥。第一杯是敬张为民，感谢他对工厂发展做的重大贡献！第二杯为敬大家，感谢大家对工厂发展有力的出力！第三杯是祝愿我们的明天起来越好！”

张为民敬了各位领导，同事之后，他专程来到何自爱母亲面前，敬了这位阿姨一杯，祝她身体健康！全家幸福！

何母很客气的致谢了张为民。张为民看到他手上戴着他给她买的多手镯，他心里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酒喝得正酣，朱先进再次向全场敬酒，他说：“很多人建议，这图书馆是不是可以叫为民图书馆，我和党委一班人通了气，大家都没了歧义，为民好啊！如果我们的干部，我们的员工都有为民意识，那就是一个无私的世界，一个纯洁的集体，一个幸福的时代，一个共产主义的雏形。为为民图书馆干杯！”

张为民也端起了一杯酒,他再次鞠躬了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我真的怀念6806厂的生活，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6806厂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为我们的明天更美好干杯！”

很多人流下了眼泪，那是纯洁的同事之情，那是为无私的情怀而感动的眼泪。人生难得几回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有时泪水更能让人刻骨铭心的。

就在大家喝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一个人端着酒杯走了进来，说在敬大家一杯，大家回过头一看，何自爱已经到了朱厂长身边。

掌声一片，何自爱的母亲哭着跑了过去，她没想到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这个时候会出现这这里，她真是百万喜交加，朱先进站起来欢迎，全场一片欢呼，张为民却在一边默然不语。